一夜未眠,我看着阳光一点点的透进房来。
卯时初,鸡鸣,我还活着。
有人推门进来,是两个不认识的姑娘,看样子和我一般大小,十来岁。
她们一人抬着小木桶,一人拿着折叠整齐的衣裳,微笑着向我走来。
一人说:“小姐,老爷命我等为您洗漱。”
另一人说:“小姐,您起来罢,老爷等您吃早点呢。”
我艰难地抬起因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哑着声音问:“你们是谁?”
一人将木桶放到架子上,道:“奴婢小翠。”
另一人将衣裳放在床尾,道:“奴婢小花。”
我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任由两人将我扶起、洗漱、化妆、打扮、换衣。
一系列流程做完后,小翠拿了面铜镜放在我眼前,她说:“小姐您看,您多漂亮。”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红肿的眼皮,空洞的眼眸,不悲不喜的神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这一身华服之外,浑身有哪点能与漂亮沾上边?
我将铜镜推开,道:“这里是哪里?”
小翠回道:“回小姐,这里是老爷在淮水购置的房产。”
“老爷……是谁?”
小花伸手扶着我往房门外走去,道:“小姐您到偏厅就知道啦,请随奴婢来。”
我在她们的搀扶下,走过了两个走廊,来到了她们口中的偏厅。
偏厅有门槛,跨进那道门槛,我便见着了他,小翠小花口中的老爷。
他坐在饭桌上与我相望,束发、白衫,眼如丹凤,眉如卧蚕,唇方口正,俊美绝伦。
活了十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子。
他向我伸出手,嘴角扯着淡淡的弧度,道:“过来。”
鬼使神差的,我顺从地走了过去,便是我这一走,奠定了与他此生的纠葛。
我虽向他走去,却并未走到他身边,而是选择一个和他对向而坐的位置坐下。
食物的味道早已萦绕在我的鼻尖,我是那么渴望将这一桌子东西吃下去,但我不能,他晓得我是齐言,我便不能丢了齐言的脸。
他放下悬在空中的手臂,道:“是个倔强的姑娘,吃吧,这一桌都是为你准备的。”
我伸手按了按持续疼痛的胃,看着对面的男子,道:“昨天是你救了我?”
“是。”
“房间里和我谈话的也是你?”
“是。”
“你是谁?”
“齐言,我是你舅舅。”
“舅……舅?”
“对。”
“不曾听我母亲说过她有胞弟。”
对面男子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道:“吃吧,边吃边告诉你。”
我望了他许久,最后终于拿起筷子,做了我内心深处想做许久的事情——吃饭。
狼吞虎咽,毫无吃相可言。想到前日还在街头捡别人吃剩下馒头的自己,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流。边吃边流,咸味甜味苦味全在嘴巴里,酸甜苦辣咸。
他说:“言言,苦了你了。”
我的泪落得更凶了。
我咽下一口饭,哽咽着冲他喊道:“既你是我舅舅,为何你不救母亲!”
“我并不住在此处,我住京都,待我赶到此处,她已经去了,还好我找到了你。”
“你昨天和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
“你敢发誓你不曾骗我半句?”
“我不曾骗你,我说过,过两日,我会带你见证齐恒远的婚礼。”
“你叫什么?”
“李宣。”
“为何我母亲从未说过你。”
李宣又喝了口茶,我这才发现,一桌子菜似乎只有我在吃,他一口也没动,只是在喝茶。
他道:“二十年前,玲礼,不,那时她叫李沐言,那年她八岁,一场大火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父亲母亲皆以为她葬身火海。未曾想到三年前,我因公途径此处,碰见了她,与她相认后才知她早已嫁人生子。那场大火后,她被带到了不认识的地方,辗转来到了远离京都的淮水城,在城中艰难生存,直到遇见齐恒远。我曾让她随我回家,她却不愿,无奈之下,我只能久久来看她一次。没想到,上次一别,竟真成了永恒。”顿了顿,他继续说:“你母亲不与你们说我,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她不愿与我回去,也是因为怕与你们分离,说实话,就齐恒远,连给你母亲提鞋都不配。”
如此巧妙,如此离奇。
我并不想深究以前的事情,此时此刻,我只关注一件事,我道:“既然你是母亲的弟弟,那么母亲的怨,母亲的恨,你是否会助我一臂之力?”
他轻笑,道:“要我帮你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跟我回京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