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校长也是官,是官就有权,没了官,也就没了权。
2001年的八月,五十二岁的康有才被“二、五、八”政策从校长的位置上给一刀切了下来。暑假前还是校长的康有才过了暑假就不再是校长,康有才不想面对开学后手中无权的顾问生活,他选择了离开。
康有才离开了他工作三十年的家乡,只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开始了他新的生活。
到了这个年龄还要外出打工,不能说不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守旧的康有才从骨子里不喜欢冒险,外出打工实属不得已。
这个年龄的人外出打工不能象年轻人那样盲无目的的满世界投简历,各单位去应聘。在国家事业单位工作了一辈子的康有才凡事求稳。暑假期间他就委托一个在这座城市区教委工作了N多年的学生帮他谋差事,学生就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康有才说自己参加工作到现在就没离开过学校,自己除了熟悉学校的工作,别的行业从未涉足。他还告诉学生:现在年级大了,又在领导的位置上待得太久,教书已不是他的强项,最好能谋个管理职位。
21世纪初期,民办教育如雨后春笋,康有才的学生很快就从今年刚成立的科龙双语学校中给他谋到了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职位------中学教务处主任。
八月二十八日,康有才走马上任。
康有才坐在窗明几净的崭新的办公桌前,胸有成竹的筹划着科龙双语学校中学部的教务管理工作,把老家那所中学的《教务管理条例》改头换面后交给校长,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政治课的等级教师,还递给校长一份关于“辩证唯物主义”的研究课题。
半个多有下来,康有才发现他交给校长的那些东西如石沉大海,还发觉有关中学部教务管理方面的事情实质上是由一位四十岁左右叫夏玉玲的女教师在做。如给各位教师安排课程、编排各班的课程表、调课等等,若接到区教委的会议通知、教研通知等,校长更是直接吩咐给夏玉玲。夏玉玲也不与他商量,或自己去开会或通知相关老师去教研,好似中学部压根不曾有他康有才这个主任,万事无他皆可,他这个教务处主任成了摆设。无事做更无权耍。
无所为的状态让康有才很尴尬,也很难受。
可这能怪谁呢?要怪还得怪康有才自己。初来乍到,对这座城市的地理环境陌生,外出办事耽误功夫,又满嘴口音,与人交流存在障碍。
夏玉玲则不同,土生土长的本市人,城区的什么胡同什么巷子她清清楚楚。标准的普通话清脆悦耳,头脑灵活,办事利落,又能熟练的应用电脑;这所刚成立的私立学校,事情繁乱、头绪诸多,校长很需要她这样的人手。
说到电脑,很是让康有才难堪。九月一日,迎接完新生,校长吩咐他到网上看看区教委有没有什么通知,把区教委的网址及登录密码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就走了。康有才对着电脑发了半天呆,连开机都找不到地方,更别提登录什么网址。他不想去请教别人,觉着这件事不做也不会怎么着。事隔两天,校长很生气的来找他,问他为什么不及时到网上收通知,错过了区教委中学教研室统一发放《学探诊》(学生们用的各科作业)的时间?教研室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员不客气的打电话过来说来校长一通:私立学校怎么这么不守时、管理不到位什么的。康有才不知道该怎么向校长解释,校长从此就把有关事宜交给夏玉玲去做。
电脑这玩意儿,康有才不是没见过,在老家的那所中学如今也有,可不是像这里每个办公室都有。在康有才的大脑中给电脑的定位是原始打字机的替代品,供学校打字员专用。在位时教委也老嚷嚷着要给各中学建机房,可终是不见踪影。他当校长时当然用不着自己来打字,若上边要求所报材料必须打印时,当然是把稿子交给打字员了之。刚来科龙,康有才看到处摆放电脑,以为是私立学校的作派,显示学校办学资金雄厚,是招揽学生的必需品。
办公要用到电脑,康有才不知道也没这么想过,让他更想不通的是,区教委有什么事干嘛不打电话通知,直接、省事、省时。对每个教室都配有至少一台电脑这事,康有才也搞不懂,教师们用电脑做什么?写教案、讲课、批改作业,哪个环节与电脑有关?
二
每天晚饭后散步是康有才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所学校位于市郊,安静、空气好、树木多,占地面积又大,建筑物稀疏,是散步的好地方。
心情郁闷的康有才现在的最大需求就是晚饭后的散步。
漫无目的的走呀转呀,康有才发现科龙学校圈的土地可真是多。果真有4000亩?这是科龙公司董事长在第一次全体教职工大会上宣布的一个惊人的数字。董事长还说:科龙公司不单单是办学校,它的长远目标是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国际化的教育园区。为了让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教师更直观的理解董事长的宏伟规划,董事会请专家勾画出了一张教育园区的发展蓝图,并象所有房地产开发商那样按照一定的比例作成沙盘:图书大楼、体育馆、国际城等矗立在人们的眼前。董事长面对沙盘解释说:体育馆内设有游泳馆、保龄球馆、篮球馆等,国际城内有咖啡屋、影院、快餐厅等,还说人们进入国际城全部要用英语交流,要给学生创造学习语言的环境。
在康有才看来,董事会的蓝图顶多是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发展规划,让规划变成现实谈何容易。这个规划与眼下的办学实体相差甚远,大可不去理会。康有才当务之急要解决的是不能就这么闲待着,在教务主任的位置上要有所作为。
在漫长的散步过程中,康有才结识了一位中学男生宿舍的男生活老师,他的名字叫郑凡彤,此人口音相当厚重,康有才与他见面的第一次就能深深的记下这个名字,是因为郑凡彤通报自己的姓名时康有才把它听成了“真饭桶”。
郑凡彤自我介绍说:他是一个偏远山区已经解体的大型企业的失业工人,政府给的低保金无法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开支,来这里应聘了生活老师,每个月挣一千多,学校管吃又管住,一个男人家又不需要在穿衣上花钱,每月的工资就可以全部寄回家去,供养一家老小。
康有才看到这个郑凡彤人还算忠厚老实,文化水平也高,社会地位也不高,当知道他是中学的教务主任时对他又很恭敬;这让一直以来情结低落的康有才心情大好,便与郑凡彤这个和自己一样的是外地人的人结为兄弟。康有才年长称兄,郑凡彤年轻就甘为弟。和康有才相处时间久了从两人的谈话中郑凡彤也了解一些康有才现在的处境和心中的苦恼,郑凡彤决定与康有才分忧。晚饭后散步成了他一天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在散步途中不但洗耳恭听康有才的高谈阔论,还要把握好时机讲一些康有才爱听的话,或将所见所闻报告给康有才,逗康有才一乐成了郑凡彤一天中必做的功课。
郑凡彤练就了背地里称康有才为“康哥”,当别人面大呼康有才为“康主任”的功夫。
寂寞多时的康有才从郑凡彤的大呼小叫中得到了一点安慰,找到了一点“主任”的感觉。
三
2001年的9月26日,星期三,天气晴朗,秋高气爽。上午十点左右康有才象往常一样无所事事的在办公室翻阅报纸,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之后,郑凡彤上气不接下气的走进来,一看办公室没有他人,关上门,按压着心中的喜悦,低声的向康有才报告说:“康哥,夏玉玲让车给撞了。”康有才一时没愣过神:“你是说夏玉玲出车祸了?在哪里?”
“在学校大门口的马路上。”
康有才激动的再也坐不住了,让郑凡彤带路,他要亲临出事现场。
郑凡彤边走边报告事发经过。
按照区教委的要求学校也对新入学的168名中学生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部队教官安排今天上午全体中学生到部队营房参观内务。校长动员全体教师包括生活老师随队参观,这种事情带队的自然是夏玉玲,康有才一听没自己什么事,就没跟着去。部队营地离学校很近,距离不过一公里,168名学生加上30多位老师两人一伍列队步行来回。在返回途中,跟在队伍后面的夏玉玲也不知道要到马路对面去干什么,当她行至马路中央时,背后传来汽车鸣笛声,扭头一看一辆白色面包车正急速驶来,夏玉玲下意识的往后退;面包车在弄不清楚她是退是进时把方向盘打向她后退的一侧,由于速度过快,在急刹车的同时把夏玉玲撞进路边的排水沟内。走在前面的学生听到“啊”的一声尖叫,扭头正好看见夏玉玲被车撞飞的一霎那。本来行走在马路一侧整齐的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瞬弄得炸了营,学生们忽啦啦的围上来,看到满身污水的夏老师,大家哭成了一团。
郑凡彤带领康有才很快就到了出事地点。康有才指挥乱作一团的学生重新整好队伍,吩咐郑凡彤护送夏玉玲乘肇事司机的面包车到医院作全面检查。
被车撞的夏玉玲伤势并不严重,得福于落地处是积满污水的排水沟,缓冲了撞击的力量。经医生确认无骨折无内脏损伤等,司机付完全部费用,把郑、夏二人送回学校也就离开了。
当郑凡彤把诊断结果汇报给康有才时,康有才脸上掠过只有郑凡彤的绿豆眼睛都能捕捉到的一丝失望情绪。
康有才什么话也没说,也没什么话可说,也不能说什么话。
晚饭后康有才照常散步,郑凡彤按时恭候。只是只有散步,没有谈话,郑凡彤看到康有才面无喜色,对今天的头条新闻只字不提,也乖乖的静悄悄的象只温顺懂事的小狗跟着主人散步,不敢出声。
休息了一夜的夏玉玲从恶梦中醒来,显然是受了惊吓,神经有些错乱,一大早就找到晚上也住在学校的校长,恳请学校今天出面替她状告肇事司机,赔付她精神损失费、意外伤害费等等。
校长被这突如其来的请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了安抚受伤的夏玉玲,只好答应考虑考虑,和领导班子商量商量。
校长今年65岁,姓边名智仁,退休前是本市一所重点中学的校长;科龙董事会筹划成立科龙双语学校时被董事长请来担任校长、学校法人。学校是刚成立的,校长是刚刚到任的,学校的领导班子更是刚刚组建的。
上午一上班,边智仁就召集所谓的领导班子到校长办公室开会,这是学校开学以来第一次领导班子会,足见边校长对夏玉玲的器重及对她提出的问题的重视程度。
康有才即是教务处主任,当然也在参会人员之列。到会的还有小学校长、物业经理等等。
当校长把会议要讨论的主题宣布之后,康有才内心有些激动,夏玉玲提出这一请求是他昨晚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他以为工作敬业的夏玉玲会轻伤不下火线。没想到呀,没想到她居然要求打官司。想到这里,康有才第一个发言:“首先对受伤的夏老师表示同情,其次请求学校批准夏老师带薪回家静养几天,可能的情况下特批给夏老师一些钱或买一些营养品安慰一下,夏老师毕竟是工伤。但要提出让学校状告司机并索赔什么费用一事,依我看不妥。据了解肇事司机是学校征地村的村民,单位出面与当地的村民打官司,据我个人经验输多赢少,万一赢了还不如输好。村民的事纠缠不起。学校刚成立,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万事求稳。何况夏老师的伤势不重,医院诊断也不存在暗伤。”
到会的其他人员也很赞同康有才的观点,边校长虽很欣赏夏玉玲的才能,但内心对她这一要求也很是觉得有些为难。自己来这里任校长,虽没奢望发挥余热重塑辉煌,但至少也得做到息事宁人、保一方平安,并尽可能的不给董事长添乱。
这次领导班子会研究决定:一、批准夏玉玲从即日起(9月27日)至国庆长假期间带薪在家休养;二、学校特批现金100元用于购买营养品;三、夏玉玲休养期间所任初中一年级六个班的地理课程暂由康有才代任,教务处的事务当然也由康有才自己来做。
决定的头两条与康有才无关,第三条的第二个内容则是他盼望已久的。
四
第一次领导班子会之后,校长派车送夏玉玲回家休息,康有才大包大揽的接过了教务管理及地理课的讲课任务。
康有才认为从夏玉玲手中接过教务管理这叫物归原主,教务处主任负责教务管理是名正言顺。
接手之后康有才发现从开学到现在经过夏玉玲的精心安排,教务管理这块儿工作已基本就序:任课教师各就各位,排好的课程表这个学期之内可以不用更换,学生用的教材、练习册已齐全,与区教委的联系已畅通。需要做的只是日常管理,如临时调课、按时参加区教委的教研活动及会议。这对康有才这个具有多年管理经验且曾担任过一校之长的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让康有才犯愁的是地理课。
自己年轻刚参加工作时教过书,没几年功夫不说,更主要的是只讲过政治课:马列主义毛主席思想、辩证唯物主义什么的,地理课从没接触过。那天在会上只想着让夏玉玲暂时离开,当时认为初一的地理不会有什么难度,无非讲些地形地貌;谁知翻开地理书一看完全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不是地理专业的教师还真讲不了这课,更别提还要用电脑做什么课件等。但在这件事情上康有才没有退路,他内心是怎么打算的只有自己清楚。他和夏玉玲前世无仇后世无怨,也不想害夏玉玲。可夏玉玲只要在学校他康有才就是大家眼中的一个闲人,校长眼中一个多余的人,时间久了私立学校能养他这么个闲人吗?不管怎样自己也是个特级教师,又有那么多年当领导的经验,高水平的课不敢保证,照本宣科的本领总是有的,自己不清楚的地方就照书上的原句背下来别胡乱发挥胡乱解释,总不致于出什么差错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康有才走上了讲台。他预先设计了一个自我介绍的内容,刚张嘴说一句话,下边的学生“哄”的笑了起来,康有才不知道学生们笑什么,自己的脸上、衣服上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当他在一片笑声中听见有人仿他的口音学他刚说过的一句话时,康有才一下子明白过来。精神高度紧张与集中的康有才上课之前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把“讲课要用普通话”这一要求忘得一干二净。听惯了夏玉玲标准普通话讲课的学生不取笑他那才是怪事。他的心脏“嗵、嗵、嗵”的狂跳起来。可一下子就能说出普通话吗?
康有才毕竟是沙场老手,认准当前形势后,很快使自己镇静下来。等学生们安静下来,他坦诚的对学生们说:“普通话好听,讲课也应该用普通话,我也很想学说普通话,可在家乡时没条件,没人教、也没有说普通话的环境;在这里就不同了,你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我的教师,你们都可以来教我,我一定虚心的向大家学习。”
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也就是刚出小学门的孩子,年龄不过十一、二岁,哪经得住这阵事,听到康有才的肺腑之言,立马鸦雀无声。这第一节课还算顺利的背了下来。当然是内容枯燥乏味、语言难以顺耳,与夏老师的悦耳动听无法对比。
今年的初中招的可是六个班,康有才要做六次这样的开场白。第二次与第一次差不多,等到第三、第四次康有才再说请学生们当老师来教他普通话之类的话时,先别说学生们的感受,就康有才自己也已厌烦。等到给第五个班上课时,他说的这套话竟让有位男生接荐给一字不落的替他说了出来。
初**168名学生,从形式上分成六个班,但课间、餐厅、宿舍可没有严格的班级界限,学生们又是全体住校,学校又是封闭式管理,孩子们整天的圈在学校里混在一起,康有才的这些事在学生们中间早已被播散开来。
康有才很没面子。
“面子”对每一个中国人特别是一个中国男人更如康有才这样很讲地位很要面子的人来说是头等大事。
可康有才当场没有发火,对众多学生发火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只能使他更没面子。
接下来,康有才对学生们不再有笑脸;拉长脸,操着厚重的口音每节课每节课认真的背着。有些学生没忘记老师的重托,起初还对康有才的话一字一句的更正着,时间久了,学生看没有效果也都懒得说了,开始想办法消磨地理课上的痛苦时光。看课外书、写其它科的作业、玩游戏机、有的学生干脆用耳机把两只耳朵塞起来听音乐。总之是各行其是。
康有才是个守旧、传统的老式教师,责任感很强,他是不会允许在自己课堂上出现上述情况的,特别难以容忍的是玩游戏机、听音乐等现象。
在一次课堂上,康有才动手没收一位女学生的游戏机。女生不给,康有才也不好动手硬夺,就教训她:“你这学生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父母出这么贵的学费是让你在这里玩游戏的吗?”女生面无惧色,对曰:“不是让我来玩,但也不是让我在这里听你背书的。而且还背的如此难听。”康有才登时火起,但不好发作,只是把音抬高一些:“我讲的不好,你讲个我听听?”学生没有因他音高而胆怯,对曰:“我是学生,我是来听讲的,不是来讲课的,我不会讲。”学生不卑不亢、毫无惧色,使康有才乱了阵脚:“你不会讲,谁会讲?”学生对答如流:“夏老师会讲,她讲的我就爱听,在她的课上我们从来不玩。”女生忽然大声求援:“我说的对不对呀,同学们?”同学们齐声回答:“对!”
法不示众,康有才脑筋快速运转着,他平和一下语气,说:“你们在盼夏老师快些回来,我也在盼呀!我理解大家,我会给夏老师打电话,催她快点回来的。”
下课铃声响起,课就这么结束了。康有才拿着书本离开教室,身后传来震耳的“哦――――!”声。
学生们在庆祝胜利。
学生们真的胜利了吗?康有才真的想让夏玉玲快点回来吗?夏玉玲还真的能回来吗?
五
回到家中养病的夏玉玲身体上真的没伤,可精神上却受到了重创。只要一闭眼睛,面包车迎面飞来的那一瞬立刻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一次又一次从恶梦中惊醒的她断定自己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障碍。于是她决定还是要打这场官司。她考虑的不是得到多少赔偿,而是要讨一个说法。她不停的给边校长打电话,催问学校商量的结果如何。逼得校长不知怎么回答。
边智仁对打官司的事情有自己的看法,背诵着朱子家训长大的他,早把“居家戒争讼,讼而终凶”牢记在心,现在的年轻人缺乏传统教育,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跟着别人瞎起哄“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真正搅进官司里是能容易脱身的?能不能得到正当权益是个未知数,因官司耗费时间、精力、财力是一定的。何况现在社会上在一大帮子所谓的专业人士如律师、媒体都是依靠“官司”吃饭的,他们希望你这个官司永远打下去,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因官司结下仇恨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况让单位出面对个人提出诉讼,这个个人还是学校占地村民,没准还是一个经济状况不怎么样的村民,让他赔偿这个那个损失的,赔得起吗?
在边校长看来,出车祸那天肇事司机二话没说主动带着夏玉玲到医院进行检查,付完各项费用就已经很不错啦。夏玉玲再提什么赔偿有点强词夺理。何况医生下诊断也没有伤情,赔什么损失?
眼看就要国庆放假了,夏玉玲催得更急,边校长也不好再推下去,就只好再次召开领导班子会,听听大家的意见。
9月29日下午边校长在校长办公室召开领导班子会,再次商议夏玉玲的事情。边校长刚把议题说完,康有才又是第一个发言:“我坚持个人意见,学校不能出面替她打这场官司。理由不充分,夏老师提出这个赔偿那个赔偿的,给她造成什么损伤什么伤害了吗?”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康有才环视大家无异议,边校长也不说话,底气就更足:“我接手夏老师的课后发现她平时可能忙于教务处杂务,倾注到课堂管理上的时间少,在课上对学生比较纵容,也可能地理不是主科,学生们重视程度不够,地理课上写其他科的作业、甚至玩游戏、听歌的情况大有发生,弄得我上课时必须花一定时间先去整顿纪律。”
“是吗?”边校长很吃惊,学校刚成立,乱事多,校长只顾在应付外事,还没来得及整理内部,更没有时间去查看每个教师每个班级的上课情况。依他对夏玉玲的了解,能出现这种情况确实出乎意料。
校长的惊讶不是对康有才说出的话产生质疑,他对此事没有调查而康有才不只是调查而是深入了解,在这件事上他这个校长没有发言权,也没有权力去怀疑别人;再者,在边校长看来康有才也没有说慌的必要,他只是暂时代课,边校长做梦也不曾想到康有才会把夏玉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是前进道路上的拦路虎。
康有才看到校长吃惊之后是沉默,别人又不是中学部的,脸上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不但底气足,胆子也壮了起来:“边校长,我刚来学校时递给您一份《教务管理条例》,会后你还给我,现在看来那份《条例》不很适合咱们学校的实际情况,我想利用国庆长假结合学校现状把它重新修订一下。我觉着私立学校不比公立学校,私立学校的生存完全依靠生源,有了生源就有了财源,有了财源就有了活源。那么怎样才能招来更多的学生?肯定要靠教学质量,而管理到位才能保证教学质量,才能出好的产品。咱们今年能招的这些学生是靠董事长描绘的一张宏伟蓝图,家长今年可心冲着这张蓝图,明年招生的时候情况就不同了,家长不会只看蓝图更要看实物,家长肯定会看在校生的状况。他们会想方设法的去接近在校的学生与家长,从他们口中了解学校一年来的实情。出自在校学生口中的话可比咱们自吹自擂式的招生宣传强百倍。”
与会的人不住的点头称是,边校长却对康有才的高谈阔论不大感兴趣,他认为董事长招他来一是用他的名誉,二是让他在这里看家,至于招生的事情董事会专门有人去策划;现在抓教学质量未时尚早,至少对他来说还没把这事放在议事日程上。他打断康有才的话,很实际说:“咱们怎么给夏玉玲回话呢?”
“告诉她,学校决不会给她出面。”康有才语气强硬,好像现在他是校长。
边校长为难的说:“夏老师很固执,非要坚持,上午打电话催问时说若学校不出面,她会以个人名誉提出诉讼的。”
“她是学校招聘的在职教师就要听领导的话,她非要坚持出面打这场官司,就必须和学校撇清关系。”康有才坚定的说。
和学校怎样撇清关系,他没解释。他懂,他现在不是校长,更不是法人,有些话他不能说也无权说,说了不算而且还会落下僭越之嫌疑。
锋芒不能太露,康有才在心中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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