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国元乾十七年夏,整个世间下了一场暴雨。
无尽的天空之上汇聚着无数对峙的雷云,整个世间有些昏暗,这些雷云稍一相遇便是加急这场暴雨落快几分,电闪雷鸣不断,宛如变天。
南海吹来的海风沿着大炎国一路北上,携着湿润的空气席卷了整个大陆,磅礴倾盆而下的降雨落在冰帝国与大炎国之间的那些小国内,再是到了气候常年冷寒的冰帝国,渐渐的往北而去。
狂袭一路,甚至深处内陆更为干旱的西北大地也受到了这场暴雨的眷顾,干裂的土地渐渐变得湿润起来,地上已经所剩不多的青草,在雨水的滋润下,开始变得葱郁饱满。
暴雨并不如何可怕,相比那些来说,整个世间却是处在普天欢庆的氛围里,就像那个高大的死火山下那个清冷少女倾城的浅笑一般,似乎所有人都喜欢淋雨。
无论在哪个世界,在那种生物生存的地方,都有着强大与弱小,高贵与卑微的阶层之分。
此时,那些强大高贵的人们更在意昨夜的星空天穹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那团火里藏了什么东西。而弱小卑微的那些普通人则是沉浸在这场期待已久的降雨里,久久不能平下心中的愉悦欢快。
于是,开始有人在密密麻麻的暴雨中出行,而且似乎人还挺多。
暴雨刚落下不久,炎都的青凌街道上那些豪府门前便是停了一辆辆马车,府中的下人匆忙的随行,恭敬的为身穿华服出府而来的贵人撑伞,入了马车,不一会儿,所有的马车就踏雨而去,沿着雨水滴露的街道,向城中行去。
在这场雨里,大炎国的皇帝陛下要带领群臣举行祭天一式,座落在外宫广场上的祭坛下站满了先前赶着坐上马车前来的满朝文武,无一人不是虔诚的面色,肃穆的神情望着祭坛上那个身披黄袍的中年人。
皇帝陛下沉默的站在台上,沉静的面庞上并不是太过显老,反而红润有色,应该还很年轻,但却是不知他此时是何神情。
仪式完毕,百官相继离开,皇帝陛下拂袖一挥,便是有宫里的太监随行离去。
把守深严的皇宫之外,此时一旁没有行人,百官均已是各自回到家中,领悟着先前九五至尊的那一番言语态势去了。一辆普通的马车等待在此,迎了一位神情漠然冷峻的中年男人后,便是向着城南驰去,一路只有紧凑不息的落雨声应和着车轮的倾轧声。
官场如战场,皇宫正大门之外,当然有不少高官耳目,但自从这个男人成为整个世间最有权力的男人之后,每次出行都只是换了一套装扮便是洒染出行,也并没有刻意躲过这些耳目。
久而久之,大炎国朝廷百官都知道他们这位尊敬又是畏惧的皇帝陛下喜欢出行,但并不知道这位陛下会去哪儿。当然,若有人真想知道,恐怕也没有那个胆量去跟踪一个合一上镜的高手,更何况这位修行大能还是整个大炎国的主人,人家想要在自家城里逛一逛,似乎不需要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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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南疆三巷从昨夜来一直很安静,巷尾那就老酒馆依然是飘出阵阵就想,被风雨遣散在小巷里,醇醇的酒气被雨水带入檐下的下水沟内,不知道会熏醉多少沟中耗子。
不多时,便是风雨声中有嗒嗒的马蹄声传来,随着车轮轧在青石板上的轱辘声,巷子一端缓缓驶来那辆隐在雨幕中的普通马车。
“先生是否醒了?”
酒馆紧闭的小门之前,那位普通穿着的中年男人微微欠身,态度有些恭敬,但声音中还是免不掉天生的威严。
酒馆里的小厮看着这位并不陌生的客人,抿着双唇,虽然次数已经不少,但他却还是有些紧张,目光中有些激动之色,明显来人那令自己都有些窒息的身份还是让他不禁的想要臣服。
他平日机灵的双目很快地向着酒馆内瞟了一眼,虽是身后没有大山可靠,但却是有着酒馆,让他心安沉静了不少,他随即让出身子,将客人迎了进去。
酒馆内满是酒气,中年男人怀念的一笑,并不反感,独自上了阁楼。
“小元元来了?”昏暗的阁楼里,传出昨夜推窗感叹的那道声音。
阁楼内由桌椅,但中年男人却不敢落座,站在原处,依旧欠着身子,等待着。
“先坐。一国之尊,哪能这般对待我这糟老头子。”话虽是如此说,但似乎那昏暗之处的人并没打算出来见见这位屈尊前来拜访的皇帝陛下。
“嗝。”里处那人打了个酒嗝,中年男子转身走到桌旁正准备坐下,突然面色微转,朝着暗处拜了一拜。
“先生,学生今日拜访,依旧是为了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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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美酒入喉之声代替了沉默。
“不知不觉又没酒了。也罢,一家美酒难解万千酒虫,可美酒却是要择良辰而饮,还真不知这满天风雨,能有哪处有此佳酿?”
中年男人等着应允,没料到里内却是突然传出这般感叹,细细听去,便知先生已经给了答案,不免有些惆怅。闻得酣睡之声均匀而出,他也只能无奈一笑,再是一拜,下了楼来。
山脚下有位先生,先生名下有六位学生,均有公子之称,依序排之。
其中大公子最是神秘,未成现于世间,身世为谜。
二公子多有傲意,秉道理之论,往年与华元剑客百步剑曾有一剑之战,若有所悟,不知隐在何处悟剑去了。
三公子性情温和,乃是知书雅客,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均有领略,精通符阵之术。
而四、五、六似乎因为未满十八,依旧是被大公子禁足于山脚之下,不得入世。
中年男人此行只是求于先生,能有其中一位公子入世,定能再展大炎国威。
但那嗜酒的先生依旧推脱。众公子取其一又能如何?然不待佳时良日取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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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旱本就少见,但对于世间已经连续数年未落雨水来说,已经不足一谈。
奈何这场暴雨竟是来得如此突然,令人不敢置信,很多人还没来得及从那种喜悦中清醒的接受这场雨的到来,当然更不用说在雨中发生的很多事情了。
西域之地,那片荒漠中黄沙已被雨水浸湿,牢牢贴在沙地之上,眉宇如剑的男子依旧是坐着,没有顾及身后的年轻僧人是何作想,他此时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偶尔听到山上的钟声,不免有些烦恶。不过这般日子,他似乎要持续许久,还是尽早习惯的好。
东洋的本土神国,神山之下,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随便捡着两人满腹的学识见闻交谈起来,待到舌干口燥,便会轻轻拿起一旁的茶水抿上一口。
没有人知道山脚下的二公子和三公子此时正各在极端东西之地做什么,而且似乎他们还打算在那里呆很久,却是不知要多久?相信这些也只有那些知道两人在此的人才知道其中答案。
倾盆而下的磅礴大雨将原本就似乎有着一层隔膜隔开的天空更蒙上了厚厚的雨幕,整个世间一片昏暗。
离开南疆三巷的那辆普通的马车沉默的离开,并没有向城中那座宏伟的建筑群行去,反而是驶向城东,渐渐的离了城门守卫的视线,沿着雨水想那些干裂之处流淌而下的官道,缓缓而行。
从大炎国国都向东,隔着数十里便是近了东海海岸,但那海岸的地势却不平坦,因为那片密林的存在,还有那极少有人能够一睹真容的巨大火山,很少有人会靠近那里。
这辆马车也不例外,或者可以说是马车里的主人也不例外。
马夫突地一拽缰绳,轻“吁”一声,便停了下来,那位中年人下了马车,沉默的站在雨里,任凭雨水打湿。他抬头望天,雨水很是乖巧的没有狠厉的滴打在他那漆黑的双瞳内,仿佛是有些畏惧。
干旱数年,未曾落下一滴雨水,如今磅礴大雨不要命的洒落世间,作为一名爱护百姓的君王,理所是心情无比高兴才是,但他却是觉得有些压抑烦闷,遥远的天际,似乎与他离得更远了,那昏暗蒙蒙之处,隐隐有着据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世间有雨,俨然已经变天。是福是祸?当喜或悲?”
收回视线,中年男人沉吟一语,转而望向那处密林,莫名的情绪在目光中一闪而过,摇摇头,才上了马车。
落雨已经不知不觉持续了两个时辰,却雨势不减,反而有着加急之势,还真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到何时,又是否会带来何种不利的结果?
但世间无数人已经完全沉浸在雨里,纷纷在雨中祷告跪谢上天的怜悯,又有谁会在乎这些并不值得关心的问题?
“有人喜欢淋雨,又管它是下到何时,下成何样?只要有雨就行!”
那个清冷的少女行在前方,踩在嗒嗒的雨声中,心里便是如此想着,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的少年,雨水冲掉了他身上的脏物,面庞极为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