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笑着,目光注视着蜷缩在皮质沙发内的冬马楠裕。
四月一日神情不定的站在魔女的后方,那种仿佛世界观遭到剧烈冲击似的表情让百目鬼感到一阵不安。
但是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
现场有些沉默,主人没有说话,客人也没有聊天的意思。
“残忍的眼神。”
主人突然开口了。
身子稍微舒展了一下,用着刚刚从睡眠中醒过来似的语调慢悠悠的说着。
场面并没有因此回暖,反而陷入了更加凝重的氛围。
主人在四月一日与百目鬼的注视下,终于从沙发上下来,走向了次元的魔女——壹元郁子。
“恐怖的眼神。”
魔女不再看向他,端起了咖啡却并没有喝。
“残酷的眼神。”
如同在说着梦话一样不稳。
“妖艳的眼神。”
冬马挑起一缕魔女的长发,在魔女的脖颈处吸了一口气。
“硬质的眼神。”
如同远离污物一般,冬马快步躲开了魔女,那动作太过于夸张,看起来滑稽的让人想笑。
“将人不当为人的眼神、从里侧观察人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仿佛品价似的眼神……嘿嘿……哈哈,真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如同恶作剧的小孩一般,冬马楠裕笑着说着苛刻的话,而四月一日每听到一句话脸色都会更加发白,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魔女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终于喝下了第一口咖啡,咖啡已经有些凉了,这让她皱了皱眉,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真难喝。难得的客人只用速溶咖啡来招待么?”
挑剔的态度并没有引起主人的不满,如同观赏了一部让自己满意的电影一样,冬马楠裕懒洋洋的重新缩回了沙发里,这次佩雷拉给他盖上了被子,同时在他的不满中关上了开着的窗户。
心情大好的冬马没有在意那些小细节,用着看一出开怀的喜剧似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魔女。
“你早就死了。”
然后,满怀恶意的辱骂着。
“很快就会到了,不管你现在如何反抗,你的终末都会凄惨无比,所有和你牵连的人都会遭遇不幸,无论是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全部都是如此——这就是命运。”
“呵呵。”
魔女笑着放下了咖啡,在听到了这番话后反而露出了胜利者似的表情。
“我至少有我自己的道路,但是你却连方向都没有。”
冬马楠裕收敛了笑容,接过佩雷拉递过的咖啡在他人震惊的目光中直接泼到了魔女的身上。
褐色的咖啡将魔女的衣服染得乱七八糟,玷污的感觉明显到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引发邪念。
不愧是魔女,不可思议的魔性无论何时都吸引着他人。
“你的店,得失的是代价对吧?”
看着发梢滴落着咖啡的魔女,冬马平静的说着。
“这就是你为你刚刚那句话付出的代价。滚吧,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只可惜不能目睹你最后消散时凄惨的样子。”
魔女如同胜利者一般,将污迹当做敌人的鲜血昂首挺胸的带着四月一日与百目鬼离开了。冬马楠裕在他们走了之后,将佩雷拉赶了出去自己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而佩雷拉则是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如果是人的话,那里应该有着名为心的东西,但是现在的她并没有,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在主人泼咖啡的时候,她头一次看到自己的主人真正发自内心失态的样子。
好像为主人做什么。
到底是出于仆从的自觉呢,还是出于被铭刻的规则约束呢,还是说……
到底如何,佩雷拉并不清楚。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跨出那一步还过于危险。
不过,脚步还是自顾自的动了起来,很快就到了大厅处,站在楼梯上的佩雷拉最后看到的,就是魔女与两个人类突然从大厅处消失的样子。
——瞳孔中充满了魔力——
眼中的世界宛如活的生物,墙纸开始剥落,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中长出了一丝丝的肉芽,木制的楼梯扶手开始变得腐朽,血管从木纹中延伸出来。因为一开始主人就吩咐过不要对这房子进行多余探索的关系,所以就算连佩雷拉对这座房子也并不是十分了解,不过多多少少,佩雷拉理解了不能探究的理由,因为,就在追寻着消失的三人的时候,在就要进入这个房子,更加深处,更加神秘地方的时候,珍珠做的瞳石第一次饱和,虽然没有产生裂纹,但是佩雷拉却也是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了。
——视线中寄宿着枷锁——
“郁子小姐?”
四月一日迷茫的环顾着四周。
就在他们走到大厅的时候,突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视线所及的桌椅变成了一片花田,四月一日迅速的确认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似乎正处在一个巨大的温室当中。
所有视线所及的地方,都被一大片花园覆盖着,由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所散发的光把盛开着的鲜艳花朵照射的水淋淋的。
“又陷入到了奇怪的麻烦中了呢。”
百目鬼淡淡的说着,身体紧绷起来。
水淋淋的感觉并不单纯是因为照明,没错,有照料花朵的人在,现在就正有很多的少女在给花朵浇水,正沿着花田里的道路浇花的她们在发现了三人后,都停了下来,在三人警惕的目光中各自采摘了花朵做成花束,向着三人涌了过来。
“这下子真是困扰了,果然跟深渊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事。”
郁子无奈的叹息着,魔力随着她的话语做成了墙,把围过来的少女们都弹开了,被粗暴对待而散落的花瓣,就像是蛋壳一样洒在了地上。
少女们纷纷起身,但并没有再次前进,如同听到了谁的指示般,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道路,一名穿着纯白洋装的少女带着笑容走了出来,不过与其说是少女,不如称之为女孩比较妥当,因为她的身形实在是太过幼小,完全就是一个小女孩。
“把花弄成这个样子,真是坏孩子呢,你们。”
少女撅着嘴说道,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花朵把他们再次整理成花束的形状,然后直愣愣的看向了魔女的方向。
最初的时候,四月一日以为目光是聚集在他的身上,不过马上就明白了,对面的少女是在看向自己的身后,跟着视线转过头去,一个残缺不全的人影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虽然很模糊,不过还是能够看出来,那并非是人类的身影,而是一具残缺不全的人偶,脚与小腿都缺失着,胸口上似乎有什么光影形成的纹路,奇妙的是在小腹下方的位置有着一个圆筒在哪里,洁白的圆桶上面有着凹凸不平的纹路,简直就像是记载着什么信息一样。
四月一日无法理解,但是刚刚出现的少女却理解了,如同看到什么悲伤的事情一样,少女的眼中留下了眼泪,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就在四月一日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郁子小姐打断了他。
“呐,四月一日,机会难得,我来给你们讲一下这个世界的构成吧。现在的世界是一个圆形。”
壹元郁子说着不相关的话题,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四月一日有些窝火,就在他想要打断的时候,百目鬼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在百目鬼的示意下,四月一日发现壹元郁子的身上正发生着奇妙的变化,原因就是刚刚被洋馆的主人冬马楠裕所泼的咖啡留下的污渍。
“每一个世界都是一条虚线的圆环,越是力量薄弱,暧昧不清的世界,她的线就越细,线条就越不明显,与之相反的,拥有强大力量的世界,她的线条就会越粗、越坚固。”
深褐色的物资变成了黑色,如同生物一般延伸着,慢慢的侵蚀着郁子小姐所外露的身体部分。
“现在的世界,被一个种族强行的汇集到了一起,无数虚线的圆环变成了一个真实的立体的圆形,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是因为世界之间原本就会互相吸引的原因,世界之间开始慢慢的交融,你们这次的突然穿越就是因此。”
污迹缓缓的被集中到了一点,就在四月一日以为污迹要被去除的时候,污迹却突然从点里出涌了出来,由黑色的线条编织成了空想的野兽,四月一日回头看了看其他人,温室的少女们都没有对眼前的情景表示惊讶,如同人偶般竖立在白衣少女的身旁,而白衣少女还是刚刚那样,仅仅是痴迷的望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影子,完全没有在意他们这里。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自称为深渊一族的族长,无心的虚空之主,千■■■■■。”
那个名字刚刚听到头一个字,在场的普通人就感觉到耳朵一阵刺痛,头痛欲裂,身体虚浮满身大汗,仅仅一个字就让脑的认识达到了极限,为了不让大脑被烧毁,接下来的内容被强制性的拒绝了,即使如此,四月一日还是感觉像是被人强行掠夺走了什么一样,感觉自己似乎丢失了什么。看着痛苦的四月一日,郁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责怪他一样,又像是在感慨什么一样,而那污迹所造就的兽则是在名字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哀嚎着化成了黑色的烟雾消失不见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壹元郁子的话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对此最先做出反应的却是最后出现的白衣女孩,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厌恶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那个污迹,还无疑问的是主母之子留下的,虽然托你们的福,我从长久的沉默中醒过来了,但是……”
随着整个空间破碎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环境也一下子改变了,刚才将室内找的暖洋洋的照明灯,变成了吊着的肢体,破损的表面滴滴答答的留着脓液,围绕着他们的女性们平淡无奇的身体纷纷崩裂,没有眼球的眼孔,皮肤崩烂的脸颊,被缝上的嘴角,依然保持着微笑的形状看着四月一日他们。
瞬间就理解了,她们并没有感情,只是被制作成了这样而已。
“这到底是什么啊……!?”
四月一日的感情跟不上突然变化的节奏,无法遮掩的变得狂乱。
“……这是!”
百目鬼则看得更远一些。
刚刚那片广阔的花田,咕噜,咕噜的,发出黏腻的声响。充满室内一地的,红黑色的池子里,破碎的手脚如同在戏水一样漂浮在表面。
与眼前青色毫不相称的花香味持续着,更煽起一股生理上的厌恶感。
“接下来才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散落在地上的,曾经是花的东西,现在看上去就只像是和谁的头部很相似的残骸,少女将他们收集起来,一边抱着一边摇头。顺着这势头,格拉一声,一个漂亮的宝石发卡落了上来,那是纯金色的宝石,里面似乎有光辉在流动着。
被这声异响而惊动的四月一日和百目鬼下意识的警备起来,然而她却毫不防备的扑向那个东西,慌忙的收起来,如同自己偷来的物品被别人发现了一样,拼死的藏了起来。
“因为我是坏孩子,所以不能再见到玛丽了吗?”
至今为止的形象完全破碎,那副歇斯底里的摸样让四月一日在心中确信了,毫无疑问,眼前看起来美丽平凡的少女,毫无疑问的是和眼前场景相匹配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道歉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道歉的。原谅我吧。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吧。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啊!!”
如同回应她的喊叫,巨大的水池里生气了水花。
“接下来又是什么啊!?”
一边滴着粘液一边站起来的巨大身影,像是铺满一地的液体被整个挤压形成的物体,几乎把高耸的天花板都遮住的巨大的影子,每走一步都发出重重的脚步声。
那是一只巨大的兔子,毛皮已经腐烂,少量的血肉零落的挂在骨头上。胸腔大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往日的主人或许很爱惜她吧,破碎的头上挂着一顶小小的王冠——不,是眼中扭曲的铁片,因为脑袋被削去一半的关系,腐烂脑浆的颜色让人产生了那是个王冠的错觉。
在因惊愕与动摇而瞪大眼睛的四月一日等人面前,少女以不安定的眼神,温柔的仰视着那巨大的身体。
然后……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
附在她身上的最后一层幻影消失了,原本只是柔弱少女的形体,膨胀扭曲着化作了怪物。
“那么!惩罚Time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