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双菱从了下了车之后,便将手捂住,这边的环境想必就是拉低这座城市空气指数的罪魁祸首了,房屋外壁都被厚厚的灰尘粘紧,道路两边的树叶也是一层白灰,汽车开过,一下子扬起无数灰尘。她瞧一眼自己坐来的车,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怪不得全国城市比寿命时,这座城市不止一次的输给别的城市。当时,她看到那些全国城市各大项平均水平时,还想着自己工资、身高等比不赢时,还可以在比寿命时扬眉吐气一次,看这个样子她的“扬眉吐气”大概也瓦解了。
她对司机说了几句话,让他将车开到前方,她等会儿就下来。
这里的房屋看上去也不怎么样,糟糕透顶,这源于她站在下面找了许久的电梯,最终死心的走上阶梯,五楼,她得自己一步一步向上爬。走到三楼时,便感觉有些累了,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很久没有做过运动了,待在那一所破大学里,她也经常去跑步的啊,身体不该至于这么差。
身体靠在墙上,又继续向上走,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之前靠墙的地方沾染上了白灰。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破地方,房子差点就算了,连装修都这么差,让她对这里更无半点好印象。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肉眼看不到白色状后才又向上走。
终于站到了五楼门口,不由得恶毒的在心里骂着纪正岩这个混蛋,没品位,没眼光,还特别的傻。家里有钱又有势,却偏偏来这鬼地方,打着自己要创业的旗帜活受罪。对于那些没有条件的人选择创业受苦受白眼,她自然是理解,但纪正岩这种家世还出来这样,她除了想给一个蠢的评价,别的都不想说了。
当然,她不是不知道,纪正岩要自己出来创业,不走纪父安排的政治道路,也不走母亲这一方庞大的商业,将二老激怒,最终他要出来单干就自己出来,家中绝对不会提供一丝一毫的帮助,目的只是想让他在外面吃点亏,主动回到家中。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信仰不同,她才不会是他的爱人吧?
慕双菱苦笑,然后摇摇头。
走进屋子中,第一个感觉,这里比较小,当然只是对于一家公司而言。让她有些怀疑,罗芳芳给她的地址是不是搞错了?
屋子中的设置也很简单,就连天花板上的灯也是普通的节能灯,也无空调等设施,装修等更别提多简陋了。她看着那白色的墙壁,很想去摸一下,会不会手一碰上去,整个手掌全是白灰
她再次看着手中的地址,应该没有错才是……
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那个女子时,便知道自己没有走错了。她在翻看纪正岩照片时,看到的毕业照上有这个女子,正是纪正岩的同学之一。听说纪正岩是和同学以及学长共同出来打拼,应该就是这些人了。
她并不知道,梁雪娇不止是纪正岩的同学,还是纪正岩的好友,自然对于她也是认识。明明看到她在这里,也不会主动的过来询问,可想而知,梁雪娇对慕双菱的印象并不好。
慕双菱走过来,轻轻的笑着,她的那帮好友曾对她说过,她要是想装淑女,其实还挺像模像样,“你好,我找纪正岩,请问他在哪里?”
梁雪娇嘴角扬起一抹讥诮,“他不在,我想就算他在,也不会想见你。”
慕双菱收起脸上的笑,将手放到蒋雪娇面前的柜台上,“你知道我是谁?”眼眸中暗含着一丝威胁。
梁雪娇却并不在意,“我们这里,只奉行‘一视同仁’四个字。”
慕双菱这下是清楚了,这个女人不止和纪正岩是同学,想必还对纪正岩和杨彩萱的恋爱史熟知,而自己这个破坏他人的第三者自然要沦为别人心中的恶心之地,成为那个应该被痛骂的道德低下者。
“你只要告诉我纪正岩在哪里就行了。”慕双菱有些发火了,她的脾气并不好,尤其是面对这种明明针对自己的人。
“不知道。”蒋雪娇一字一顿,表情却笑着,嘲讽慕双菱,就算用卑鄙的方式得到了纪正岩又如何,纪正岩也不会喜欢她,她不过霸占着一个名分,纪正岩的心中喜欢的还是杨彩萱,她什么都得不到。
蒋雪娇微微笑着,见证了纪正岩和杨彩萱那一对恋爱的美景,就很难会理解那一对如何会分手了。那是蒋雪娇见过最般配的一对,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教养,见过他们的人,想必就知道童话二字是真实存在于生活,甚至说再相信了爱情也不为过。
可这样的童话最终破碎,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于是这个童话的破坏者,应该受到白眼,甚至应该受到诅咒。
活在当下的人,从来不会想到,其实那童话和自己原本就无关,没有人应该为了保持童话的圆满而活。不是当事人,在很多事情上,没有资格去评论,甚至因自己的无心之言,伤害度远远大过童话的破碎度。
慕双菱睨着蒋雪娇,什么也不说,让蒋雪娇慢慢的感到怪异,甚至连脸上的笑都收了起来。
慕双菱突然用手猛的拍了一下蒋雪娇身前的桌子,桌子上的纸张都跟着颤抖了一下,而蒋雪娇也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慕双菱示威般的笑走进里间。
对自己不客气的人,自己也没有必要客气。
慕双菱走进里间,和外面没有什么不同,看上去依旧简陋,只是里面工作的人都有章有序,并无杂乱之感,这里似乎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她有些想知道,纪正岩是怎么肯接受这种工作环境的?
她走进去,慢慢的转了两圈,主动问就近的男子,“请问,纪正岩在哪里?”
对方指了指另一边的位置,她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是桌面很整齐,井井有条,和纪正岩这个人差不多。
“他去哪里了?”她接着开口。
“出去跑业务了。”看了她一眼,“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
暗示她不用在这里等了。
慕双菱轻笑了一下,看来男人身上的面具一直比女人身上的面具戴得更稳,这个男人明显和外面的那个女人一样不太待见自己,可这个男人即使心中不快却在表面不会太表现。或许对一段美不可言的爱情走向凋零之后,女人只会问为什么会这样,那样牢固的感情为何会走向灭亡。男人却会在不可思议之后带着点理解,毕竟大多数时候,他们是那段孽缘的罪魁祸首,一时激情,从来都是一段感情中衰败的痛因。
何况这个男人抬头看她那一眼之后,似乎也带着点明白了,她和杨彩萱相比,丝毫也不差,哪怕是两种类型的女孩,可男人看女人多半是从视觉感官上开始。
慕双菱又绕了一圈,才慢吞吞的走出去,顺便又看了站在那里的蒋雪娇一眼,目光和蒋雪娇之前的嘲讽自己的目光如出一辙。
没有找到纪正岩,她似乎并没有太大失望,找到了又能如何?他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己。
她好像忘记介绍了,纪正岩就是她从别的女人那里骗过来的丈夫,今天是他们结婚的第三天,她这个才新婚的丈夫和她结婚三天而她已经两天半没有看到他了。纪正岩的母亲罗芳芳见自己的儿子这么久没有回来,大概也觉得对不住她,于是怂恿她来找纪正岩,夫妻之间,一直这么凉着也并不好。
感情是什么?处着处着就有了。长辈们似乎一直是这句话的迷信者。
慕双菱微微一笑,然后向车走过去,听说这辆车是纪正岩以高分考上漠川大学之后,罗芳芳出资买给他作为奖励,纪正岩也十分喜欢这辆车,只是和家中闹矛盾之后,纪正岩就是很骨气的出去,家里什么都不带。
可真够有骨气啊。
慕双菱坐进车中,并且给自己约定,再不要来这破地方,她希望自己活久一点,给全国的平均寿命增高提供一点帮助。
慕双菱并不知道,她所坐的车才开走,另一边公交车站站着一个才从公交车上下来的男人,男人看到那辆车后,微微拧起了眉。
纪正岩站在原地五秒之后才踏步向前走去,虽然多年来别人都称赞纪勇凡和罗芳芳对他的管教,可他自己清楚,他的父母并未对他有何束缚,当然这绝大部分在于他自己早已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一定不会是罗芳芳或者纪勇凡来这里。
在心里确定了是谁,他的脸色更加的难堪。
走上楼,他的心情更是郁郁。
这公司才成立,走到哪里都碰壁,但还好,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他并非受不了苦之辈,还是免不了对未来充满希冀,可难熬的永远属于当下。
才进去,就被蒋雪娇给叫住了。
“你那老婆脾气还真大。”蒋雪娇没有好脸色,“和彩萱比,那教养完全就体现出来了,简直就是一个野丫头片子。”
纪正岩停下了脚步,忽略掉那些带着情绪的词,“哦,她来说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找你呗,给她说了你不在,还是硬往里面闯,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教她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纪正岩揉揉自己的额头,“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蒋雪娇见他的样子,抿了抿嘴,“你不会真想和那种女人生活一辈子吧?”
慕双菱的大名,知道的人也不少,从中学起就和一群不学无术的人混在一起,以欺负人为乐,大学更是无法无天,听说连一个毕业证都没有混到,那种人……看到纪正岩竟然被那种女人给算计,想想,还真不是滋味。
纪正岩的眉头皱得更紧。
蒋雪娇却依然自顾自,“不是我怀疑,你真的确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千万别当了冤大头,谁知道那种女人是不是……
纪正岩转身看她一眼,明显对她的“多管闲事”表示出了不满,蒋雪娇本来还想多说些什么出来,却硬闭嘴了。
慕双菱并没有立即回到栤可别墅,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到医院。她走进医院,对这里早已经熟门熟路,直接走到三楼。医院的这一层楼住的全都是老年人,不是腿有毛病就是手有毛病,走路时颤颤巍巍,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则小心翼翼的扶着,唯恐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也有老人并没有人搀扶,就拉着靠墙的一个钢管,慢慢的行走着。
她站在40病房外面,听着里面有不少人正在交谈着,讲述的内容多半是自己的子女现在做了什么,言谈中有着隐隐的自豪,哪怕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岗位。
听了一会儿,她才走进去。
不少人看到了她,便笑着和她打招呼,顺便拉着说话的人一同出去了,她们都是医院的病友们,闲时凑在一起聊聊,也都知道,最高兴的自然是子女来看望自己的时候。
慕双菱坐慕倩敏的面前,“今天好些了吗?”
“好多了。”慕倩敏将手伸出来,握着慕双菱的手,“倒是你,好像又瘦了。”说着又忍不住叹息起来。
慕双菱就知道她又会胡思乱想,立即接口,“放心吧,虽然纪家是豪门大户,并没有嫌弃我,而且还对我特好,真的。”她笑着,也反握着慕倩敏的手,“你千万别胡思乱想的想我现在肯定过得不好,我是谁啊,谁敢对我不好。”
见她这样说,慕倩敏才稍稍安心下来,“对你公公婆婆也要尊敬,不能什么都顺着你性子来,知道不?”
“知道了,只是妈,我每次来你都念叨这些话,不觉得腻吗?”自己说着先笑了起来,“我会对我的公公婆婆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看待,也要对纪正岩好,做一个贤妻良母。学会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大道理,做一个知性的女子,处处去理解他人,不能顺着自己的性子来。”
慕倩敏自己也笑了起来,“你这孩子。”
慕双菱笑得更欢,并且中午饭就在这里吃,直接打电话让人送上来。只是慕倩敏让她一定要先给纪家打一个电话回去,别让人家等久了。慕双菱没有办法,只得先给罗芳芳打一个电话回去。
打完电话,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慕倩敏那一头的白发,眼睛总是有些酸涩。才四十几的人,却比同年人看上去老十几岁。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的身体还不错,至少很少进医院。什么时候,她的身体变得如此糟糕?什么时候,自己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女孩变成了老师眼中最为头疼的学生了?
大概从她们都开始蠢的时候,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她当然记得自己也曾拥有过幸福的家庭,可从那个男人开始和另一个女人开始厮混之后,她原本以为幸福的家就变成了地狱一般的存在。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得知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后,一下子喘不过气,坐在沙发上全身颤抖,然后直接倒下去。从那之后,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那个原本还可以称为她父亲的男人却宏图展翅。
那个男人可真聪明,找到一个有权威的女人,对方不仅加入了某个有着说话权利的机构,还能写畅销的小说,甚至那些小说本本大卖。
然后呢,她和她的母亲时时能收到莫名人士寄来的“死亡威胁书”,说她们就是一对贱人,破坏了别人的感情,竟然还能够苟活于世。甚至还有人直接将刀子邮寄过来,让她们直接去自杀吧,免得污染了世间的空气。
为什么呢?因为那个伟大的女作者用她的一手好文笔将她与现任丈夫的感情写得感天动地,于是那个男人的前妻和女儿,便成为世间的垃圾存在。
多么可笑的世人,不是吗?
受害者永远在有权威的人那边。
母亲原本羸弱的身体在那之后,更加的羸弱,甚至还有人找上门来对她们加以辱骂。那时她还笑,连放学都不敢直接回家,害怕那些“正义人士”抓住自己不放。她被打过,揪着头发直接撞到了墙上,额头上长了一个泡,很久之后才消散。
在夜晚,母亲抱着她不停的哭泣,揉着她的额头,哭到哽咽,身体颤抖。
没有办法,他们不得不搬家,才能免除被人骚扰。
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搞笑的是在前不久,那个男人竟然还来找她,希望能给予她在感情上的补偿。她当时就很想笑,受过的伤害如果还能够靠着补偿就平复,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那么多的怨女了,而她不止是怨女,还是个恶毒的女人。
补偿,那好啊,她要纪正岩,那个伟大作家女儿杨彩萱的现任男友。
人性都是丑恶的吧,对没心没肺伤害过自己的人完全没有办法,却对伤害自己还有一点良心的人提出这种刁难的问题,难怪越来越多的人想做没心没肺的人了。
果然,那个男人犹豫了,看吧,就算是良心也分贵重与否呢!那她就不靠别人,就靠自己,也能得到纪正岩。
是啊,她不道德,她底线低下。可那些更不道德的人,凭什么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止好好的活着,还得到别人的赞扬,事业也一路高升。如果这个世界原本就无公平和道德之说,她为何要独自去遵循?
恶毒,那就恶毒到底吧!
慕双菱陪着慕倩敏吃着饭,一起看着电视。慕倩敏现在只喜欢看新闻联播,口中说出来的话永远是我们伟大的主席又去哪里哪里了,人民的生活现在很富裕很富裕。慕双菱都在一边笑而不语,从不会去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