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儿,过来给娘亲抱!”我看着一直腻在珍妃怀中的傲儿,虽然眼前珍妃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似乎特别的喜欢这个孩子,但是她眼角的那一丝不耐烦还是泄漏了她那心底隐藏着的最深的秘密。
比起我这个“过气儿”的娘亲来,这个孩子更像是她的心头刺一样的扎在那里。皇帝眼看着三十有余,偌大的后宫中子嗣却是寥寥无几,在这样的一个情势下,谁能够生出这么的一个娃娃来,就势必的奠定了自己永远不可动摇的坚固地位。珍妃心里的那点算计,就算掩饰的再深,还是可以猜测的出来的。皇后那里一个别说只有一个眼睛盲了的明善,就算她是个乖巧可人的正常的小公主,将来也总逃脱不料被嫁出去的女人那固有的宿命。皇后已经不能生育,就算在高高在上,也终究的只是一个空壳子。珍妃的目标在我,却是时时的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扳倒皇后,她还担心着活活的让我捡去了那一个便宜。但是不动皇后,上一次画像的事情,已经让她在皇后的心里成了一堵墙,不推倒,这心里就不痛快。珍妃如今是处在两难的一个选择上,我看着她的脸色,在心底说了一句:“你不动,我索性的也就这么看着,看着这出戏还能不能再生出些别的变数来!”
“傲儿?”我唤了他了几次,那孩子就是不理我,珍妃无奈的笑了笑,接过了我的话头:“姐姐不要紧的,小皇子难得的喜欢妹妹,妹妹可是舍不得放开他呢,是不是啊?”珍妃那里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傲儿的头,当的手指扫过傲儿的额头的时候,我看到她的小拇指轻轻的朝下弯曲了一下,接着松开,眼角一闪而过的居然是一道冷冷的杀意。我心中猛地一阵发凉,生怕她那细细长长的指甲会在我孩子的脸颊上留下些什么来,甚至那一刻,我几乎已经示意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余忠必要的时候动手,而余忠的手也已经弯曲成一个鹰爪的模样,随着珍妃的手缓缓的落下,而缓慢的松开。
“忽!”我在心底出了口气,但是眼睛却是再也不敢有少许的懈怠,一动不动的盯着珍妃的手。
“娘娘,抱!”傲儿挣扎了一下,用自己的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珍妃的一只手,另外的一只手则放在了她的胳膊上,整个身子几乎是粘在了珍妃的胸口上。珍妃那里挑动了一下眉毛,脸上含着微笑,眼中却是带着一丝不情愿的将傲儿给抱了起来。
看看时辰,这在前头的小院子那里耽搁了一会儿,这会儿的又在珍妃这里耽搁了不少的时辰,想来等到皇帝那里的时候,怕是天色已经不早了。而且就刚刚看珍妃的那个样子,我也担心傲儿就这么的腻下去,迟早的会将珍妃的性子和耐性给磨没了,所以为了傲儿的安全着想,我决定还是离开的好。
“瞧着傲儿这腻歪人的性子,来啊,晚云将小皇子抱过去,咱们也是时候回去了!”我起身,然后对着珍妃说:“也是打搅妹妹的休息了,不过若然不来这一趟,姐姐这里也是放心不下,在怎么说的,妹妹这次也是因为去探望姐姐我才受的罚!”我说着,一脸的宁静。珍妃那里脸色稍微的有些难看,然后手稍微的聚拢了一下:“姐姐怎么又扯到这里来了,是存心的让妹妹内疚不是?”
“呵呵——”两个人同时的发出笑声来,却都是笑不由心的那种假笑。
傲儿那里听到我们的笑声,原本趔着身子要走的姿势瞬间的归位,然后愣愣的看了我们一会儿,接着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声是清脆的,不加有一丝虚伪的笑声。听到那样的笑声,我和珍妃唇角的笑容立刻的都僵在了那里,也许是意识到了我们自己此刻的表演是多么的拙劣,意识到了我们此刻的行为比起那样纯洁的孩童来是多么的可怜。
“妹妹留步!”我点头。
“蓝妃姐姐好走!”珍妃那里颔首。
回望了一眼这里依然有了些萧条的景象,忽然觉得有些可悲,自己的心境何时的竟也如同这满园的景色一般的有些萧瑟了起来。而刚刚自己那勉强从嘴角溢出来的笑,就像是这地上被等着踩踏的落叶一般的可怜,可悲!所以,当我和珍妃的目光再次对视的时候,彼此之间几乎都刻意的将眼波错了过去,就连必要的虚假的寒暄也都省略了。我轻轻的抬起步子,却发现自己的脚生硬的厉害,回头扫了一眼珍妃的脊背,似乎也是别样的僵直。
“娘亲?”傲儿紧张兮兮的用自己的眼睛看着我,他似乎不太明白怎么自己也笑了,但是娘亲却突然的不笑了。
“娘亲,不开心?”傲儿用手指着自己:“傲儿不乖,娘亲生气气了?”
“傻孩子!”我将傲儿从晚云的怀中接了过来,轻轻的吻他的额头:“不是傲儿不乖,是娘亲不乖,娘亲说了假话,娘亲很虚伪!”我轻声的呢喃的,却满心的希望我幼小的孩子不会将这些话记忆到他那小小的脑海里去。我希望我的傲儿永远的都是这么的单纯和开心,纵然有些小小的把戏,也是稚气的和无伤大雅的。只是,我看着我孩子那双眼睛,开始从心底害怕他的长大。
从珍妃的临月宫到皇帝的紫辰宫,这一路上我们轿子行驶的速度快了许多,似乎自己那满腹的心事,都只有用这匆匆的脚步才能辗去了消散了一般。
到紫辰宫宫殿的外头时,已经是日头正中了,余忠那里从轿子的侧面走了过来,对着我低了一下头,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便径直的走上了台阶那里,没有几步,却被一个侍卫给拦了下来,我探出头看着,觉得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了起来。抱着傲儿走下轿子,放眼望去,这里竟然比平时多出许多的侍卫来。
余忠与那个侍卫纠缠了许久,在过来对着我回道:“娘娘,皇上好像在一议事,已经整整的一个上午了。奴才已经请其转达里面负责的公公,不过。。。。。。”
“无妨!”我立着,静静的等待。不过根据一般的后宫规矩,后妃是很难在皇帝议事的时候,得到召见的。我在这里,无非就是等着一个对方决然的恢复。
没有多大会儿的功夫,那个先前阻拦住余忠的侍卫匆匆的走了下来,接着对着我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然后对余忠低耳说了句什么,就又匆匆的跑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娘娘,您恐怕要先到一旁的侧殿等着了,里头传来话,估计皇上议事还要有些时候!”余忠等那侍卫离开了之后,这才回转身详细的对我说着,我也没有说些什么,直接的吩咐了其他的人留在这里,只带了傲儿和余忠和晚云一起到旁边的侧殿里头去。刚刚的进门,就瞧见那里杵着一个人,居然是我许久都没有见过的袁朗。
“臣袁朗叩见蓝妃娘娘,娘娘千岁!”袁朗转身叩首,动作居然比以前潇洒利落了许多。抬起身子的时候,我这才发现,他那原本白净的皮肤已经被晒成了那种健康的红褐色,而且原本书生气十足的模样也似乎因为那一段军旅的生涯而变的强壮了许多。
“袁将军何时还的朝,边关的岁月艰苦,将军可还好?”我问,眼睛却瞄上了他脸颊上隐密的那些伤痕,不深,不显,却也在细看之下密密麻麻的。这样的袁朗似乎又让我回想到当日在沙漠中看到的那副沙场幻境,也许眼前的袁朗在离去的那不多的时间里,也经历过那样的事情。
“谢娘娘关怀!”袁朗起身,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我刹那间的有些失落,眼前的袁朗对我来说,除了他的语气,他的名字,其它的感觉都已经陌生了。如今的他,无论是看我的眼神,还是说话的表情,都像是一个武将的模样。突然间,我特别的怀念那个当日里听见我开玩笑的就会红了脸的袁朗。
原来岁月不仅只会催人老,还会在无形间改变你许多固有的印象和模式,甚至将一个你原本自以为熟悉的人变成一个令你熟悉的陌生人。
“娘娘?”袁朗那里低声的唤我,我不由的回头,然后似乎有些无形的眩晕,脚下不由的软了一下。袁朗那里一伸手,我的掌心却触摸到一道很硌人的疤痕,待到抬眼去看的时候,袁朗那里已经快速的几乎没有痕迹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去。我回头,还好余忠与晚云都侯在了屋子的外头,而且我刚刚的失常动作也不大,应该是没有什么才是。将怀里的傲儿轻轻的放到地上去,他就呼呼的朝着大殿里头的那些个摆设那里冲了过去,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的都有要摔倒的可能。
“将军可否扶本宫一把,本宫这里有些疲累了!”等放下傲儿的时候,我才警觉自己确实的有些累了,原本大病初愈就有些体虚,这一路的又费了一些心神,支撑到这里,反而因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而有些不支。看到袁朗的目光一直的在看着傲儿,我不由的低声问了一句:“将军似乎二十有八了吧?”
袁朗站住,然后不语,半响的才回道:“臣二十九!”
“哦——”我拉长了声音,想到当初问雪开玩笑似的话语,然后说了一句:“将军该要娶妻了!”袁朗的胳膊一震,我放置在他手臂上的胳膊也顿时的落了下来,大殿里只有傲儿一个人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回荡,而在袁朗的眼中,我却分明的看到一丝忧伤,一丝还残留有袁朗书生本色的忧伤。
只是那个忧伤中还存在一个飘忽的影子,是我——站在他对面的冰蓝,映在他瞳孔中的皇帝的蓝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