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宫的大厅那里,皇帝背对着门站立,我轻轻的走进,众多的妃子早已经站好了各自的位置,只是脸上的表情各异。不等皇帝那里开口,我径自的开口:“皇上心里的疑问不要问臣妾,因为飞来的留言与污蔑臣妾这里身子单薄承受不了。况且皇上又怎么能仅仅的因为一幅没有看清楚的画像就来责怪臣妾?”
“责怪?”皇帝那里一个转身,脸上的怒容犹在:“你如何要朕相信你,你又要如何的让朕相信这画是无中生有的?”
“臣妾无一所凭,凭的就是皇上您对臣妾的信任!”我挺直着自己的脊背回视着他,然后再次的问出一句:“况且,皇上如何认定那画像中人就是臣妾?”
“这,你自己看?”皇帝将手中的卷轴丢还给我,我打开,毫不避讳的摊开在地面上,然后笑着问向皇帝:“皇上难道不觉得这画像中人,比着臣妾更像是另外的一个人吗?”
皇帝那里一愣,然后走近了看,目光扫过我,然后扫到皇后的面上,接着看到皇后一脸的苍白,不等他开口我直接的接山了一句:“皇上,难道忘记了花蕊?”是的,那个花蕊,那个与我容颜相似的花蕊。尽管我知道,这画像中的女人其实是另外的一个人,只是谁也没有在意过,当那个女人素着一张脸时候的模样。我看着皇后,她那里突然的掩面而哭,接着就跪了下来,对着皇帝请求:“皇上,您要为臣妾死去的姐姐做主啊,姐姐已经仙逝。怎么的还有人如此的羞辱与她!”皇帝那里情绪似乎没有完全的转过来,只是看着我,我用手轻轻的点了一下那画像中女子的胸口,一颗红色的朱砂印记鲜艳的扣在那里,那是花蕊的标记,同样的也是皇后的标记,只不过皇后胸口的那颗被她绘制诚了一个字牢牢的刺在了那里。皇帝每每看到的时候,只有感动,那里能想到更多。
接着一一的扫过那女子的面容,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我自己的眉眼,只是相似而已,若是仔细的看,还是分的清楚的。抬眼看珍妃,她的脸色早就已经苍白,只怕这个时候她也已经看清楚了这画像中人并非是我。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唇,她目光狠狠的扫向问雪,问雪则静如空气,根本不做任何的反应。
“宣林青!”皇帝那里咬牙切齿,林青惶然的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画像,然后抬眼看了看站在皇帝背后的皇后,接着说了句:“奴才自行了断!”不多说,一口鲜血从唇中流出,派人查看,已经是气绝身亡。宫中的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能不去弄清楚的就不去弄清楚,有人抵命即可。若真的是要寻根问底,只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这道理皇帝比我懂,皇后那里自然也是比我清楚,况且要维护的还是她。
戏落幕的似乎有些快,可是看皇后的眼神,那不过才是开始。回眼看看皇帝的脸色,我福了一下身子,径自的走开。他心情不好,我不愿去招惹,况且刚刚的事情,若是稍微的有一些差池,只怕我如今要重复的已经不是我先前的命运。纵然这个男人再爱你,终究还是脱离不了一句:“伴君如伴虎!”
平凡男人的爱多了,都会让人感觉到累赘,况且是皇帝,他的爱多了,是会要命的。
“娘娘——”走出临月宫的宫门,有心那里愤愤的问:“娘娘就这么的放过了珍妃?”
“不放过又如何?”我低头,然后叹气。如果刚刚那林青一口咬定画像中的是我,那么现在倒霉的就是我,纵然我有千张嘴可以解释,那终究还是敌不过画师的一张嘴。况且没有来由的罪名,就更加的找不到可以替你开脱的人。如果当时林青说那是珍妃指示的,要命的就是珍妃一家,可是谁又能够担保林青的家人就此可以平安。皇后?林青是断然不会承认那画像中的是她,所以选择花蕊是最好的选择。选择如此利落的死亡,而众人都不去追究也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我没有忽略珍妃最后瞧着问雪的那一眼。看看身旁跟着的问雪,她如此刻意的随着我走到这条小道上势必的也就知道我要问她什么。
“画像是你给珍妃的?”我问,没有看到问雪的点头。沉默半天,她才幽幽的开口说了一句:“不是我给的,但是也算是我给的。她是从我的宫中搜出来的,我原以为她也是个聪明的人,想要留着那张画像日后与皇后较量,不想她的眼力太拙,竟然将那画像中人认作了姐姐!”
“姐姐?”我暗笑着摇头,如今再听这问雪叫我姐姐,总是觉得有些脊背发凉的感觉。“你焉知她不是故意而为之?”我问,其实谁能够知道珍妃是真的误认了,还是打算拿那幅画来为我做文章。更加奇怪的是,问雪那里来的那幅画。
“姐姐在好奇那幅画吗?”问雪转头看我,眼睛里有一抹嘲讽的笑意:“自然是从林青的居所里拿的。姐姐以为妹妹如何进的宫,如果没有画师笔下的妙笔生花,又如何的能够在众多的女子中展露出来,而一个地位地下,郁郁不得志的画师在面对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最后一句话,问雪说的极其的鄙夷。
男人和女人?宫里和宫外?前世和今生?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我盯着问雪看似平静的眼,不知道她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问雪?”我轻轻的走近,然后近距离的看她,她的眼中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目光如水。“你真的打算就如此的平静下去,不再去争取,不再去奋斗?”
“哼!”问雪冷冷的哼了一声:“有意思吗?我进宫只是为了要找你,找那些人报我的父仇;我进宫只是想要问顾寒梅找一个合理的答案;我进宫只不过是被自己的自以为是蒙蔽了双眼。如今,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我唯一的哥哥虽然待在皇帝的身边,可终究的也是把命悬在了皇帝的身边,你说我还能动什么?”
“那顾寒梅?你找到你要的答案了?”我轻声的问,仿佛又看到了那年羞涩着容颜为自己绣嫁妆的问雪。
“找到了如何?找不到又如何?”问雪看着我:“他如今是别人的夫,而我是别人的妻,即便是曾经有过生命的交错,如今一切也都成为了过往。”低头,看着地上的月光,问雪清纯如水的眼中似乎有了些水意:“我问雪留在他心底的是一缕青烟,而他留在我问雪心底的确是一道伤!”
转身看着问雪离去的背影,消瘦而且孤寂,如果曾经她真的想要从皇帝这里得到一些宠溺的话,凭着她的聪明又何止将戏码演的如此之烂。只怕是当他在另一个男人怀中谈笑风情的时候,心头始终悬着的另外的一个男子,这戏若不是真的投入,那对戏的又怎么可能跟着如戏。
风起的时候,我拉了拉自己肩头的披风,看着眼前幽深的宫殿,苦涩的笑。难道我真的是一个演戏的天才,所以才可以轻松的走到如今。身后有脚步声,很细微,很轻,即便是踏在落叶上也不会让你听到叶脉被蹂躏的声音。
“真的不去看她,你是难得的进来,再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是诚王妃的声音,我原本想着转身循着声音而去,与她道一声谢。可是耳中却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不了,她过的很好,这里再也不能给她什么委屈了!”是陆涯的声音。原来,我暗自的垂泪,想着那匆匆一瞥的面具下的眼,原来这次跟着来的竟然是他。
说话的声音离得我很近,只隔着一道被藤木环绕的篱笆墙,只是那条心的距离终究是已经太远了。
薄情有时是多情,多情多了便是薄情!
想那林青对皇后最后的那一眼凝视中,有着的是怎样的眷恋。我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宫廷画师是如何与一朝的皇后生出那许多的纠葛来,可是凭着那画像,我可以肯定皇后与他曾经有过一段他们自己认为很美的情。但是,这是宫廷,所以有了后来的那场火,有了皇后半路的低声哭泣,有了林青的那一句:“瞧皇后问的,珍妃她找微臣来,还能做些什么。微臣又能做些什么呢,娘娘?”这样的问,究竟是多情的伤了薄情的,还是薄情的伤了多情的。
宫中的故事有太多的意外和无从考证,皇后可怜,她自小便只求皇帝的爱,爱到无果才会寄托。而这宫中除了皇帝,真正能够进得来的真正的男人有能有几个。女人会寂寞,寂寞了便会生出些异样的心来。林青是可悲的,可悲在于他弄不懂自己的身份,去招惹一份原就不属于他的感情,还不懂得要将其藏起来,藏的暗无天日的。皇帝看似最得天下人的羡慕,却也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他空拥有女人无数,但却真正属于他的心和人的却是没有几个。
想来我不也是那可怜之人,每每想着只要爱情,却往往在触手可及的时候,看着它悄然溜走。陆涯岂不也是那可悲之人,他爱上了皇帝的妃子,却还妄想着要与皇帝公平的决斗,然后将这个女人光明正大的娶回。皇帝终究还是那个可怜的皇帝,只是,三个人面对着面的时候,我们究竟谁该抱着谁哭呢?
我无力的蹲着,然后有心将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头上,我将脸凑近,无声的在这夜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