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在黑夜,融入黑暗中。冷风灌入袖筒,不自主的颤抖差点摔掉手中的望远镜。再一次压低帽檐,尽管漫漫黑夜没人会在意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人突兀地出现在天台,这段时间大部分天文爱好者们都会在天台,守着望远镜,狮子座的流星雨会在这几天造访地球。积雪反射的月光到处乱窜,微弱的光仿佛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时刻胁迫着黑夜的伪装。
无线电特有的“嘶嘶”声在耳畔响起,这个窃听器的耳机被藏在棕色的法兰绒下,像极了保暖耳机。经过调试,它发出的声音变得清晰,传来了交响乐的旋律。通过一架精密的望远镜,可以看到房间里亮了灯。目标出现了。她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的是个酒杯,杯中的应该是威士忌。经过几天的观察,少女只喝威士忌这一种酒。想到这,抿了抿干涸的嘴,拿起金属酒壶把最后一滴酒灌入肚子,镜头里的少女似乎往这边望了过来,她歪着头举起酒杯,嘴唇抖动,好像在说着干杯。
伸了个懒腰,交响乐的确有催眠的作用。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少女一直坐在那,独自饮酒。她既没有走的意思,仿佛也丝毫没有困乏。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举杯饮酒的动作,她的碧蓝色瞳孔和罗马湖一样,波澜不惊。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天台上的人陆续离开,看着他们失望的表情就知道今晚流星雨还是没来。流星雨是不可能来的,为了任务,天文台收了钱,撒了这个可爱的谎。
只剩下隔壁的一个人,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羽绒服以至于臃肿得像一只南极洲的帝王企鹅。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微笑地说,“嗨,伙计,我先休息一下,流星雨来了你务必要提醒我。”
可笑的胖子,带着那顶可笑的帽子。转过头,说,回家去吧,今晚是不会有流星雨的。
他扯了扯帽子,好让可笑的法兰绒帽子遮住脸。他似乎开始梦呓,“为了我的女儿,今晚我一定要亲手拍到流星雨的照片儿,我可怜的女儿才4岁就得了白血病,她跟他的爸爸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要亲眼看看流行雨,我想这可怜的小家伙熬不到那一天了,所以。。”他说完这些话,像是抽泣了几声,旋即打起呼噜,声音太大几乎干扰到无线电的接收,无线电里隐隐约约传出来陌生男人的脚步声,等等,陌生男人的脚步声。。
集中精神,捧一把雪洗脸,现在有一个富有父爱的胖子和一个特工守在天台上。画面里终于出现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他坐在少女的对面,他的帽子和风衣沾满了雪被他挂在门口的衣架。粗壮的男人身材高大,有一头意大利男人特有的蓬松的棕色头发,这和少女的黛蓝色秀发形成了鲜明对比。将望远镜的焦距调至最大,打开录像,然后屏住呼吸仔细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老板说过,不可以漏掉一个细节。
“老规矩,这儿只有威士忌。”少女说。
“好吧,我的小姐,天知道你是怎么迷上威士忌的。”男人喝了一口酒,说,“要不是口渴得慌,我才不愿意喝这和狗尿差不多的液体呢。”
“卡顿,你真不像个意大利的爷们,听说你只对日本清酒这样的柔性酒情有独钟?”
“我的小姐,我可认为我是一个十足的地中海懒汉啊。”
“懒汉先生,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少女的声音十分冰冷,像冰锥一样刺破耳膜。
“小姐,我可不记得你曾是这么幽默,我们才一个月没见啊。这儿,没有窃听器吧。”男人盯着墙上的那副巨型油画,幽幽的说。
“没有”少女否定了他,同时否定了一个职业特工的技术含量。即使是杰诺维斯庄园,也敢保证没有一个人能找出藏匿在巨画之下的窃听器。在油画内,在一个没人会注意的黑点上。人们会把它当做画中人物的一颗痣。少女发现不了,那个男人也不行。
男人抬起巨画,仔细观摩了一番。他盯着画看了大概十分钟,说,“我的小姐,恕我冒昧,这幅画画的是基督受难日,你为什么会把它放置在寝室?”
“凡人皆有一死,卡顿。”
男人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该死,无线电在凌晨两点时出现故障,就在少女和男人再次交谈的时候。嘶嘶声几乎掩盖少女和男人交谈的声音,只是大概听到几个名词。圣子,火湖,歌?末日。。乱七八糟,这位小姐难道爱听圣经故事,粗壮的男人其实是名教父?
“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撒旦从地狱复活,把战旗插在人间,从此人间有了仇恨,他们杀死彼此。他们杀死彼此。”“唯有圣子之心,拯救吾等。”无线电突然清晰的传出少女恐惧的声音,之后又嘶嘶作响。
蜡烛被吹灭,少女和男人消失在视野。一阵冷风吹过,鼻子被冻得硬邦邦的。正想拿下耳机,却又有声音传出来,“我们去中国,卡顿,中国。那个不信神只怕鬼的地方。”
等了一会,确保耳机不会再传出任何有价值的声音后,取下耳机,戴上一顶漆黑的尼龙帽,任务顺利完成,是离开的时候了。
回收录像带,听不大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不管怎么说,任务完成了,只要把录像带交到委托人手中,佣金就到手了。除了有点冷,任务还是很顺利。将望远镜折叠进包裹,背在背上,向着天台的铁门走去。无线电还未撤除,“嘶嘶”声一直在。一会儿,“嘶嘶”声消停了,应该是线路短路了,没关系,这些佣金足够买一个更好的无线电。
“流星雨来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叫我呢?”胖子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脑海回荡。想到他可怜的女儿和他那顶可笑的帽子,要不去告诉他流星雨不是会来了,不过说不定可以从巨额的佣金中抽一小部分给他女儿治病,感谢他陪自己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转过头,是一声枪响,胸口忽然感到雷击般疼痛,一种可怕的撕裂感正蚕食着身体,头脑一阵模糊,失去了意识。却清楚地明白身体正在死去。倒下去的时候视野突然开阔,胖子邪恶的笑着,哼着歌,轻松地从包里掏走了录像带。远边天际传来直升机发动机的嗡鸣声,有光,自清晨的苍穹洒下。天台上,有一个正在死去的人。
忽然却想起了什么,是的,我,我认识他。。我认识那个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