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种地步,希望也就越来越小了,陈真心中的愤怒越来越盛,不再理会王半仙,他调头就走。
“你想怎么办?”身后的王半仙说。
陈真停下脚步,没有回身,望着黎明的天空说:“如果仁义寨不复存在,我一定会让曼陀山陪葬,让杜飞陪葬!”
语气就如老僧谈论佛法一般平淡无奇,但杀气甚浓。
王半仙摇了摇头,像是对于陈真的回答不肖一顾,带有调侃意味的说:“你的身手是不错,我想你也一定听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吧。在这个县城就有两个高手,他们一人主修外力,一人主休内功。而杜飞就是其中一人,如果你和杜飞正面交锋的话未必有胜算?”
陈真在古城县呆了小半年了,也曾听王立等人讲起杜飞靠着如何厉害狠毒才有现在的实力,但不像王半仙说的这么严重。
而王半仙好像知道陈真在想什么,当下说道:“那些土匪就整天知道争夺地盘,他们哪会了解这武界里的东西。”
“呵,”陈真冷笑一声,“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想见识下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有多大能耐,”攥出腰间的毛瑟手枪晃了晃,“就算他身手高超,难道还能接得住子弹不成?”
“也是,现在是都实行枪杆子了,武功高强有个屁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教你一招制敌的招法咋样?”王半仙颇为神秘的凑近陈真,狡诈的笑了笑,“你请我吃斤酱牛肉就成。”
“一边呆着去吧,”陈真感觉着老头又在抽疯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没功夫跟你学什么制敌的招数。”
老头并没有放弃,继续说道:“要不这样吧,牛肉先欠着,我这就把招数说给你,其实很简单……”
王半仙也不管陈真答不答应学,一股脑的把招数的要领灌输给陈真,末了问了句:“记住了?”
陈真一脸敷衍的表情点着头:“嗯嗯,记下了。时间急迫,后会无期了。”扭头就走了。
王半仙倒也不担心什么,对着那尊挺拔的背影喊道:“到时遇敌没记住招数的话记得先保命,然后回来我再教你!”
……
陈真来到群山中,并没有转弯上牛头山,有种莫名的感觉驱使着他径直走向通往曼陀山的道路上。
来到那两座山坪跟前,陈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心中猛的一紧,紧走几步,接着黎明的光亮果然看到深沟的道路上被浸成了血水,不少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已经凝固的血滩上,狭窄的道路上都很难下脚了,其中还有几个陈真认识的仁义寨喽啰。
陈真皱着眉头走到深沟中央位置,赫然见一具无头的尸体被钉在山壁上,虽然尸体上的服饰已经被血水掩盖了大部分,但通过那种体态陈真也能认得是王立。
陈真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身体一颤,摇摇晃晃的退了两步,差点没有站稳。
再次望向王立的尸体,脖颈上有参差不齐的切割痕迹,两只胳膊分别被细长的铁棍穿透砸进石缝里,无头尸体就这样在山壁上悬挂着,惊悚又落寞。
任何人都想象不到死者在清醒的时候被人如此折磨带来的那种撕裂剧痛。
陈真想到刚来到奉天时第一次搭话的便是王立夫妇,之后又是因为惹祸投奔仁义寨,王立没有丝毫顾虑就收留了自己,在寨子里对自己嘘寒问暖,亲如兄弟,并且很是信任的让自己参加各种活动和交易;而王立手下这股绿林好汉并非那种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土匪,反而时常接济百姓、收留那些走投无路的人。
就这样一个汉子,结局却是如此悲惨,怎能让年轻气盛的陈真不生怒火?
出现这种状况,说来陈真也是自责的很,混迹江湖的人,大都遵守两个字——信和义。陈真能留在仁义寨就是因为和王立二人彼此的信任,相信对方不会害己害人。而当初陈真意气用事,考虑不周全,才让王立命绝此处。
“啊——”
一声悲愤的长啸冲破黎明,传至数里远,将还在沉睡的鸟儿纷纷惊起乱飞。
“谁?”说着话时飞镖已经攥在陈真手中。
“是陈哥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陈真背后传来。
转身一看,正是虎娃。
“虎娃?你还活着!太好了,其他人呢?”陈真走到虎娃面前上下查看着,见其身上除了有些灰土和额头上一个大苞之外并没有什么血迹,心情也好了一些。
虎娃见真的是陈真,喜极而泣的呜呜着,把事情的经过简短告诉了陈真,“当时我躲他们的子弹翻滚时额头撞到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二当家他们冲出去了没有,也不知道大当家的怎么样了?”
“大当家在这里。”
陈真默默的转开身,虎娃抬头望去,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然后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牛头山上的马灯亮了彻夜,山上的人也都彻夜未眠。
自从孙美瑶带着王九逃出来后,没有回刀山岭,现在已经顾及不了那个山头了。
孙美瑶和赵大牛搀扶着已经叫哑嗓子的王九到聚义厅,赵大牛松开王九,后者直接无力的倒在地上,口中还在叫喊着回去救大哥。
一直在里面等着的孙桂芝、吴建国和唐素珍看到这种架势都是一惊。
唐素珍当时就问大当家的在哪里。
孙美瑶和赵大牛没有回答,愣站着的二人低下了头,眼睛变红了。
看这两人的姿态唐素珍明白了,扑上去疯狂的捶打着孙美瑶和赵大牛,埋怨二人保护不周,没有把大当家的带回来。二人也不躲避,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让唐素珍发泄。
孙桂芝对吴建国使了个眼神,后者过去去把王九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他则好言相劝着把唐素珍拉住。
短暂的沉静后,见唐素珍情绪好了些,孙桂芝让孙美瑶和赵大牛坐下,让他们把事情的过程说来。
二人从王立被围困时讲起,包括王立说的每一句话都细致的说了出来,断断续续的讲到逃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了。这个时候小兰走了进来,见聚义厅里这么多人,便止住了脚步,面带歉意的说:“我以为小九又跑哪去了呢,原来在这里呀,那就没事了,你们继续商议吧。”说完就要退出去。
一直气愤愤的唐素珍忽然说道:“小兰,你刚才去哪啦,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大姐,这个月我提前来事了,肚子疼的难受,去了三次茅房,现在还疼着呢,”小兰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一副丫髻的做派,“不知道大姐你有没有缓解疼痛的方法?”
唐素珍手指揉着额头说:“我现在没心情,这事晚上再说,你先坐那吧。”
小兰环顾了一下,畏畏地坐在了最靠外的一张椅子上。
就在聚义厅里的人一筹莫展时,一喽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说:“陈爷回来了!”
陈真这个人在仁义寨里可谓是身手高超,又是机灵之人,深得全寨人的信任,之前陈真多次把苏富人的的粮食发放给穷苦百姓、勇夺刀山岭、与杜飞多次呛头、还在曼陀山的围攻下逃出饿狼帮等等事迹,在寨子里无形之中成了主心骨。
众人听到陈真回来了,心中好像有块石头落了地。
大家站起来正要出去迎接,陈真已经到了聚义厅门口。他的出现虽然让仁义寨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但现实也给了人们一击重磅。
到来的陈真匆匆走进聚义厅,全身山下血迹斑斑,肩上还背着一个人。
在众人的惊诧中,灰头灰脸的虎娃帮着陈真把尸体慢慢放在地上,人们这才发现这是一具无头尸,而且还是那么地熟悉。
王九好像真的疯癫了,依旧念念叨叨着,对尸体若视无睹;孙美瑶和赵大牛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孙桂芝山羊胡子在悲愤的脸上一颤一颤的,摇摇晃晃几下蹲在了椅子上;唐素珍捂着嘴巴强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但眼中的泪花却如雨水般不断滴下。
唐素珍蹲在地上,轻轻的把尸体搂在怀中,然后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撕心裂肺的放声痛哭着。
其他几人虽然没有唐素珍这般悲伤的表现,但心里的悲痛并不比她少,除了疯癫的王九、没有太多交情的吴建国和小兰。
在孙桂芝的带领下,厅内几人围跪在王立旁边。
唐素珍就这样一直哭着,众人就这样一直跪着。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唐素珍慢慢停止了哭泣,以往慧雅大气的她,此时变得如同暗淡的玫瑰一样,花容失色。
依照唐素珍的要求,陈真几人把王立的尸体还是放在头把椅子上,然后众人依次坐下,小兰也把唐素珍扶坐在椅子上。
陈真把县城烟馆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孙桂芝捋着胡子皱眉说道:“看来这次确实是被人阴了,那个,虎娃啊,你再把大当家遇伏的事从头给我们说说。”
这个时候小兰说:“大家都一夜没有睡了,锅里还熬着地瓜粥呢,我去端过来。”
陈真没有在听虎娃说些什么,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小兰走出聚义厅。
走出大厅的小兰深呼了一口气,内衣都被汗浸透了,刚才感觉背后有一个恶魔盯上了自己似的,不过失惊之色一抹而过,随而代之的是一副阴冷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