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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一定要记得

宁深下车的时候下着很大的雨,像是洒水车用力喷在地上一样,地面被冲洗得十分干净,你可以听到下水道里大水争相涌进的费力沉吟。宁深把门窗都关的紧紧的,洗漱完毕,在厕所呆了很久。这是宁深为数不多的几个习惯之一,要在厕所里想事情,要在厕所里做决定。她知道如果打开这个盒子,自己将会面对的什么,以一人之力,对抗未知的三大家族。宁安国的死必然已被他们知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宁深不得而知,即使是打开这个盒子。很久很久,久到宁深的脚麻了又麻。宁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平静,似乎有一把爬满鲜血的刀从镜子里刺出来,宁深伸手去握住,却摸到一片冰凉的镜子。宁深垂下头,回到卧室,打开了盒子。盒子没有任何的锁,一揭就开了,一切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犹豫。

一张卡,两封信。

宁深打开了它。

“深深,我是爸爸,宁安国。当你看见这字的时候,爸爸已经永远地离开你了。爸爸这一生有过很多的遗憾,曾经爸爸以为烟雨就是爸爸这一生最大的遗憾,爸爸曾为此赎罪三十年。你明白三十年有多长吗?长到爸爸以为永远不会有尽头。烟雨曾经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母亲,你应该记得的。爸爸一直记得你小的时候总是不会控制力度,总是把别人打的鼻青脸肿,为此我没少和烟雨吵架,每次我要打你的时候,烟雨总是要护着你,有时候你干了什么蠢事,急起来连我也一起打。那个时候爸爸真的觉得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宁安国的孩子。你说盛家小姐烟雨怎么就下嫁给爸爸这样一文不名的小年轻呢?爸爸也不知道,所以总是觉得亏欠了她。你出生的那天下着大雨,深夜,很晚了,你亲生母亲海棠把你交给了我。那个时候烟雨难产,但最后努力也生了个小男孩儿,他比你小三个小时,是你的弟弟,爸爸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深深,与你一样的名字。海棠和烟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海棠性子外柔内刚,烟雨却恰恰相反,那个晚上真的发生了很多事,你比弟弟早出生三个小时,就是晚上12点,你知道晚上12点出生的孩子对豪门大族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不详。海棠的家世比起凌家弱,凌家本就不惜你母亲,那时又有了你,一个在他们眼里不祥的女儿,于是海棠找到了我,凌家随后也找到了我。

你母亲把你交给了我,烟雨并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将你视如己出。直到那天凌家给烟雨发了一封信,里面全是弟弟的照片,从小到大,从生到死。深深死了,死在你的八岁,他的八岁。其实看着你一点点的长大,你母亲烟雨又如何不知你是谁的孩子呢?你几个月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每年烟雨都会去看看海棠,看看深深,不,那时候在凌家的深深应该叫凌易尔,你母亲海棠过得并不好,甚至是一年不如一年,但是看在你母亲为凌家生了凌易尔,也一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海棠和烟雨情同姐妹,海棠又怎么会亏待了深深,幸在深深与烟雨和我都不怎么像,倒是和你母亲海棠神似,也是你母亲教的好,一举一动都像模像样,从小也乖巧懂事,这才让易尔逃过了凌家的法眼,但凡事都有两面,易尔越是像海棠就越是不招凌家人的喜欢,易尔做什么都会碍着凌家人的眼。你父亲凌越根本不爱你母亲,他在外面有很多情妇,还有两个孩子,都被凌老爷子接回来做了正孙,易尔很爱你母亲,常常为了你母亲跟人打架。那时凌家财大气粗,处处牵制苏家,你母亲不得不低声下气,不仅仅是为了易尔能好好长大以后离开凌家,更是为了能活着出来看看你。但是天不遂人愿,易尔上学在路上被那两个凌家孙设计害死,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那么热的天,尸体从河里捞上来,腐烂得没一处好的,这么大的事情,凌家人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但是没有人为这个可怜的孩子说一句公道话。失去易尔之后,海棠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却被凌家囚禁了,一关就是两年。两年内,你母亲来了两封信,让烟雨暂时不要去看易尔,凌家局势不对。那时烟雨根本没有想过易尔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还是每天都尽职尽责的照顾你,直到第三年,三月过了很久你母亲都没有来信,四月份,烟雨再也坐不住坐车去了凌家,却被告之你母亲和凌越已经离婚,凌越被海棠重伤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要找苏海棠就去警察局找。烟雨听着这样的消息,心知肯定是发生了大事,但还是顺口问了一句易尔的情况,好安个心再去看看你母亲。那凌家仆人气愤难当,将烟雨推倒在地,骂着你儿子死了你怎么不一起去。烟雨听着这话瞬时五雷轰顶,却又不敢相信,心里还是存折那么一点点希望。又跑去警局里找你母亲,海棠在局子里已经神志不清了,手里还是干涸的血迹。你母亲看到烟雨便开始嚎啕大哭,一个劲的缩在角落里不让烟雨靠近,你母亲说自己对不住烟雨,没能看好易尔,这么好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自己被关了两年终于寻得机会捅了凌越一刀,只可惜他没死。你母亲跪在地上,希望能得到烟雨的原谅,可是同为母亲,烟雨想要放下也是不易的,烟雨也哭。那时候的海棠已经被苏家彻底放弃,成为路边的一颗石子。烟雨得知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生活范围,她匆匆赶回了家。进门那一刻她就问我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包括易尔的死,海棠的囚禁。我没有回答她,我大概是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我大概都是知道的。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凌家给的,我也希望有个普通的家庭,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的东西是最好的,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你出生那晚凌家开出的条件。凌家让我不要帮你母亲,他们就给我五百万和职位升迁的资格,让我能给烟雨一个好的生活和名声,不必让烟雨跟着我受苦。我接受了,但是我还是帮了你的母亲,我以为这是好事,两全其美的好事。后来我才知道,凌家早就知道我做了什么,我自以为天衣无缝,所有的出生证明,证据,我都重新做了一份交给凌家,可是我忘了一件事,就是烟雨去看易尔时不自觉流露出的态度。百密一疏,易尔本该好好长大有个好的前程和生活,像大部分人一样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他错就错在有我这样的父亲。

烟雨没有听我任何的解释。她回了苏家,从一个柴米油盐的母亲变成了现在叱咤风云的商业女强人,为了给易尔报仇,她谋了十几年,苏家和凌家是世仇,早年间凌家做了不少缺德事,当烟雨得知我与凌家的交易,看到你与凌越肖像的脸,越发气愤难当,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她怨恨你父母,同时也恨急了我,对你也是极为复杂的感情。

爸爸这一生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有很多遗憾都没有办法再一一去弥补。现在的烟雨,已经不是以前的烟雨了,能死在她的手里是我唯一心安的死法,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孤零零一个人,以后该怎么办,谈朋友他欺负你没人给你撑腰,结婚了也没人牵你的手,进婆家受了委屈也没人可以说,你有孩子了孩子也没有外公,你说你该怎么办,爸爸说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不说我该有多希望咱们就是一对普通的父女,每天吵吵架,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哪里能想到今日这般,这几年这样耽误你,爸爸也很心疼,但你若不早些独立,我又怎么能放心的去离开,这卡里有七十万,是爸爸这些年为你积攒下来的,你挣的钱,爸爸用了一部分,爸爸很开心,还有一封信里是一些照片海棠的,凌越的,我的,烟雨的,还有,易尔的。你好多人都没见过,有一张大照片,上面是凌家的全家福,深深,你一定要记得他们,他们都是刽子手!他们中的所有人都是杀害你母亲和易尔的凶手!你要记得他们,一定要记得。

我本不想再让你背负这仇恨,但事实总归会传到你的脑海里,倒不如由我这个原始罪人说,而你除了能记得还能做什么呢?爸爸总归是希望你平安喜乐。

爸爸对不起你,也不再奢求原谅。除此之外,在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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