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零塔利亚,东部城市,亚特港口。
“喂,雷德,快一点!”
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正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旁的僻静小巷里,在太阳照不到的角落,扶着墙角喘气。
这是个十四岁的男孩,他个头比一般同龄人要小一些。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瞳孔也是黑色的,但不是纯粹的黑色,因为间杂棕色。本来就旧的米黄色短袖粗麻上衣,在经过一番打斗后便破得不成样子了。
“吁,不跑了。”雷德之所以不跑了,并不是因为累得,而是因为心中有气,不得不出的气。
“什么?”跑在前面一点的另一个孩子,看到雷德这样子又折返回来。
那个孩子,要大一些,可能有十六岁左右,但比雷德还要矮。
“大哥,你不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吗?”雷德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大一点的孩子。
“是啊……但是,我们打不过他们啊!不逃的话,说不定就会死在那了!”大一些的孩子有些焦急。
“但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雷德恶狠狠地说,然后他跺了下脚,准备转身返回,撂下一句话:“你们不去,我一个人也要去!”
大一点的孩子也怒了,对着雷德的背影喊道。
“混账东西,我们‘五虎将’有什么时候分开过的的吗!雷德,你,还没资格来丢下我们单独行动!”
“大哥……”雷德回过头来,充满希望地看着他的大哥。
“喂,欧斯坦利,马可,安德鲁,你们三个给我回来!我们,杀回去!”大哥喊道。
几分钟前。
尤利西斯正带着他的四个小弟和往常一样在码头晃荡。
今天的天气好过头了,晴空万里,太阳火辣辣地灼烧着人的皮肤。但对尤利西斯他们这种在太阳下野惯了的孩子来说,只是一种让血液温热的舒适感觉。但这种阳光对偶尔来到亚特码头的外乡人来说,就和把他们放到火上慢慢烤熟的酷刑差不多。
“喂,你们说,今天她会不会来啊?这种天气……”尤利西斯懒洋洋地躺在马车的谷子货堆上,嘴里咬着一根稻草杆,望着面前湛蓝的大海。
大海上风平浪静,几艘远方来的商船停泊在港口上,轻轻地摆动着。
其中一艘就是尤利西斯的眼睛定位的目标。
那艘帆船是艘小型帆船,只有三个桅杆。帆船上也没有几个水手在甲板上走动,应该是只是在做些日常的清洁工作吧。整个帆船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在舰首的雕像的脸部都脱落了,只剩下一个斑驳的身躯,依稀看出是个女人的样子。在船的侧身,映照印刻这艘船的名字:“约普女神号”。
“约普,是我家乡的名字。”尤利西斯记得她说过,“从那里直接到这里的话,大概会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在温润的海风的吹拂下,几个少男少女围着一团火光说说笑笑。
“那么,你的确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呢。”尤利西斯望着黑夜里看不见尽头的大海出神。
“是啊。约普镇,是我们千岛国的最大的岛,风木岛的一个小港口。那里的人们都是在海边打渔为生。一直过的很平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许是因为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把我们这个小镇和岛上其他的城市隔绝开来的缘故,很少有人来我们这里。也因为约普镇没有什么特产,商人们也少于光顾。我父亲年少的时候,由于从军的缘故,就去过其他的城市,从此便产生了要走出去的念头。”
“服军役结束后,父亲回到了约普,做着买卖货物的生意。接着并和我妈妈相遇,组建了家庭。不久便有了两个哥哥和我,虽然,约普平淡的生活,的确让我们的过得无忧无虑。但我的父亲他厌倦了。”她说。
“为什么呀?”最小的男孩子问。
“我父亲说,‘
年轻时候没能追求到东西,
随着岁月的增长
显得越发美丽,
吸引着我再一次地去追寻
哪怕它早已逝去
但总会又一次点燃
生命的热情。’”
“哇,你随口说出的话,都竟然这么好听,像歌谣一样。”最小的那个男孩子赞叹道。
“喂,雷德,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啊!”另一个孩子很不高兴雷德的打断。
“不好意思啊……”雷德像犯了错一样的低声说。
“没事的,”她说,“后来,父亲就把事业交给了我的两个哥哥,自己向朋友乡民们借了些钱,买了这艘旧船,开始出海,把一个地方的货物卖到另一个地方去。我也想出来看看嘛,就跟着父亲上了船。”
“就你和你父亲两个人出海么?那不是很危险啊!”又是雷德插嘴道。
“雷德……”有人喝道。
“不是啊,”她并不在意,“船上的水手基本上都是我们家乡的人。但千岛国海上的海盗不少,所以我们也只敢跟随其他的船队,走那些繁忙的路线。这样,即使遇到海盗,依靠着人多势众,也可以保平安;纵然遇到真的恶匪,在政府的管辖区,只要交钱,也可以使性命无虑。”
“不过,说实在的,在海上飘摇晃悠,还真是没安全感啊。”云轻遥感叹道。
“现在你们来到亚特港口了,在我这里,我保证没人能欺负你!”雷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亚特大公吗?还保证呢!”一个孩子一下乐了。
所有孩子都认为自己听了一个再可笑不过的笑话,哈哈大笑。尤利西斯笑了,安德鲁也笑了。有人笑完了腰,有人倒在地上打滚。
这些孩子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登上权力高位,来庇护着一方百姓。没有人想过这种事。
雷德红着脸抬起头,看见她也笑了,淡淡地笑。
她黑色中带点棕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几缕发丝遮挡着她不经意扬起的嘴角。
一如,遇见她的那个下午。
雷德也尴尬地笑了笑。但他握紧了拳头,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在我这里,我保证没人能欺负你!”雷德默默地在心里念着。
在一个月前的那个下午,阳光明媚。
“看,又有一艘船开过来了耶!”欧斯坦利从水中冒出头来说。
“这有什么稀奇的。”雷德也从水中伸出头来,看了一眼,又潜回水下。
“我抓到了三只螃蟹!”马可,一只手举着一个螃蟹,兴奋地钻出水面。他接着把螃蟹往放在码头上的篓里一扔,双手一撑,一个翻身就滚上了码头的木板。
“哎呦,原来还有一个螃蟹在屁股上呢!”欧斯坦利趴在木板上嘲笑马可。
“有本事,你也去用屁股抓螃蟹啊!”马可站起来,就一脚往欧斯坦利头上踹去。
欧斯坦利,笑着,一伸手就抓住了马可的脚,顺势又把他拖下水去。两个人就在海里厮打起来。
“二哥,帮忙拿网子来。”雷德在远处冒出头来说,说完又扎入海里。
安德鲁连忙把躺在身下的渔网拿出来,向不远处的海上扔过去。
“看来,五弟又有收获呢!”坐在高高的柱子上的尤利西斯看了眼雷德,便知道,这小子定是又抓住了大鱼。
雷德虽然看上去瘦小,但却是从小跟着他父亲习武。在岸上,可以把一把和他等长的剑舞得呼呼生风;在水里,灵活得就像一条鲭鱼。只是在他父亲走了以后,他就成天跟着尤利西斯等没人管的孩子混。
尤利西斯是这五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他十六岁,被其他孩子称为“大哥”。而雷德是这五个人中最小的,十四岁,是“五弟”。他们这样组建了一个什么五虎将,然后以兄弟相称,全是在街头听人讲历史故事,神话传说等知道的。便有样学样,尤利西斯拉拢了他们这五个人,结了兄弟。
这五个兄弟,平常也没有什么正事可做,就整天做些下海捞鱼啊,到小酒馆里和人赌骰子啊,和其他街上的孩子打架啊等的事。
本来,他们自己也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最后在某一个寒冬里沉寂地死去。
但,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诶,怎么都没人来帮我搭把手呢!”雷德费力地将一条大黄鱼网在网中,扔在码头上。然后他自己单手撑着木板,一个流畅地翻滚就站了上来,顺手提起他的鱼。
“很厉害嘛,你,这么大一条鱼。”雷德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你自己空手捉的?”
“恩。”雷德傻傻地抱着比自己身宽的鱼,看着面前的女孩。他的兄弟们此刻正和那个女孩站在一起,看着他微微的笑着,摆着不同的姿势。
那个女孩穿着碎花洋裙,戴着一顶有异域特点的草帽,黑色的长头发迎着海风飞舞。她的脸是那么的白,肯定不是亚特码头这种炽热的地方长大的。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带着两个不易察觉的酒窝。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听上去也很轻。
“雷……雷德。”
“我叫云轻遥。”女孩笑着说。几缕发起地发丝,遮住了她黑色的瞳孔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云-轻-遥。云轻遥。”
雷德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啊,这便是最初的样子。
纵然很多年后,这个画面,都还鲜活地定格在雷德的记忆里。
在记忆中,那个时候,这些孩子们是那么的快活,那么幸福。在那些阳关灿烂的日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