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肆意地倾泻。
风,狂乱地刮。
雷声轰隆,闪电频频。
苍白的魔法之光将塔楼打扮地像宫殿般辉煌,但也只有塔楼如此明亮。也只有塔楼中还是安谧的气氛。
雷德回过头来,看见年迈的主教闭着眼睛,正在低声吟唱,用着不曾听过的语言。随着空气的波动,扩散,雷德隐隐感到以塔楼为中心,一个强有力的魔法正在形成,窗棂上都带上了令人麻痹的法力。
雷德不知道的是,主教其实是施展了一个防御魔法,城镇守护。这个魔法就是让以施法者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产生一个静电力场,让其中的人和建筑物都带上电荷,使得敌人每一次和己方的接触就会受到一定的麻痹打击。但是维持这种大范围的防御魔法,需要相当的精力和法力的消耗,很难坚持一个小时,所以这种法术在战争也只能做一时的缓兵之计。
看见主教没有了动作,雷德又望向窗外。
接着瞬间电光,雷德看见上一个瞬间,士兵们在狂飙之雨中奋力地举刀,举盾格挡,抑或是缩回长枪准备下一次猛刺;接下来是黑暗;下一个瞬间,刀剑已经交错而过,长枪或绕过了盾牌,有人受伤,有人惨呼,有人倒下。
本来连贯的人生被切割成了断断续续的画面,不知道在那失去的部分到底有多少精彩,更应该说是惨烈的事在发生,不知道下一次攻击来至何方,该把剑指向何处,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下一次电光火石的闪亮一刻。
战场上的伊风现在可没有功夫来考虑这些。伊风正在拼命地想办法把军队集结成阵型,可是这有些难度,因为他还没能赶到士兵的营地,只有两个传令兵在他身边——但他必须立刻把队伍组织起来。
伊风还没能走到外层围墙垮塌的地方,因为在这条看不见方向的道路上实在是太拥挤了。伊风要绕过四处奔散的平民,急急忙忙的军队,满地的杂物,还要和偷摸进来的敌人展开遭遇战。
“白庆,现在联系上几个小队长了?”伊风一剑撂翻举着斧头的带着双角头盔的敌兵,头也不回地问。
叫做白庆的传令兵答道:“七个小队长联系上了六个,其中伍匝比中士正在城墙前阻击敌人,其他四个正在集结士兵在营地里待命。”
“赶快去找到莫里中士,叫他到营地里来!”伊风又绕开了一堆货物。
“青枫,向平民们发令,让他们离开这里,到武器库里待命。”
“是!”两个传令兵,朝着和伊风相反的方向跑去。
伊风心里算了一下,到达营地还要两分钟。
但在城墙上的伍匝比中士这时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了。
本来他就在抱怨,偏偏他值班的时候遇上了这种恶劣天气。不少士兵甚至都没有上城墙值班,而是在工棚里躲雨。伍匝比没说什么,因为这种天气来攻城的风险很大,重型器械根本运不上来,步兵来冲击的话,又基本是无用功。
但当他发现墙被雨水冲垮了一段后,伍匝比慌了,连忙拉响了警报。当他带领卫兵来到垮塌处时,顺着闪电望去,本来在心里想过的噩梦成了现实:外面竟是密密麻麻的穿着装甲的人!先前的抱怨简直算不了什么,伍匝比,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了。后悔,也来不及后悔。
从开战到现在,过去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伍匝比的部队从一百人锐减到三十七人,勉强挡住城墙的断面。不是伍匝比中士的战斗不力,实在是敌人太多。要不是现在是狭路相逢,利用断口还勉强挡住了敌人,恐怕如果在野战时的话,伍匝比连一分钟也扛不下来。
敌人排着队冲上来,自己人也一个个倒下。伍匝比也到了油尽灯枯地时候。
“百夫长,我们撤吧,守不住了!”一个士兵对着伍匝比大喊。
“不行,没有命令谁也不能撤!”伍匝比用左手架着盾牌挡开敌人的斧头,同时用尽肺中的空气大吼,也乘机用剑向下刺进敌人腹部。
伍匝比本来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冲锋的时候他所率领的分队从来没有冲在第一。但伍匝比是和部下们相处得最好的一个小队长,同甘共苦,同生共死。没有他的兵反对他的命令,哪怕是叫他们一起去攻打白塔,估计也会照做吧。
可是感情深了,也有坏处,就是看见朝夕相处的弟兄们转眼间身首异处,很容易激动,失去了作为军人的理智。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肯定心中已经会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不顾一切地复仇,而伍匝比所做的也正是这样的事。
哪怕为此,又将失去更多。
“我们,绝不后退!”伍匝比发出最后一声怒吼,纵身扑向敌人,像狮子一样。
“我们,绝不后退!”士兵明白了,这是他们生命最后闪耀的时刻到了。
伍匝比和他的士兵们,把只能支持一分钟的战斗,硬是拖了三分钟。
伊风赶到营地的时候,四个分队长刚把部队集结完毕。
“伍匝比呢?”伊风赶来的第一句话。
“还没能回来,根据我的侦察兵的消息,伍匝比所部全部陷入和敌人的混战,估计他是决定战死了。”一个小队长说,“要不要我们赶过去支援?”
“来不及了。”伊风焦急的说,“全军立即在第二道围墙处列阵迎敌!你们四个给我守好围墙不完整的地方.”
“是!”他们一起答道。
“莫里来了吗?”伊风问。
“没有。”一个人答。
“你是谁?”
“莫里队长部队的下士,宇文疾。”
“好,现在带我去你们集结的地方,我来直接统帅莫里的部队。”
“是。”宇文疾跑开,伊风紧随。
从战斗开始就一直失踪的莫里中士,其实就在谷仓后面偷偷喝着私藏的葡萄酒。
莫里中士并没有听见警报声,或许说他假装没有听见。他根本不相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发动袭击,所以也就没有集合,何况这酒还是昨天才让人从谷仓后面的密洞偷偷给他送过来的。
莫里也不是那种不守纪律的人,因为已经遇到过一次伍匝比的误拉警报,白跑一趟的事,所以不对伍匝比的警报这事放在心上。在莫里的眼里,伍匝比就是一个胆小鬼。冲锋的时候,莫里总是第一个,而伍匝比在莫里战斗了半天后才赶来,让莫里十分不满。
自恃勇武的莫里最大的一个毛病就是酗酒。莫里常说,男人最好的三个朋友就是女人,战斗和美酒。只要一天不会一会这几个朋友,就失去了力气,做事软绵绵的。自从跟随护卫主教以来,由于整饬纪律,莫里已经一周没有机会会一会他的这些朋友了。今天,好不容易趁着坏天气,有机会悄悄溜过来喝酒,他又怎能放过?
谷仓囤积的厚厚的粮草,挡住了战斗的惨叫穿入莫里的耳朵。只剩下雨声和雷声,静静地奏鸣,有说不出的惬意,让他幸福地陶醉在美酒之中。
打破这惬意的是一个从密洞中钻出来的身影,戴着牛角头盔的身影。
莫里一个激灵,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那就……尽管来吧!”
莫里带着醉意,抽出腰间的长刀,指向逼近的敌人。一个,两个,不断地敌人从墙上的密洞中钻出来,还在同时把小洞扩大。
莫里无视敌人的存在一样,在雨中进行着华丽的刀之舞。他流畅地抽刀,挥刀,再从敌人身体中拔刀,身形自由地行走于剑阵之中。像一个夺命的鬼魂,收割着入侵者的生命。但这只是假象。尽管敌方倒下了十几个人,但莫里也带伤不少,而且致命的是体力严重下降,如果再坚持几分钟,可能连刀都挥不动了。
可惜,莫里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撤退”这两个字。
突然,莫里听见了传令兵白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莫里中士,请您马上赶到营地集合!”
莫里头也不回,只是笑地笑,用尽了力气地笑,说:“哈哈哈,就告诉伊风那小子,莫里我战死了!要给我收尸的话,马上派兵来守住谷仓!”
白庆犹豫了一下,向营地跑去。
让我再支撑两分钟啊。莫里暗想。
他继续跳着那死亡之舞,不过那也将是他自己的归宿。
“什么!莫里那个混蛋,真以为他是战神么?”伊风听到白庆的报道后,气不打一处来。
“尽然不顾部队,一个人去送死……士兵们,给我去把那个混蛋活着抓回来啊!”伊风对莫里的部下大喊。
“现在,我命令你们去给我守住谷仓!”伊风喊道。
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劈下,照亮了血红的天地,数千戴着牛角头盔的士兵稳稳地逼近要塞内墙,内墙边是几百个握紧了武器的汉子。或许,下次天地再亮起的时候,已是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