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斯坦利和佐木扮作富家子到里面去闹事的时候,雷德就从“怡红院”背后一条小巷里,艰难地往楼顶爬。
当雷德爬到四楼楼顶,准备从窗子进去抓住壶大人的时候,就看见伊雪和红从窗口被捆着丢了下去。这让雷德怒不可遏,刚看见又是一个人跳出来的时候,就扑了下去。不过,他没有抓到黑衣法师,而是阴差阳错地抓住了特尔里,一起落在了地上,借助肥胖的特尔里做了人肉垫子。
雷德忍住钝痛,硬是挺直了身子站了起来。
咬着牙看着面前的黑衣法师和十几个持刀武士,还有被抓住的。他们身后是四匹快马,原来这个窗口下面就是“怡红院”大门的侧面,面对着大街。
黑衣法师看到雷德一身法师袍,便开始念动针对法师的咒语。雷德可没空管这事,因为几个警卫立刻抽出刀剑,往他身上招呼来着。雷德手无寸铁,艰难地左躲右闪,忙乱中跌倒在地,眼看几把刀跟着就来到眼前,他急中生智,马上抓起地上的特尔里挡在面前。那几把刀顿时就停下了——他们的确不敢往主人身上砍去,哪怕,这个人已经死了。不过几个人往雷德两侧绕了过来,下一击,定会要了雷德的命。
但,只是这片刻的犹豫,他们已经没了再次下手的机会。因为欧斯坦利等人已经听到了重物落地的闷响,马上冲出了门。
“在那里!”有人指着黑衣法师的位置,高声喊道。
“抓住他!”有人喊。
黑衣法师见势不妙,自己对付法师的咒语又没有见效,没有选择,只好叫停了武士们对雷德的攻击,转而去防守门口冲出的暴徒。反正这个倒在地上的人没有什么威胁。自己则翻身上马,同时,另外两个手下带着两个女孩也跳上了马背,扬鞭离去。
不过,也就是黑衣法师没有引起注意的雷德,竟巧妙地躲开了迎面的刀剑,滚身上马。雷德用力地一夹马肚子,便飞快地按黑衣法师追去。
四匹马在街道上高速奔驰着,行人们自觉地让路。
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让雷德渐渐跟上了较慢的那匹马,那匹马上被捆着的是红。
那个武士一只手抓着红,一只手胡乱挥动着大刀,阻挡着雷德的靠近。
而黑衣法师没有理睬追上来的雷德,而是专心地驱动咒语,灭掉前方的魔法光团。他可不想被电晕过去。
这就给了雷德机会,趁着黑衣法师灭灯的时候,一个飞身扑到了另一匹马上,把上面的武士打下马去。
“雷德……”红低声念叨,看着雷德咬紧牙关,红着眼睛,像是有团烈火在他内心燃烧。
不过那双眼睛一和红的眼睛对视,便立刻泯灭了火焰,回到了沉静的黑色,异常的沉静。
“没事了……”雷德安慰着说,但是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用一只手抱紧了红。
“伊雪她还在那个人手中。”红也明白,现在还不是结束。
三匹马,继续在黑暗的街道上狂奔。
欧斯坦利和朱大少联手放倒了面前最后一个武士,佐木收回了带血的剑。
不过朱大少也有几个手下倒下了。
他们揣着气,看着又是几十个拿着刀的武士从一侧的小巷里冲了出来,拦住了街道。那是里刚伯爵的人马。
“里刚伯爵他还是有能耐啊,招募了这么多的武士。”朱大少感叹道,“那些人,还这么厉害。”
欧斯坦利直起身,悠悠地说:“那可不,听说他在费尔南德遭遇了袭击,现在还能不小心着点吗?”
“喂,你其实不是海大少对不?龙腾帝国的人可不会说费尔南德这个名字。”朱满福突然地问。
“呵,终于被你看出来了。”欧斯坦利淡定地说,“我只是个过来救我的朋友的无名小卒罢了。”
朱大少笑了,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说:“你还真当我傻吗?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了,只是,想和你玩玩罢了。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子……”
“怎么,你后悔了?”欧斯坦利斜着眼睛看着朱大少,后者正和唤作“小四”的那个人吩咐了几句,后者转身发出一枚烟火——多半是信号弹了。
“呵,我朱大少(不过由于吐词不清,常被人听成“恶朱大少”),从来不会后悔!”朱大少两眼放光,说:“只是,你们现在需要两匹战马。”
“战马?”欧斯坦利心里一惊。
同时,又是一队人马从另一条巷子里杀出,和里刚伯爵的人马搅作一团。斜刺里,两人骑着全身披挂的战马跑到了朱大少的面前。那两人麻利地止住马蹄,跳下马背,把马让了出来。
“好小子,去救你的朋友,这里就交给我了!”朱大少豪迈地笑着,提着长刀,带着手下冲入了乱军之中。
“那么,有缘再见了!”
两匹马长嘶一声,冲破一切阻拦,冲向城外。
城外,那十几匹马车还静静地立在原地。
月,还被乌云遮盖着;最后的杀戮,还没到来。
但,一辆黑色的豪华马车已经驶出了城门,上面刻着里刚伯爵家特有的族徽。那些城门守卫早就识时务地闪得远远的,城外也没有人无聊地晃悠。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简易的祭坛,已经在商队的营地里建好了。
七个黑衣法师开始念起长长的咒语。
一百来个士兵整整齐齐地守在营地四周。
他们还在等待着,尽管,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荒野一片死寂
但是,他们听到了马蹄声,哒哒,哒哒,越来越近。
“你有刀吗?”雷德问。
“嗯,在靴子旁边,有两把匕首。”红回答着。
雷德微微迟疑了一下,空出手来,抽出了红的匕首。那匕首还是用精钢打造而成地。接着,他轻轻地用锋利的匕首,割开了捆着红的绳子。什么也没说,把匕首还到红的手中,自己则拉好缰绳。
红明白了雷德的沉默。于是,她想挣开雷德的怀抱。
“喂,干什么呢,”雷德淡淡地说,“这样你会掉下去的。”接着,他抱紧了红。
“让我走,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红皱起眉毛,忧虑而自责,但雷德坐在红的身后,看不见。
“说什么呢,不就是检控官麽。”雷德说。
“不是,本来,我想杀了你们的。你却救了我……”红默默地流泪,不过,雷德看不见。
“不是没动手么?我早就知道了的”雷德还是平淡的语调,没有丝毫的惊讶。
“可是……”泪,划过红的脸庞。
“嗨,多大事儿呢?”雷德看都没看到,竟伸手揩掉了红脸上的泪珠,说,“你完全不必去把莫须有的罪孽背负到自己身上,让自己痛苦,让自己煎熬的,放下它,就像佐木做的那样。每个人都有那么些过去啊,何必惦记着,看着未来就行了。你还有大把的未来呢。”
“你不恨我?”红哽咽着问。
“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呢。”雷德轻轻地在红的耳边说。
红猛然转过头,却,看见雷德的眼里满是真挚。眼泪,停住了涌出的脚步。
“不过,女孩子是不适合拿刀的。”雷德拿过红手里的匕首,卡在自己鞋子里,接着说:
“所以,以后,就让我来做你的刀吧!”
这不响亮的声音,在红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响彻云霄。
在黑暗,腐朽,陈旧的废都街道上,一匹马在疾驰。马蹄哒哒,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这匹马,在追前面的两匹马。
马背上的人呢?那两个人伏在马背上静默地对视着,任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刮过,却刮不走那些轻轻的话。
那两匹马出城门了。
雷德也驾着马出了城门。
这是怎样的一副景象!远处商队的营地里升起一团红光,还泛着灿烂的光华。再近一点的地方,是穿着银盔银甲的士兵,严阵以待。在近一点,是和银甲兵对峙着的几排黒骑兵,包围着商旅营地,好像就要厮杀。在城门边,还或坐或站地立着几个人,像是看戏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强烈的杀气。
“没办法咯,”一个黑影像是看出了雷德疑惑,说道:“主人让我们来注意里刚的动静,又不让我们插手。”
“但是,我们也不希望他活过今晚。”
雷德明白了这些人是想借人之手,除掉里刚伯爵。可是,谁也不愿动手,落人以柄。
“拿着!”一个人向雷德抛过来一把刀,雷德伸手接住。“或许,用它你会更顺手一点。”
“我为你加个防御魔法怎样?”另一个人轻轻往雷德身上一点,“哟,错了,加成提高敏捷的魔法了。”
那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其实,这些人,谁又是真心想要帮助雷德呢?
接着,又是几个强化魔法加在了雷德身上,简直把他变成了索命的恶鬼。
不过,这也够了。
“雷德……”红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刀枪,怔怔地喊着雷德的名字。
“别害怕,有我在不是?”雷德说,“握紧缰绳,数个一二三,数到三,我们就一起冲进去救出伊雪。”
“嗯。”红有些紧张地握住缰绳。
“……三!”没有等着红,雷德已松开了手,狠狠地踢了一下马肚子,自己则跳上了黑衣法师所骑的马。黑衣法师一拉绳子,就闪进了包围圈。剩下红独自骑在马上,受了惊吓的马,往一旁跑开。
“对不起啦……”雷德抱着黑衣法师滚落在地,自言自语。
随即他站了起来,拿着刀,面对着包围起来的士兵。
拔刀,挥刀,收刀。
拔刀,挥刀,收刀。他的刀有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就像佐木的刀一样。
那一刻,像是恶魔附体一样,这个年轻人的刀痛饮了鲜血。
纵然有几十个士兵,也难以近这个恶鬼的身,他们害怕。
纵然雷德的刀再锋利,也突不破几十个士兵的包围。
法师们高声念着最后的咒语,祭师模样的人把伊雪带上祭坛。
雷德无能为力。自己还被重重士兵阻挡在祭坛之外。
祭师模样的人,掏出了一把金色的匕首;法师们的咒语吟唱到了最后最高潮,震动了天际的云。
雷德无能为力。跨过又一具尸体,还有五米的距离
那把金色的匕首刺进了伊雪的胸口,祭师念出了最后的咒语,又拔出了匕首。血,不绝地流了出来。
雷德无能为力。还有一米的距离,最后到不了祭坛前。
为什么!明明知道什么也做不了,还是要不顾一切地去做?
自己手中的刀再快,也快不过那缓缓流出的血!纵然,刀再快,还是快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又是为什么要拿起刀,害得她们卷入了死亡的漩涡?
为什么!
雷德痛苦地挥动着沉重的刀,他感到了曾经佐木所感到的那种痛苦,无助,绝望。
不过,他还是没放弃希望啊!他还在拔刀,挥刀,收刀。
禁忌之术发动了!
空中那团红色的光团变成了金色,耀眼的金色,闪电状的细丝射向那些倒下的人,射向那几辆马车。
接着,光团爆烈地吞没了伊雪。光团又散去了,留下一个小小的身躯。
“伊雪!”
雷德终于冲出了包围,士兵们给这个杀神让了路。他跑上祭坛,一刀砍翻了惊慌的祭师。
“伊雪!醒醒啊,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雷德砍断了绑着伊雪的绳子,试图摇醒那具身躯。
她真的就醒了。胸口的血也止住了。
奇迹真的就发生了。
乌云退去,月亮出来了。
伊雪怔怔地问:“为什么月亮是红的?”
“因为,我们身上沾满了血。”雷德不知是笑,还是哭地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