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紧紧地盯着王伏胜的眼睛：“难道公公认为我说的有误？”
说完一脸的自嘲，顿了顿：“也是，武才人跋扈已久，公公心中害怕也是应该的！”
这是赤裸裸的出言挤兑王伏胜，想要王伏胜尽快的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不能自己一个人再唱独台戏，自己已经表现出了应该的诚意，现在就看王伏胜的了。
“哦，那相公想要怎么做？”王伏胜心中暗叹一声，这是要自己挑明了自己的立场，要不然恐怕上官仪老儿要立刻翻桌子了。
王伏胜端起酒碗，颇有些英雄就义的味道：“自武皇后入主中宫，分陛下权柄，若太宗皇帝还在，不定有多么的伤心呢！”
上官仪愕然，随即转过弯来，再不挑明两者的立场，今天算是白来了，王伏胜这个老太监话说的隐晦，但还能让人听出他认同了自己的话。
既然有了开头，那什么就都好说了，当下也不含糊：“是啊，若是先帝知道武才人不安守本分，哪里还能让她活到今天，勾结外臣，欺压中宫，当初就应该立即处死！”
上官仪笑着将口子给堵死，既然王伏胜说了，不妨把话说的更绝点，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心安。
王伏胜知道这是气话，那还用他说，先皇要是知道武皇后把皇帝欺压成这个样子，哪还有现在的活路，早就随先帝去殉葬了。
“正是如此，武皇后不及长孙皇后百一，于德行有亏，杀陛下子嗣，独霸中宫，可谓太甚！”
被上官仪逼迫到了这个份上，只好接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心中憋了一口气，存起心思想摆他一道。
说罢细细的品了一口酒，入口绵长，留余香于口中，让人回味无穷：“此乃酒中上品，恐怕有些年头了！”
王伏胜似乎不想在纠结于这个问题，转了个风马不相及的话茬，小样，跟老子逗，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
上官仪的脑袋当时就短路，正说着武才人，怎么又跑到品酒上面去了，笑着说道：“公公好眼力，至今正好双五之数，若公公喜欢，带几坛回去！”
见王伏胜对此酒赞不绝口，上官仪张口说要送几坛给王伏胜，话说完心中滴血，就是自己原本也不多经过几年的消耗，就是自己也没有多少的存货了。
王伏胜回味着满口余香，见上官仪一脸肉痛：“酒是好酒，偶尔的喝一次还行，若当饭吃，那不就是糟蹋了好东西，那就是老朽的罪过了！”
“公公说的极是，酒若是当饭吃，那就是罪过了！”上官仪轻声复述了一遍王伏胜的话，越想越是至理，沉思了片刻，不由抚掌由衷的感叹“公公的话真乃圣言，当浮一大白！”
王伏胜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无心的话让上官仪想到了这么多，靠强大的联想能力把两件事情给联系到了一起，还悟出了其中蕴含的禅机。
王伏胜的话像是敲响了上官仪脑海了沉睡的警钟，思维立刻明晰起来，原来不明白的问题如拨云散雾，清晰的展露在自己的面前，明确地道出了问题的症结说在，自己原来一直在原地打转，看不清的事情一下子给解决了。
是啊，偶尔的喝一次还行，若是当饭吃，那就是罪过了，陛下你偶尔的让武氏掌权画敕可以，若是形成定例，那就给大唐造成了天大的灾难，那就是罪过了。
说罢把碗中的就一饮而尽，酒水顺着清须滴滴答答的溅到桌子上，弄湿了一片。
喝罢哈哈大笑：“还是公公看的透彻，吾不如公公多以，要是陛下知晓这个道理，哪里会到今天不可收拾的局面！”
起先说的高兴，到后来越说神情越失落，言语悲怆，眼角落下两颗清泪。
“可是我真这么想的，天天的当水喝，那不成喂畜生了！”这话王伏胜只能在心里默念，真不愧是大才子啊，不同凡响，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还真成了圣旨了，若这都有禅机，那我不早就成佛作祖了。
猛然一拍桌子，震的碗碟叮当作响,声音凄厉而高亢的说道：“武才人祸乱大唐日久，若不除此獠，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王伏胜被上官仪激烈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安抚了下上官仪激动的情绪，拿起酒坛子给上官仪斟满了酒:“相公不必太过忧心，当今陛下明睿，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门外看守的人听到屋里又是拍桌子，又是大哭大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破门而进，王伏胜眉头一紧，吓得众小厮忙不迭的退出去了。
上官仪如鲠在喉，面色有些惨白，喃喃自语：“陛下......?”
王伏胜知道上官仪对皇帝失去了原本的信心，不是什么好兆头，把酒碗往上官仪面前推了推：“武氏欺压陛下久矣，而今留恋美人，荒废朝政，假手与中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上官仪灰色的眸子逐渐焕发了神采，是啊，陛下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已而为之，这一定是一个假象，对，一定是一个假象，只要除了武氏，陛下就能像以前一样，勤勉朝政。
“武氏而今成了气候，非一人之力可为，需要我们一道相助与陛下才有胜算！”王伏胜在边上又加了一把火，接着说道。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
气氛一度的陷入紧张，发泄了心中的不满，上官仪的心态好了许多，不再有刚才的萎靡颓废之色，
“而今陛下懈怠朝政，分权于中宫，批阅画敕！不知公公有何可以教我！”
王伏胜没有正面回答上官仪的问话，反将了一军：“相公以为当今圣上为何屡屡的纵容武氏的所作所为，甚至是享君王之权柄，分其威福！”
只有明白了事情的根源，才会对症下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抽丝剥茧，直达事情的本质，事情才能有具体的实施计划，
上官仪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说道：“武氏弄权，蒙蔽陛下，与陛下何干！”
对于上官仪的回话，王伏胜不是很满意，满朝的文武大臣，勋贵皇亲，做如此想的占据了大多数，可以说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思想潮流，可是依据自己对于皇帝的了解，事情往往不会那么简单。
自己侍奉陛下几十年，对于皇帝的想法不能说是尽知，也能猜个八九，也是存心的掉下官仪的胃口，考验下上官仪的眼光。
王伏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想陛下御极十几载，天纵聪慧，岂是区区一个武氏可以蒙蔽的！”
见这个说法被王伏胜否定，转过头一想，也对，陛下聪慧，确实不是一个武氏可比的，低头微思了一会“莫非是陛下的龙体不安泰，才使武氏有机可乘！”
皇帝的病情是满朝皆知，仔细的想来，每次皇帝发病才会把政务完全的交给武氏来处理，与此应是不错，陛下自小身体羸弱，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最近几年，风疾时发，有多半的时间都在疗养。
王伏胜笑而不语，只知道闷头喝酒吃菜，一会的功夫，满桌子的菜下去了一大半，一坛子酒都能看到底了。
上官仪见王伏胜三番两次的否定自己的看法，这下是没念了，这和猜谜还不一样，那还有个提示呢！
“相公只说对了一半，你说的这两点只是其中的一方面！”话语一顿，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抖了抖袖口，接着说道“而今陛下的身体经过太医署的调养已经大好，相信完全的恢复也不是什么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