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陵城本想进屋当个透明人,可是现下杨晓棠这一副样子,他心中就算是再厌恶,却还是有些不忍了,只好淡淡地应一声,然后问道,“太医说无事?”
“太医给妾身开了益气养血的药,说妾身身子还是有些虚。”这样欺骗太子,杨晓棠有些心虚,表情也不自然。
可是墨陵城看在眼里,神情没有任何的波澜,好像是丝毫没有兴趣知道事情的真相,敷衍道,“补药记得按时吃。”
“谢太子殿下关心。”杨晓棠垂眸,嘴边笑容有些苦涩,墨陵城当真已经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一点情分都不记得了。一日夫妻白日恩,可是如今却像陌路人。
“姐姐用膳了没有?”杨霁月问道,眸光里似乎闪烁着心疼。
杨晓棠似乎对墨陵城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期盼着他的怜惜,想了想,摇头道,“还没,这几日也没有什么胃口,膳食也就省下了。”
“那怎么行,今日已经因为身子虚晕倒了,又不吃饭,身上怎么会有力气?”杨霁月语气责怪,却没有说让丫鬟们准备的意思。
而杨晓棠见墨陵城依旧不冷不热,对自己置之不理的模样,失落感满满的挤了一胸腔,混杂着绝望,甚至有些恨意,她勉强扯扯嘴角,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气氛尴尬了一瞬,接着墨陵城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侧妃,时候不早了,先走吧。”
“殿下?怎么了?”杨霁月不解地问道,疑惑着追上去,亲昵地挽住墨陵城的手臂,语气像是在安慰小孩子般,“殿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您看……我们好不容易来看了一次姐姐……”
墨陵城回头看了杨晓棠一眼,她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的确我见犹怜,只是说出的那话却满满的怨气,活像一个怨妇!说什么膳食就省下了?难道太子府就穷到差她一个人的饭不成?
想了想墨陵城还是冷漠道,“太子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不如我们就走吧。”
“殿下,可是姐姐……?”杨霁月似乎还很不放心地出声,但却连头也没回,继续跟墨陵城往外走,只是轻轻侧了个身,杨晓棠就刚好能看见墨陵城脸上刚刚浮现的厌恶表情。
杨晓棠目送着墨陵城和杨霁月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地出了自己的屋子,却没有人回头正式向自己告别,她白嫩的手紧紧握起,银牙紧咬着,第一次,杨晓棠有了想要夺回本属于自己东西的欲望。
还有,报复。
她本怀了孩子,安心养胎,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可都是她,都怪杨霁月,是她这个恶毒之人打乱了这一切,取代自己的位置,陪在太子殿下身边,连自己现在犹如废妃的地位,也一并都是她给的。杨霁月不让她好过,她又何必一直任由她放肆?
出了门,墨陵城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杨霁月紧跟在他身后,在墨陵城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殿下,等会儿殿下是要去书房吗?”
墨陵城立即勾起了一个暧昧的笑容,“爱妃私自把你的舅舅接回府里,本太子可是不乐意了,爱妃看看……是不是要补偿补偿本太子。”
杨霁月娇羞一笑,她自然是知道墨陵城这个“补偿”是什么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殿下……前几日不是都补偿过了吗?怎么……怎么还要啊!”
墨陵城呵呵一笑,有些邪魅,“当然是侧妃补偿得不够了啊!嗯?今晚努力些?”
杨霁月低头,粉拳锤了一下墨陵城的肩膀,“讨厌……”
第二日杨霁月用完早饭,过了没一会儿就到了胡汉中的院子里找他,表面上是慰问,但其实是要与他解释孩子的事情。
“舅舅,这几日在院子里住的可还习惯?”杨霁月笑着问道,语气关切。在这样有利用价值的长辈面前,装装孝顺,扮扮无辜总不会错。
“好好好,这床榻比我睡过的所有都好。”胡汉中急忙点头应道。
杨霁月嘴角翘着,侧脸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习惯就好,月儿还担心舅舅住不惯呢,现在看来月儿是想多余了。”
看旁边站着几个丫鬟,杨霁月开口,“本宫与舅舅有些私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是。”几个丫鬟应声,并未多想,退了下去。
胡汉中看气氛,觉得杨霁月似乎是要提起这孩子的事情了,不免有些严肃起来,面露疑色。
“月儿,你可是要与舅舅说关于你腹中孩子的事情?”胡汉中首先开口,有些不解此事的缘由。
杨霁月颔首,“舅舅,月儿知道你感到很奇怪,可是……请舅舅务必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
看杨霁月严肃的申神情,胡汉中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舅舅勿要多想,这孩子是太子殿下的,不会有错。”杨霁月迎着胡汉中探究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只是太子妃刚刚小产,月儿怕她心生杂念,才将胎儿的事情瞒了下来。”
胡汉中眉头皱起来,见太子那样宠爱杨霁月,他倒是没有怀疑孩子的父亲。杨霁月进了监牢就马上让他为她把脉,然后才说要救他出去,他不傻,自然知道杨霁月并非如她口中的想念,而是遇到难处。
可是那又如何,杨霁月是自己的外甥女,又出人头地嫁进了太子府,遇到难处能想起他这个牢里的舅舅也是难得。既然她能救自己出来,并且护自己周全,那也就足够了。而别的事情,他能帮则帮便是。
“太子妃小产,月儿这样担惊受怕,也是情理之中的。”胡汉中点头赞同,面上有些怜惜的神色。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我小心点便是,”杨霁月楚楚可怜起来,“可是太子殿下又是在她怀着胎儿的时候宠幸了月儿的,太子妃的胎儿掉了,现在受太子冷落,也难免会认为是月儿代替了她的位置,更会恨我的。更怕她将怒气撒到我身上,她虽不受宠了,可地位仍旧比月儿高一等,若是她真有要害我的心思,月儿……束手无策,这才不得已隐瞒下来。其实,月儿比谁都希望太子殿下能因为这个孩子而更看重我。若非如此,月儿也不会费尽心思隐瞒此事。”
胡汉中认真听着,不时点头,觉得杨霁月说的有理。而身为一个受宠的侧妃,却处处要受人压制,连怀了孩子也要担惊受怕,这让他替杨霁月感到可悲,不禁叹了口气。
“舅舅,说实话,此事我不能声张,却又怕胎儿出什么差错,才想起了你。”杨霁月十分诚实地说道,她先前的说实属想念的那个理由,骗骗外人还好,而胡汉中心里不可能没谱。索性她也就坦白了,反正是她将胡汉中救了出来,胡汉中有义务回报她。
“唉。”胡汉中叹口气,有些沧桑感,“月儿啊,也真是苦了你了。”
杨霁月笑着垂眸摇摇头,眼眶中渐渐盈满泪水,“舅舅,月儿现在只想将孩子保住,其他都没什么,真的。”
“好好好,莫要哭了,舅舅帮你。”胡汉中见杨霁月要哭,急忙应道。
杨霁月抬起眸子,有些哽咽,“月儿谢谢舅舅。”
“唉,无妨,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办法。”胡汉中表示理解,“把孩子保护好了,才能为太子府添丁,那时候你就母凭子贵,更上一层。”
墨陵城现下如此宠爱杨霁月,等到她再有了一个孩子,地位更加稳固了,到时候他当舅舅的也跟着光荣。总之他要帮杨霁月绑定了,肯定是不能让人把他的侄女欺负了去。
“嗯!”杨霁月点头应是,然后伸出胳膊,挽起袖子,跟胡汉中道,“劳烦舅舅帮月儿再看一看,这胎像可还安稳?”
胡汉中将手搭上她的脉,仔细感受脉象,半晌,道,“月儿,昨晚太子殿下可是在你院子过夜?”
见杨霁月颔首,胡汉中有些担忧地嘱咐道,“这怀着胎儿……可要记着不要频繁了。”
杨霁月垂眸,这她知道。可是太子说一,谁敢说二?她前几日说了她来了月事,只是昨天墨陵城兴起,一时忘了,坦诚相见之后她却无红,她只是含糊着说已经结束了。
昨天她还撒娇,特意嘱咐墨陵城温柔些。怀着孩子,又是欺瞒着墨陵城,她可不敢大意。
杨霁月会意。想着怀孕这事也是瞒不久,不然慢慢的胎儿大了,更加危险。不久之后就想办法让墨陵城发现吧,到时候叫胡汉中帮着瞒瞒日期就好。
“胎相平稳,却也要小心。”胡汉中说出这话并没有多么尴尬,只是作为一个大夫和一个长辈嘱咐着该嘱咐的。
杨霁月再次点点头,道,“来人啊,去给舅舅再取些水果来。”她起身,作势要走,声音往上提了提,“舅舅,既然如此,月儿就先走了。”
“好,我缺什么自己会吩咐丫鬟的,月儿不要太挂念了。”胡汉中跟着起身,送杨霁月往外走。
杨霁月笑笑没说话。不挂念?她恐怕不得不挂念。不挂念还怎么三天两头往这院子跑,不挂念还怎么让胡汉中给她查看胎儿?
告别了胡汉中,杨霁月就安静回了自己庭院。想着此事需要注意的各种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