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琴总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英年早逝。因为双亲去的早,她与妹妹紫萧一直相依为命至今。虽说惠王府好心收留了她们两姐妹,但毕竟她们签下的不是终身的卖身契,而是有年限的。若几年后,她们出府的日子到了,她们两个女孩子在这样的男权社会要怎样才能活下去呢?
自从双亲过世后,绿琴就一直都在为自己和妹妹的生活担忧着。偏偏紫萧从小就心无城府,心宽得可以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从不知给姐姐分忧。
绿琴看了眼正在街边小摊摆弄小玩意儿的紫萧,不由地叹了口气。
“姐!姐!你看,这个好不好看?”紫萧拿着一个小泥人举到绿琴面前。
绿琴将小泥人放回原处,说:“这种小玩意儿手法简单得很,回去我给你做。”说着就拉着紫萧往回走。
“一个小玩意儿而已,又不贵。”紫萧低声咕囔着。
绿琴停下脚步,对低着头的紫萧说:“紫萧,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们现在不比以前。以前你可以随心所欲,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可是我们现在是卖身为奴的丫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小姐,我们身后没有爹娘支撑,只能靠自己。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屈居人下,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我们现在没有享受的权利。”
“我知道了啦。”紫萧低声说。
“好在许小姐在三皇子面前替我们美言了几句,加了我们的月钱。否则,我真不知道我们得省成什么样,才能在出府的时候有能力做生意。”
听到这个,紫萧问:“姐,我们真的要做生意吗?可爹以前不是说做生意是男人的事吗?”
绿琴摸摸紫萧的头,说:“在这个世上,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不然这辈子就得仰仗着别人的鼻息生活。”
紫萧摇摇头说:“我不明白。”
绿琴一笑:“你不用明白,你只要知道,姐以后不会让你受苦就是。”
“姐,爹以前总说如果你是个男孩子就好了。我一直不懂爹说的什么意思,但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绿琴在紫萧鼻子上点了一下,说:“快回去吧。”
街边酒楼二层的窗边,正坐着两位青年人,衣着华美,面容俊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裴少荣看着街头渐渐消失的两姐妹的背影,对对面的人说:“怎么,来兴趣了?”
那人嘴角微微牵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在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上显得恰到好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不愧是三皇子府里的,连个丫鬟都有这样的见识。”
“过几日便是新帝登基暨成婚大典了,丞相可备了礼?”裴少荣问。
林青绝只手撑着下巴,显得兴致缺缺:“临秦前些日子送了些美女过来,我便送了他充实**吧。”
裴少荣想到未来帝后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的画面,又想到前些日子姜平川深陷苦难的境况,认真地说:“保不准咱们未来皇后会在你的茶水里下些什么毒……”
“素闻咱们三皇子因为三皇妃,养成了将人送进倌馆的癖好,不知虚实?”林青绝的声音轻轻软软,带着特有的慵懒味道。
裴少荣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许安的场景,说:“第一个被送进去的人就是因为**了咱们的三皇妃。”
直直的眉因为上挑而弯起,黑白分明的眼眸染上了一丝兴味,粉嫩的唇自然地微微嘟起,略失了男人气概,却使这俊美无俦的脸更显得柔和,就像毫无侵略性的兔子,无辜又美好。
“想来,咱们三皇子也不是全无弱点了。”单手撑着脑袋实在太累,林青绝干脆趴在了窗边的美人靠上。
“你可别在那大日子里搞出什么,秦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裴少荣友情提醒道。
林青绝扔了颗花生米到裴少荣嘴里,懒洋洋地说:“堂堂东齐侯爷,可别忘了长幼有序。本相爷承你一句尊称可不为过。”
裴少荣依旧好脾气,从善如流地叫道:“林丞相。”
林青绝微微一笑,说:“现在,我可没兴趣去逗秦暄……”
裴少荣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不禁感到阴风阵阵。天下能这般目中无人随心所欲的,除了皇帝也就只有他了。
因为过几天就是新帝登基以及新婚大喜了,所以惠王府里的人这几日都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四个来用。绿琴和紫萧因为是许安的贴身丫鬟,只要照顾许安平日里的生活起居,而许安这几日正被宫里来的嬷嬷从早到晚的培训,因此她们两个人倒成了府里最闲的了。
紫萧早已热心的跑去给别人帮忙了,而绿琴担心许安有事找不到她们便留了下来。
“绿琴!”许安趁着休息的空挡赶紧把绿琴叫了过去,说:“帮我去济世堂把《草本经》拿来好不好?”
“小姐,你现在怎么还想着看医书啊?”绿琴不解。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方子,但不确定对不对,所以想看一下。”许安摇着绿琴的手臂撒娇道:“拜托你了好绿琴!”
其实奴婢为主子做事是天经地义的,但许安向来视绿琴紫萧为自家人,相处起来亲密自然,并没端过主人的架子,所以绿琴没有对许安的动作表示惶恐,反而笑着答应。
因为许安要得急,所以绿琴跑的也快,到了济世堂的时候早已冒了一头的汗。
“哟,虽说现在已经过了立春,但你穿着袄子冒汗是不是太夸张了?”元叟开玩笑道。
绿琴没理会元叟的消遣,直说:“我家小姐要我来拿《草本经》,您快点拿给我吧。”
元叟一边往里屋走一边说:“当初收她为徒只是想还她个人情,倒没想到她还真的一头钻进去了。”
“所以说世事无常,有多少事是人能预料到的呢?”绿琴自语道。
元叟叹口气:“绿琴啊,论聪明,你不逊于安安,论相貌,你也算是端庄秀丽。若不是家道中落,你现在也该是哪家的夫人,而不是这区区小丫鬟……”
绿琴倒没有元叟那般感慨,只说:“所以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回去的路上,绿琴想着元叟的话,猛地又惊觉自己太过放纵,便暗暗对自己说:“不要妄想。”
在半道上,绿琴就发现一驾豪华的轿撵一直与自己同路,本来心里就猜测着可能是去拜访三皇子的,所以见轿撵停在了惠王府门口时就无意地探头往轿里看了一眼。恰巧这时一阵风吹过,扬起了窗口的布帘,轿内的人也正往外看着,看到绿琴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时,内心一嗤。
似乎感觉到了轿内人的嗤之以鼻,绿琴自知这样盯着人看有些失礼,便做了个点头礼就往府里走去。
许安这几日被嬷嬷们折磨得生不如死,那边秦暄却悠闲自在,整日只顾着接待前来道贺的达官贵人,从没人要求他背那什么三十条戒律,练习如何端庄稳重地走步……许安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向秦暄求救,这是她成为秦暄妻子的第一道考验,若连这个都承受不住,她要怎么向天下证明她能够与秦暄比肩呢?
原本秦暄正打算去许安那里看望一下,但走到半路就听到何晋盛禀报,说林丞相来了。
秦暄心里奇怪,向来我行我素不畏皇权的林丞相,怎么会来他府上?难不成真是随大流来向他道贺?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要有点失望了。
心里纳闷着,但嘴上仍说:“请丞相在大厅里稍等片刻,我随后就到。”
何晋盛领命离开后,秦暄的脚步却没跟着向正厅的方向去,反而依旧朝着许安所在的院子去了。
在许安那里耳鬓厮磨了半晌,秦暄的心情大好,所以当他步入正厅,看到堂堂东齐丞相正浑身瘫软的躺在椅子上,见了自己走进来只随随便便说了句“见过三皇子”就算打过招呼了,也并没有动怒。
“林丞相今日来找本王有何要事?”秦暄向来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林青绝好歹坐起了身子,但依旧以手支着脸颊,音调十分轻柔,道:“三皇子即日便登基为皇,同日成婚,这样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微臣怎能不来道贺呢?”
“除此之外呢?”秦暄没有他父皇的好耐心,对他的拐弯抹角没有半点心思去配合。
“临秦前些日子送了些美女过来,微臣可不敢一人独享,三皇子甫登基,**萧条,正好可以充实**,也可稳固与临秦的关系。”
秦暄笑了笑,道:“林丞相时刻为国着想,实在是东齐之幸。”
林青绝摆摆手,微微笑着,声音绵软却不失清朗:“三皇子谬赞。”
“丞相的大礼,本王收下了。”
“微臣还有一礼,想亲自交予三皇妃,不知三皇子可否答应?”
秦暄没想到林青绝还有一招,但朝中大臣请求觐见皇妃,怎么想都是不妥的做法,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暄和林青绝不算同盟,但也不算是对敌,只是两人有同样的傲气,同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才智相当,只是一个冷淡得不屑,一个懒散得不屑。说是相同,却又不尽相同。
“三皇子?”见秦暄不做声,林青绝试探着叫了一句。
秦暄倒不怕林青绝会对许安有什么不利,只是实在疑惑,有什么东西是非要许安当面接收?不过,自己在这里,谅林青绝也不会乱来,便说:“丞相如此诚心诚意,本王又怎会拂了你的心意呢?”
说着,对站在一旁的随侍说:“去把三皇妃请到这里来。”
在秦暄和林青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男人的话题时,许安被绿琴带到了正厅。
经过几天的训练,许安走路姿势确实越发的大家闺秀了。以前只是轻盈,现在却添了些许淑女的味道。
秦暄暗笑,知道许安此时的端庄让她很是别扭,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对着刚刚站起身的林青绝说:“这位是林丞相。”
林青绝像模像样的向许安行了个礼,许安也中规中矩的回了礼。只是许安毫不遮掩的打量眼光让林青绝有些莫名其妙,这眼神,虽说也带着他看惯了的惊艳,但还有好奇,似乎她早听闻了什么。
以前听裴少荣说起这个三皇妃,与众不同,非一般女子。今日看来,确实大不一般。姿色倒是有,但他看多了美人,对这种清汤寡水的清秀相貌倒没什么兴趣。只是她一直这样毫不拘泥地看着自己,自己是不是该表示一下羞涩?
林青绝自顾自坐了下来,微微侧头,面上几乎出现一抹粉红,声音越发的轻柔:“三皇妃这样盯着微臣看,微臣可担不起。”
许安正一边盯着林青绝一边慢慢往椅子上坐,一听他的话,赶紧收回了目光,朝正瞪着自己的秦暄吐吐舌头,这才对林青绝说:“早先听闻林丞相极爱美人,却没想到林丞相本身就是有着倾城相貌的人,让许安一介女子都有些汗颜。”
“三皇妃莫要取笑微臣。微臣这幅相貌在三皇子面前,可就不值一提了。”林青绝难得的端坐在椅上,但依旧微微颔着首,一副困顿的样子。
“林丞相有礼物要亲自送你,这才把你叫了出来。”秦暄点明主题。
许安看向林青绝,道:“丞相客气了。”
天知道要许安这样文绉绉地说话有多难为她,看到旁边的秦暄忍不住扬起嘴角,许安一阵恼羞成怒,不顾礼仪就伸手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
“素闻三皇子与三皇妃感情甚笃,今日一见,真是叫微臣这样的孤家寡人羡慕不已。”
许安一时红了脸,不再说话。不过心里却想着,早听说这个爱美成痴的丞相府中有无数貌美如花的佳丽,简直堪比皇上**,这样美人在怀,竟对他们会有所羡慕吗?
“丞相就不必再卖关子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礼物要三皇妃亲自接收,本王好奇地很。”秦暄有些不耐烦了。
林青绝也不再罗嗦,挥手示意身后的随从将大礼带进来。
其实刚见到正厅里坐着的那个人就是先前她在门口看到的那个,绿琴是很惊讶的。她是想过那位公子可能是府上的客人,但却万万没想到,原来他就是当朝宰相林青绝。
林青绝在东齐虽然贵为宰相,但为人极其低调,在朝中从不参与党派斗争,没有敌人的同时也就没有朋友。当年她父亲曾对她说过,若说当朝谁是最值得他敬佩的官员,那就非林青绝莫属。他向来独善其身,处事干脆狠辣,却是非分明。他从不怕没有同盟,因为他足够自信,在这种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若不想输,便就能赢。
虽然绿琴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林青绝,但仍旧没有错过当许安看到门外走进一个大美人时候惊呆的表情。
“都说林丞相特立独行,果然连送礼都和常人不同。”秦暄虽然也很惊讶,但并不如许安那般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林青绝笑了笑,说:“她叫绝艳,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今日送予三皇妃,希望三皇妃在日后成为皇后之后,能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