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听着木青瓷讲着这些陈年往事,面上浮现一丝无奈,他温和的说道:“其实少女不必自责,这些事本来就不是她的错。事情的发展总是变化多端,不可能按照预定的计划一步一步,没有任何差错的执行。”说完这些,白幽继续说道:“少女无法挽救老者的性命,她却将对老者的死的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始终无法摆脱心里的阴影。其实老者并不希望少女如此,只是盼求少女好好地活下去而已。”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少女的心里充满了自责,就算知道老者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无药可救,她也要赌一把。少女知道天山派有一样镇派之宝,乃是在天山上生长千年的雪莲,被天山派的前几任掌门意外得到,从那之后便一直留在天山派当做镇派之宝。普通的雪莲已经算是难得,但至少可以得到。但千年雪莲那是难得一遇,百年雪莲就已经是难得一求何况是千年。有多少人能有缘见到千年雪莲,并且得到它。所以少女为了救老者,抱着这最后一点希望,选择去天山派盗千年雪莲。”木青瓷漫不经心的说道;“少女冒着很大的风险,好不容易盗来了雪莲,但是老者却再也没能等下去。当少女拿着盗来的雪莲时,老者已经去了。之后合欢就把老者留给少女的话和遗物给了少女,少女按照老者的遗言简单的埋葬了他,连同老者留给少女的遗物也一同埋在了老者的坟前。之后少女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咔吱!白幽手里的枯枝应声而断,他看着断成两截的枯枝,低声说道:“所以从此以后,少女就把对老者的愧疚、自责藏在了心底。尤其是当少女离开后,阔别多年再一次回来,看望她的师父,曾经的那些过往又重现,自责不停的击打着少女的心。她在睡梦中也无法释怀。可那些事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女,这些年你活得很好,也算完成了你师父的遗愿。他希望你好好地活着,而不是不停的自责与愧疚。阿娮你忘不了过去,你心中积压的事情太多,那些情感充斥在你的心里。你的梦魇之症只是你无法释怀,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无法释怀。”
木青瓷的手顿时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她冷冷的笑起来:“这些年我活得不好,白幽你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我已经没有心了,我心早已经碎了,早已经被我丢了,从我走上这一条路的时候起,我就知道我无法独善其身。”
“所以你才将你自己的真心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因为你的心上满是伤疤。只要轻轻一碰,就会使撕心裂肺的疼。”白幽自嘲一笑,他劝解着木青瓷道:“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吗?那时候的你总是那么冷漠疏离,眼中藏着杀气。你的眼神很冷,还有着疯狂,我那时甚至在想,你是不是已经疯了。你当了多久的圣女,我就做了你多久的神使。你无法完完全全的相信我,准确的说你不相信任何一个人。族中为你增名为娮,继承女妧大人的姓氏,作为巫月神教归来的圣女。但你并没有因此而重生,我在你的眼里看着仇恨与冷酷。后来,你一天天的变化着,变得我已经认不出最开始的你是什么样子。我看到的你,好像有太多的不同面。嗜杀冷血无情的一面是圣女,温婉淡雅疏离的一面是别人给予你的身份,固执不愿相信别人,隐藏着真心的你是女娮。真正的你是木青瓷,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有时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也从没有信任过我。”
“别自作聪明。”木青瓷放重了声音,她嘲讽的说道:“我说过,白幽,你根本不了解我。所以不要在自作聪明,说些好像很了解我的话。你是神使,按理说我应该相信你,可我不相信你。谁,我都不相信。”
“是吗?”白幽无奈笑笑,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如果木青瓷不信任他,这些年为什么会告诉他不少事情。而且那些事情大多数都是关于她的过往,那些被故意隐瞒的过去。不过他家的圣女就是这样,一被说中心事,就会故意作出这副样子。说是太过任性也不算,说是死脑筋也不像,说到底也只是嘴硬。这么多年的交情,若是一点都不了解她,那只能说他这个神使白当这么多年了。
又过了两日,天气也越发好了起来。此时在扬州的苏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苏家大门走了出来,她不是别人,正是苏落雪。苏落雪除了大门后没有停留,她有目的的走向了城内比较安静那几条街,拐角走进了一条巷子里,随后推开了一座院子的大门,走进了这座看似普通的小院落里。
苏落雪往院子里走了一小会儿,面前就出现一个并不小的莲池。莲池中间有着一座六角凉亭,只是此刻凉亭里并没有人。莲花池里的莲叶已经长得又圆又大,莲池里面还有生出一些莲花花苞。这并不是普通的莲花品种,而是一种紫叶莲花。这种莲花的莲叶巨大,并且承重能力十分好。就算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成年男子站在紫叶莲叶上,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故此到莲池中间的六角凉亭里的路有不少,只要踩着这些莲叶,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顺利过去。当然莲池里也不光栽种了紫叶莲,这样太过于单调了不是吗?紫叶莲只不过是为了铺路,莲池中栽种得最多还是白莲,其中更有几朵已经盛开的白莲。这个莲池可以说是苏笙月在扬州最喜爱的地方,也是他偷偷命人修建,只为了给自己留一个清静之地。至于为何选择栽种莲池,苏笙月还是受了莫景凉的影响,莫景凉的倾月山庄里不仅有一片桃林,还有一地便是曲荷池,那里的莲池可是比苏笙月这个小院子里的莲池大多了。不过曲荷池是曲荷池,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苏笙月偏偏喜爱这紫叶莲池。何况也不过是求一个清静之地,说到底苏笙月的真正的家也不在这里。
站了一会,苏落雪也没有出声,就在莲池边静静地守候着。虽然池子里的莲花长得正好,差不多遮掩了她的视角,但她知道苏笙月就在紫叶莲池里休息。每每苏笙月想要清静的时候,都会到这个院子里来,在莲池中间好好休息一番。这便是栽种紫叶莲的另一个原因。因为苏笙月喜欢直接躺在莲叶上休息,身体底下是平静流动的清水,水中还时常有着游鱼游过,睁眼就可以看到万里无云的天空,四周都是生长得很好地白莲。风微微的拂过,呼吸之间尽是令人舒爽的淡淡莲香。这种生活也只有苏笙月这种无时无刻都有着闲情逸致的人才懂得享受。
又过了一会儿,莲池中渐渐有了动静。苏笙月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一丝迷离,除了清明还是清明。他坐起身来,看着周围的莲叶,伸手捂着头,轻笑了起来。他自己都差点忘了,他躺下想事情的时候,慢慢地就睡着了,想不到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苏笙月保持着捂头的动作没有动,夹杂着莲香的凉风吹了过来,披散着墨发被吹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在萧晨安的婚礼所见的木绾晴,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就像是淡雅的白莲,说是孤芳自赏,偏偏也不是。此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已经刻进他心上的女人。同样是一身青衣,木青瓷永远是看似冷漠不近人情,眉端之间永远是带着冷意,灿若星辰的眸子却是那般的无情,不带丝毫感情。偏偏这两个人的身影却丝毫不差的重合起来,让他不敢想,不敢猜她们会是一个人。
苏笙月捂着头的手慢慢下滑,直至完全捂住左眼。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木青瓷,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却是四年前,他在成佛崖上用天剑伤了木青瓷之后的样子。那张无法用言语形容有多美的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伤口,娇艳的鲜血从脸上滑下来,染红了浅色的衣领。她的脸上还有着不可置信,那双眸子里满是晶莹泪光。苏笙月无力的垂下手捂着左眼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那时候木青瓷的伤,苏笙月永远也忘不了,那种受伤,强忍着的眼神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中,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从那一日之后,苏笙月就知道,他伤透了木青瓷的心。不对,应该是敲碎了她的心,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绝望。应该后悔吗?他们本来还有孩子,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希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