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冷笑着走出营帐,眼眸闪闪,像是在筹划着什么。何营长很快跟着范家炜赶来营帐,恰与萧灵打了个照面。萧灵对何营长道:“我有些事情要请教何营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营长自问资历比吕东明高,平日里在营中便对他阳奉阴违,若非这次战事吃紧,怕是吕东明未必请得动他。他想着刚才遭吕东明奚落,便有意让人家多等一阵子,便对萧灵客气道:“萧小姐请。”
范家炜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走远。
萧灵同何营长并肩站着说了许久,两人的面上由严肃转成微笑,像是有什么事达成了共识一般。萧灵朝她微微笑道:“那便有劳了。”
何营长欠了欠身,这才跟着范家炜进了吕东明的营长。彼时吕东明正对着一簇灰烬发怔,就连人进来了也不曾发现。他的眉头紧蹙着,像是在思考一件极为严苛的事。过了片刻,何营长等得不耐烦了,说道:“不知吕师长找我来所谓何事。”
吕东明很快恢复了惯常的冷峻,说道:“你的建议,我准备采纳了,这件事就交由你亲自督办。”
何营长似笑非笑道:“不知道吕师长说的是哪件事。”
吕东明在心中骂着“老狐狸”,口中却道:“自然是在边界线上布雷的事。这件事必须十分谨慎,做完后即刻通知全营的兵卒。”
何营长乃是排雷布雷的高手,整个萧军营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他带着近百人,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将地雷埋好。夜里各营通知了自己麾下的兵卒,将布雷的地方细细说来,自然吕东明也不例外。
他拿着那张画了地雷的图纸仔细端详,眉间的川字比方才越发深刻了。何营长这次共布下了六十多枚雷,可以说边界线上每个六十米便有一颗雷,一旦有人踩上,前后左右十几米内的距离都会受牵连。
倘若明日冯军攻破边界线,死伤有多惨重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吕东明握着图纸的那只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如果明天她也跟在其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谁搓揉着,此起彼伏地痛着。他恨,恨自己的一时冲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也恨,恨楚辰就这样背弃了他,转而投入冯章传的怀抱。
可他更怕,怕从此以后,连这唯一的一点恨也没有了。他忽然将手里的图纸狠狠攥在了手心里,对范家炜道:“派个游说兵去一趟冯军营,就说我有一些事要同冯章传单独谈谈。”
范家炜为难道:“明日冯军就要来叫嚣,今日怕是不会来的吧。”
吕东明不置可否,犹自点了一支烟,闷闷地吐着烟圈。
范家炜不得不派了游说兵去,没想到冯章传果真同意了,允许吕东明到冯军营里一坐。范家炜深怕冯军使诈,劝说着吕东明莫要赴约。他却只带了一把手枪,只身一人去了冯军营。他有什么可以怕的,上阵杀敌,最坏的结果无非马革裹尸。不是死在冯章传的手中,也早晚有一日是会死在别人枪下的。况且他相信冯章传没有那么傻,杀了一个师长有何用,师中的营长各个骁勇善战,他即便今日死了,明日照样有人领兵。
吕东明进到冯章传的营帐时,他已经沏好了一壶茶等着自己,茶香氤氲,茶色清冽。军营里一切从简,这样的茶水一看便知是招待贵客才有的待遇。吕东明朝他行了个军礼,冯章传也是微笑着回了一个军礼,两人像是同营的手足一般,彼此无半点嫌隙。
冯章传玩笑道:“别告诉我,你是来劝降的。”
吕东明道:“你我实力相当,我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那你这次以身涉嫌,是为了楚辰?”
吕东明喝了一口茶,压制住心中的不安,口气淡淡道:“楚辰于我已是无缘,我如今只求她安好。”
冯章传替他续了茶,微微笑道:“你只管放心,楚辰我是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的。”
吕东明轻轻点了点头,悄然松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本想问些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终究觉得不妥。他起身抱了抱拳道:“那便战场上见了。”
冯章传亲自将他送到了军营门口,很快便有四五名兵卒“陪着”他去了边界线,一路目视着他回了萧军营,这才离去。
第二日天未大亮,不过是朦朦胧胧的月光混着日光,冯军营便已在边界线上叫嚣了。吕东明自然也是早早地部署妥当,只等着与冯军痛快淋漓地打一仗。发兵的枪声一响,两军人马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向敌方,一时间战火纷飞,炮火连天,早已分不清哪里是天,何处是地。
楚辰被冯章传安排在了营中,专门用于指挥二三道防线。不过眼下看来,她却是无用武之地了。冯章传轻轻松松便带着人突破了萧军营的第一道防线,深入敌营。
楚辰握着一把手枪,手心里却是汗涔涔的,她努力在炮火连天中辩识着几道熟悉的声影。就在她看到吕东明的左肩硬生生挨了一枪时,骤然听到一声巨响,十几个冯军兵卒竟腾空飞了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又血肉模糊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响,残肢断臂落了一地。
她只当是萧军营的大炮作祟,却听得又十几个高声道:“地雷,萧军埋了地雷。”之后接二连三的巨响传来,楚辰早已被滚滚浓烟冲得看不清前面的景象。
埋地雷,吕东明居然用了这样龌龊的手段。
她死守在阵地上,即便被热气熏得浑身是汗,也不曾动弹,只怕自己稍有不慎,就让底下的兵卒误认为发了命令出兵。约莫等了半个多钟头,却见冯章传冲出了浓烟层,领着数万人纷纷退回冯军营。吕东明带着人追了一截路,到底是惧怕冯军营也用了同样的手段,并没有再追上来。
这场仗两军勉强打了平手,但冯军也因此受了重创,营中的护士忙得焦头烂额,就连附近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被强行拉来了这里救治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