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我垂着眼睑,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嘴角勾起不信任的弧度,“不会又是什么看我笑话的陷阱吧。大哥,我还有作业要做,不能陪你玩了。”我的表情落寂地转身。
“陪我玩?爱什,你误会了。怎么会?我是在帮你,帮你实现梦想。你不是一直梦想着可以学习那些…..高深奇怪的数学吗?‘自由自在地’什么的。好吧。我不理解。但是我在帮你。”
“帮我?”我忍不住哼笑出声,“帮我呵!”大哥玛瑙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我忍住心口的郁愤之气,垂下眼睑,避开大哥的视线,“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随便你说而已。”我嘟囔着要离去。
大哥的长手臂越过桌子拦住我,“你说什么,爱什?你说大声点?”他的眉头微皱,玛瑙色的眼睛疑惑又好笑地看着我,嘴角仍旧挂着那千年不变的温柔微笑。
我低头不说话,仿似没有声音的木头人,却固执地要离开。
“不!你刚刚说了什么?嗯?爱什?我们是你的……….”大哥的嘴角挂着笑,温柔地看着我。
“‘我们是你的家人,我们爱你,我们会永远对你好。’我知道!我知道!行了吗?我刚刚说我非常感激你的关心,托米。非常感谢!如果不是你,我还做着梦有朝一日能……算了,是我傻。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去定了。谁也不能阻止我。我一直软弱,我现在要坚强一回。过去的几年里,我靠自己捡垃圾不也活了下来。”我低着头,极小声地喃喃自语。
大哥没有听见,他仍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侧着头温文地看着我,“你心里有怨气是不是?其实就算我是妈妈,我也不可能让你直接上大学。这也太………..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是。”
“什么?”大哥错愕地看着我。
“不是。我说不是。我想上大学,因为小学甚至中学的数学已经不能满足我了。只有大学才有我向往的东西,有志同道合者一起学习,一起探讨,在争辩中碰撞出真理的火花。有知识渊博的教授可以请教,由浅入深,摘取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我可以胜任大学的学术活动,而也只有大学才能给我最大限度的自由与发展潜力。为什么不?”我低着头,话语却咄咄逼人。
“哇,好吧。嗯……..”大哥嘴角温柔的弧度尴尬地僵持着“我还以为你看到我要上大学了,也想上大学。小孩子三分钟的热度…….看来你想得很清楚嘛。也许你应该跟妈妈说说这话……其实妈妈也不是那么不好理解。你想一想,你才六岁,连基本自立的能力都没有。妈妈怎么可能让你像我一样独自前往外地读书。你有你的想法,而妈妈更加出于现实的考虑。更何况她正在气头上…….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会尽力帮助你的。你有权利让你的声音被听见……不,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爸爸会怎么说?”
我直直地盯着大哥玛瑙色的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还有失望,“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尽力帮助我?这是什么?逗我玩吗?”我转身便要走,我再不要逗留,简直被大哥像猴子一样耍。爸爸很少,噢不,几乎没有反对过妈妈的决定。一般妈妈决定了的事情,爸爸总是挑着眉,嘴巴夸张地咧着,摊开手说,没办法,唉。让你在失落中有一种难兄难弟的好笑感。但是不是现在。我的人生,我的梦想不是可以妥协的玩笑。
“爱什!”大哥的声音无孔不入地追随着我,“你想要让你的愿望成真,而它如何成真并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爱什莉,你想六岁一个人独自去上大学,不管你的愿望如何,你自己想一想,有没有这个可能性。妈妈会真的允许吗?所以我们不要幻想着一步登天,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嘛。退一万步说,就算妈妈同意了,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就算你让妈妈妥协了,你要去什么大学?什么样的大学会要你这个六岁的孩子?爱什莉,这些你有没有想过?你有着一腔热情,这很好,可是很多时候,仅仅凭着一腔热情是远远不够的,你还要有相匹配的实力。”
我转过身,仍旧郁蹙地低着头,却不再悲愤,我的耳朵在倾听,我的心却在悲哀地淌血,其实每当我做这个美梦,我就知道我会面临多大的社会阻力,只是我从来不愿去面对它,从来一厢情愿地满怀期待,期待某种奇迹发生。而奇迹之所以为奇迹,就是因为它是独特的,又怎么会发生在平凡的我身上呢?
“你是很聪明,可是这种聪明只是某种潜力,还不曾成为你的实力。爱什,你…….如果你仅仅凭着聪明还有对数学的热忱就能叩开高等学府的大门,那么你让我们这些勤学十二载的莘莘学子们情何以堪。不论旁的,单就说SAT,大学入学考试,你能考多少分?就算你的数学满分,你的阅读呢?你要凭着个位数的阅读分数越过大学的门槛吗?爱什,这些你有没有想过。妈妈也许残忍,但是她却是真真正正为你考虑的,上大学对现在的你来说,真的,不太现实。”
大哥的声音在我头顶徘徊,我低垂着睫毛,闷闷地说,“我明白了。”尔后再无下文。
大哥的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玛瑙色的注视仿佛能烧穿我的头顶,他的声音带着一分笑意,“你明白了?这么简单……你………..你明白什么了?说说看?”
我抬起头直视着大哥,“我明白你说着帮我可是连你自己也不相信我会成功,我明白,不仅在妈妈看来,即便在你看来我也是无理取闹的。”我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可是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想上大学啊,我就是想上大学啊………”我倚着厨房大理石的台子往下滑,我想要抱住自己,抓住些什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虚度年华,和那些白痴一样的学习内容周旋吗?一日复一日,看着我的心,我的学习热情渐渐老去,却无能为力。是这样吗?托米。大哥!你不是我!你…….是啊,你不是我,你又怎么能理解呢?”
大哥微笑着摇摇头,“所以你就是不相信我,是不是?此路不通,你还偏偏要玩前面撞,不头破血流不罢休是吧?换个方式不就行了?妈妈不放心你最主要是你一个六岁的小屁孩没有自理能力,可是谁说上大学一定不能再家住啦?换个思路,说不定皆大欢喜呢?”说罢,大哥绅士地理了理白衬衫的袖口,唇角带着微笑,“好好想想吧。”便要转身离去。
我抱着头坐在地上,满脸的泪痕,听见大哥的话,止住了泪水,怀疑地看着大哥,“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声音沙哑得好像闷雷在打鼓,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哥转过身,“两个字,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