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没有一丝光线,似乎这里是光明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寂静,没有半点声音,就像耳朵已经失去了功用。
甚至方元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醒过来了还是在梦里,或许死了也不一定。可能这就是地府该有的模样。
如此寂静的黑暗之中,空间无法被度量,时间同样无法被计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几年,也可能才几天。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够把握住时间的脉络。
几次昏睡又醒过来,方元只感觉到寒冷。他想发出一些声音,这样或许能够告诉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
他发不出声音了,或者他听不见了。
方元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脑袋里回想之前的记忆。那一片血腥似乎很不真实。
方元是并肩王府的小王爷,他的父亲就是吴国鼎鼎大名的并肩王方跃。关于方跃的传奇故事,这片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初吴国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陷于万军之中。就连先皇都绝望了,而这时候方跃独骑一人,一把偃月刀如破竹一般杀入敌阵中。身中十箭,方跃仍是带着太子杀出了重围。
先皇大悦,加封毅勇侯。太子感激涕零,拜其为兄弟。先皇驾崩后,更是被封并肩王,成为吴国至今唯一一个异姓王爷。更了不起的是,并肩王能征善战,麾下金羽、银骑、铁卫三支大军南征北战,将吴国版图扩张了近乎一倍。
而就在今年开春,并肩王镇守北疆时,皇帝驾崩,二皇子被推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并肩王意图谋反。并肩王府被满门抄斩,更有三千羽林军奔赴北疆,秘密处决并肩王。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方元最后的记忆就停在家里下人被肆意屠杀的场景,之后他就被人打晕了。
撑着冰冷地地面,方元慢慢坐了起来。心里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方元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静默狱!
关于静默狱的事情,方元听自己父亲说过,这是吴国最恐怖的监狱。
静默狱,顾名思义,这是一座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牢狱,也没有半点光线。据说这是在一片荒岛之上,牢狱中负责送饭的人都是聋哑人,绝不会和犯人有半点交流。
而每一个被关进静默狱的人,都会被施加禁术,封印人的视觉、听觉和嗅觉,还会毁去犯人的声带,让其无法说话。
静默狱从来没有犯人能活着出去,或者自杀,或者疯掉被杀。毕竟那种恐怖没有多少人能承受下来。
在极度恐惧之中,方元情绪开始变得暴躁起来。可是这无法发泄出去,再之后,他的精神开始恍惚,眼前出现幻觉。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似乎精神一点点离体而出,他的意识开始慢慢沉睡。
四周山林耸立,绿树苍天。不远处,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相对而坐。只不过那两位老人的衣着很是古怪。
其中一个老人开口说道:“千倌,这先天罡气本就是我全真一脉的至宝。你齐云山是全真一脉,我王屋山也是。这先天罡气怎么说也得让我王屋山保管几年吧。”
这种话语方元没有听过,但是却莫名其妙地懂了意思。
“道兄说笑了,”那被称作千倌的老人笑着说道,“先天罡气是师祖留在齐云山的,怎么敢送出去。”
“那也成,”先前那老头接着说道,“把先天八卦道图借我把玩几年。”
“道兄这话就更不对了,”千倌说道,“先天八卦道图是我徒儿之物,我也做不得主的。”
“这么说,”先前那老头眉毛一挑,说道,“那你是准备铁公鸡,一毛不拔喽?”
“嘻嘻。”
方元被吓了一跳,因为这笑声是从他自己嘴里发出来的。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另一边跑去。就像这身体是别人的,他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童师叔,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干什么去?”一个年轻人拦住了去路,身上衣着和那两个老人一般,开口说道,“你不是去偷看师公他们比武去了吗?”
方元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样。
“对呀,”方元,或者说是那童师叔开口说道,“可他们半天都不打,无聊死了,不看了。”
说着,这童师兄就跑开了。
一路朝那些奇怪的建筑群跑去,进了一间极大的建筑内,童师兄直接跑过广场和大殿,朝后面奔去。
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檀香,点燃后插在了香炉里,拜了几拜。看见童师兄风一样跑过,摇了摇头,说道:“童师弟还是这么疯。”
摸进一间房间,童师兄快速来到床铺边,一把掀开那单薄的被子。
双手快速掐出一大串印诀,童师兄嘴里低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木里取金,开!”
床板竟然朝两边而去,露出了一个缺口。一个紫色的木盒慢慢升了上来。
“嘻嘻,”搓了搓手,童师兄激动地说道,“这就是和我一起被师父捡回来的先天八卦道图?终于能看看是什么样了。师父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偷偷记下法诀吧?”
一把拿过木盒打开,方元也是好奇地朝里面看去。那是一块正八边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玉石的。可是看着看着,方元就有些惊讶起来了,他竟然看不出这东西是什么颜色,似乎是白色的,又似乎是黑色的。
童师兄一把抓向了那先天八卦道图,浑然不知屋外天空已经是黑压压一片了。就在他手触碰到道图的一刹那,一道水桶般粗的雷电穿破屋顶,砸在了他的头上……
远处,那盘腿而坐的老人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惊讶之色,说道:“千倌,这是怎么一回事?”
千倌苦笑着开口说道:“所以说不是我铁公鸡,而是先天道图离开了。”
“先天道图离开了?”老人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
千倌不答反问:“你应该知道,童潜那孩子的劫数吧。”
“我自然知道,”老人说道,“而且就在近期——你是说——”
“我推算过无数次,发现他尚有一线生机。”千倌说道,“但是怎么也推算不出生机应在哪里,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算不出来。果然是应在道图之上。”
“那我们打一场,我赢了先天罡气原本让我带走。”老人不甘心地说道。
“今天不打,”千倌笑呵呵地说道,“那孩子走了,这辈子只怕不能相见了。我心里难受,让我缓几天。”
老人嘴角抽搐了几下,你那哪是难受,明明就是得意。但他还是无奈地说道:“那你要缓多久?”
“不久,”千倌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说道,“十年八年的就够了。”
“我去你大爷!”
……
方元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了揉太阳穴,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脑袋。半晌之后他才恢复过来,忍不住心里暗自问道:“我到底是方元,还是童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