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塑胶原料全部依赖进口,伴随着石油危机的爆发,原料价格由年初的每磅6角5分到秋后竟暴涨到每磅4~5元。塑胶制造业一片恐慌,如临末日。不少厂家因未储备原料,被迫停产,濒临倒闭。
香港的塑胶原料,全部为进口商垄断。其实,价格暴涨的根本原因,还不是石油危机,因为国外塑胶原料的出口离岸价只是略有上涨。主要是香港的进口商利用商业界因石油危机产生的恐慌心理,垄断价格,一致提价。又由于炒家的介入,把价格炒到厂家难以接受的高价。
在这场关系到香港塑胶业生死存亡的危机中,身为潮联塑胶制造业商会主席的李嘉诚,挺身而出,挂帅救业。此时,李嘉诚的经营重点已转移到地产,收益颇丰,塑胶原料危机,对长江整个事业,影响并不大。李嘉诚这样做,主要是出于公心和义务。
在李嘉诚的倡导和牵头下,数百家塑胶厂家,入股组建了联合塑胶原料公司,其中还有非潮籍塑胶商。原先单个塑胶厂家无法直接由国外进口塑胶原料,是因为购货量太小,对方不予理睬。现在由联合塑胶原料公司出面,很快达成交易,所购进的原料,按实价分配给股东厂家。在这种形势下,其他原料进口商不得不降价。
笼罩全港塑胶业两年之久的原料危机,从此烟消云散。
李嘉诚在救业大行动中,还有惊人之举。他从长江公司的库存原料中,匀出12.43万磅,以低于市价一半的价格救援停工待料的会员厂家。直接购入国外出口商的原料后,他又把长江本身的配额——20万磅硬胶原胶,以原价转让给需量大的厂家。
在危难之中,受李嘉诚帮助的厂家达几百家之多。李嘉诚的雪中送炭为他赢来了很好的声誉,他被人们称为香港塑胶业的救世主,其声名远播。
但是,这次救业行动与20世纪80年代的“百亿救市”相比,却只能算小事一桩,因为在“百亿救市”的过程中,李嘉诚所冒的风险更大,所付的热情与心血更多。
20世纪80年代中期,香港股市持续兴旺,恒生指数一路攀升。到1987年10月1日,一举飚升至创历史最高记录的3950点,真可谓牛气冲天。
1987年9月14日,李嘉诚宣布长实旗下公司——长实、和黄、港灯,合计集资103亿港元,这是香港证券史上最大的一次集资行动。至于这笔巨资的用途,李嘉诚并没有明言,只是表示将在3个月内公布。
10月19日,美国华尔街股市突然狂跌508点,引起香港股市恒指暴跌420多点。绝大多数人,特别是李嘉诚的包销商,更是欲哭无泪,因为他们将承担包销的风险。
10月20日早上,联交所主席李福兆宣布停市4天。
10月26日重新开市当日,香港恒指又暴挫1121点,全面崩溃。
大盘崩溃之后,约占香港总市值15%的长实系上市股票均下跌三成。依常规,这正是向公众股东廉价收购本系股票的大好时机。
10月23日,李嘉诚向香港证监会提出一个“稳定股市”的方案,即拟动用15亿~20亿港元,吸纳长实系四公司的市面散股,以便“协助本港股市的稳定”。
李嘉诚强调“此举目的是希望看到本港股市和经济不要有太多波动,希望能稳定下来”,“绝非为个人利益,完全是为本港大局着想”。
这就是被有关传媒所广为传颂的“百亿救市”行动。
李嘉诚在股灾中,虽然让包销商大受其害,但却因之而挽救了香港的整个股市,扮演了白衣骑士的角色。
但是,尽管李嘉诚早已声明了自己的立场和做法,仍然有人认为他“有为私之嫌”。舆论纷纷,各种说法一时甚嚣尘上。
当时,李氏家族控有长实的35%以上的股权,控有和黄的股权也近35%,按照收购及合并条例,已超过35%股权的股东如要再增购股权,就必须提出全面收购。
李嘉诚没有能力全面收购,只好要求当局放宽限制。证监会碍于条例不予批准,李嘉诚多次去港府力争,希望从“救市大局”出发。
结果港府决定接纳李嘉诚的“救市建议”,同意暂时取消有关人士购入属下公司股份超过35%就必须全面收购的条例。然而却规定所购入最高限额之股份,必须在一年内以配售方式出售,同时必须每日公布购入股份的详情。
李嘉诚虽然对放宽限制表示欢迎,但认为既然放宽了收购点限制,又限期售出,这是自相矛盾的,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当时就表示对所附带的条件感到非常失望。因为这意味着,如一年限期内,股价继续下跌,那么他收购的股票则必亏无疑。
当时许多同行业内人士和各媒体都认为李嘉诚这次是在劫难逃,只能痛饮自酿的苦酒。因为依以往香港及海外的股市经验,大股灾之后,仍有2~3年的低谷期,李嘉诚这次自然是亏定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股市竟恢复得如此之快,到年底股市就开始回扬上涨(欧美的股市也是如此)。到了1988年的4月14日,恒指收市报2684点,已接近1987年初的水平。李嘉诚在一年的期限内,以配股方式将增购的股票出售,不但没有亏损,反而还有几千万港元的盈利。
幸运之神再一次光顾了李嘉诚。
令人瞩目的是,李嘉诚这次百亿集资行动(9月14日)与香港股市暴跌(10月19日)的时间相差只有35天,这是否意味着李嘉诚已预感到香港股市将会出现大灾难?
另一方面,李嘉诚的救市行动承受着巨大的经济风险,而股市竟在一般人看来不可能很快好转的情况下出现了转机,使他避过了危机,难道他预先算到了股市好转的时间?
不过更重要也更无疑的却是,李嘉诚在股灾中扮演了一个敢冒风险的白衣骑士的角色。这种高尚的品德,使他不仅成为商场英雄,而且成为人人钦佩的商界领袖和为人楷模。从此,李嘉诚的人生舞台更高更大,只要登高一呼,就会应者云集了。
李嘉诚经商箴言:
人要去求生意就比较难,生意跑来找你,你就容易做,那如何才能让生意来找你?那就要靠朋友。如何结交朋友?那就要善待他人,充分考虑到对方的利益。
5.知己知彼,一鸣惊人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成大事者的风范。然而成就一番大事业必须对大局有详细准确的了解,然后根据自身的具体情况扬长避短,精心准备。只有这样,才能在关键的时刻取得一鸣惊人的成功,才能打开成就大事的局面。
进入地产界的李嘉诚有时会一改以往温文尔雅的作风,而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最能体现李嘉诚这种风格的一件事,是1977年的地铁工程竞标。
地铁工程是当时香港开埠以来最浩大的公共工程之一。整个工程计划8年完成,需耗资约205亿港元。首期工程由九龙观塘,穿过海底隧道到达港岛中环,全长15.6公里,共15个站,耗资约56.5亿港元。资金来源主要是由港府提供担保获得银团的各类长期贷款;地铁公司通过证券市场售股集资;地铁公司与地产公司联合发展车站上盖物业的利润充股。
地铁中每个站点的建造都成了地产商的抢手货,尤其是中环站和金钟站,这两站客流量最大,是地铁最重要的车站。中环站是地铁首段的终点,位于全港最繁华的银行区;金钟站是穿过海底隧道的首站,又是港岛东支线的中转站,附近有香港政府合署、最高法院、海军总部、警察总部、红十字总会、文物馆等著名建筑,与中环银行区近在咫尺。
显然,中环、金钟两站,就像两块肥肉。尤其是两站上盖将建成地铁全线盈利最丰厚的物业。为此,地产商莫不“垂涎欲滴”。
李嘉诚何尝不为之心动,他看重的不仅仅是上盖发展的利润,更主要的是长实的声誉。在人们眼里,长实只是一个在偏僻的市区和荒凉的乡村山地买地盖房的地产公司。在寸土寸金、摩天大厦林立的中区,长实无半砖片瓦、立锥之地。
屈指算来,李嘉诚涉足地产已有20年左右,也盖了不少建筑,积累了不少经验,他觉得是到了改变形象的时候——进军港岛中区。
早在一年前,香港地铁公司将招标车站上盖发展商的消息,被新闻界炒得沸沸扬扬。
1977年初,消息进一步明朗,地铁公司将于1月14日开始招标,地段是邮政总局原址。原址拆除后,兴建车站上盖物业。
夜静入寂,寒意袭人,李嘉诚在深水湾住宅的花园散步。他无心观赏月下的花木,陷入沉思之中。地铁车站上盖投标之事,已弄得他连日来寝食不安。
李嘉诚以往的工作习惯是,极少把工作带回家做。他总是在办公室里把工作处理完,哪怕弄得很晚。李嘉诚一旦下班回家,除了学英语,翻翻报章杂志外,就是陪太太和儿子。他尽可能放松自己,很少思考工作上的事情,保证睡得安稳,以便第二天有充沛的精力去应付工作。如果发现他把工作带回家,那一定是遇到非处理不可的大事。
如今的地铁车站上盖投标,就是他认定的非干不可的大事。
对于中环金钟两站的招标,一定不乏实力雄厚的大地产商、建筑商竞标。群雄逐鹿,鹿死谁手,必有一番你死我活的较量。
长实竞投的把握有多大?若渺茫无望,不如不投。过去,曾有多次政府拍卖中区官地的机遇。中区的地价高,日涨日升,每平方英尺已突破1万港元,是当时世界地价最贵的地方之一。一幅地动则要数亿至10多亿,非长实的财力所敢觊觎。
不敢参与,并非不敢期望,李嘉诚梦寐以求打入中区。
李嘉诚信步走到深水湾的山坡,眼前是海湾的朦胧轮廓。潮声在他胸中激荡,他眼前仿佛看到两座商业大厦,从地铁车站拔地而起。李嘉诚一贯渴望挑战,也乐于应战。
不必再有丝毫犹豫,竞争既是搏命,更是斗智斗勇。倘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谈何在商场立脚,超越置地?
李嘉诚大步回到家中,坐进书房,翻阅研究带回家的有关地铁的材料。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李嘉诚估计,参加竞投的将会有置地、太古、金门等英资大地产商、建筑商,华资地产建筑公司实力稍逊。置地的夺标呼声最高,长实参与竞投,就必须把置地作为竞争对手,与这个庞然大物对撼。
港岛中区是置地的“老巢”。当年置地创始人保罗参与中区填海,获得港府成片优惠地皮,置地在中区,拥有10多座摩天大厦。置地广场和康乐广场(又名怡和大厦),位于未来的中环地铁车站两翼。中环车站又恰好落在遮打道上,遮打道的南侧,则是遮打花园广场。就凭这些物业和街道的名称及主人,就可知置地在中区的地位。难怪当时的公众和传媒,把中环站称为遮打站。
金钟站离遮打花园广场仅100多米,简直就处在置地的眼皮子底下。攫取中环金钟车站的兴建权,就相当于打入中区的心脏,到置地这只座山虎的食槽里夺食。
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置地并未公开声称参与竞投,就有报纸高唱置地“志在必得”的高调,谁与置地竞争,无疑“以卵击石”。
李嘉诚想,“志在必得”的置地会不会“大意失荆州”呢?置地属怡和系,怡和大班又兼置地大班。现任大班是纽璧坚,纽璧坚20岁起就参加怡和洋行的工作,一步步爬上董事局主席高位。纽璧坚没有任何背景,靠的是自己的勤勉努力。
置地的另一个创始人是凯瑟克家族的杰姆·凯瑟克。凯瑟克家族又是怡和有限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因此,纽璧坚身为两局大班,又得受股东老板的制约。凯瑟克家族力主把发展重点放到海外。这样,势必分散纽璧坚坐镇香港抉择的精力。
这正是一般不易洞察的置地薄弱之处,人们往往会被置地的“貌似强大”的表象蒙住双眼。
置地一贯坐大,也习惯于坐大。过于自负的置地,未必就会冷静地研究合作方,并“屈尊”去迎合合作方。
那么,地铁公司招标的真正意向是什么?
香港地铁公司是一间直属港府的公办公司。香港的公办公司,并不像过去内地国有企业,一切都由政府包揽包办。地铁公司除少许政府特许的专利和优惠外,它的资金筹集、设计施工、营运经营,都得按商场的通常法则进行。
李嘉诚通过各种渠道获悉,港府工务局对中区邮政总局原址地皮估计,约2.443亿港元,原址用做中环、金钟两地铁车站上盖。另加上九龙湾车厂地皮估价,两者合计约6亿港元。港府将以估价的原价批予地铁公司,由地铁公司发展地产,弥补地铁兴建经费的不足。
地铁公司为购得中区邮政总局原址地皮,曾与港府多次商谈。地铁公司的意向是:用部分现金、部分地铁股票支付购地款。港府坚持要全部用现金支付。
李嘉诚首先明确这一点,竞投车站上盖发展权,必须以现金支付为条件。
地铁公司与港府在购地支付问题上产生分歧,说明地铁公司现金严重匮乏。地铁公司以高息贷款支付地皮,现在急需现金回流以偿还贷款,并指望获得更大的盈利。
李嘉诚在投标书上,提出将两个地盘设计成一流商业综合大厦的发展计划,但是这仍不足挫败其他竞投对手。任何竞投者都会想到并有能力兴建高级商厦物业。李嘉诚的“克敌”法是:首先,满足地铁公司急需现金的需求,由长江实业公司一方提供现金做建筑费;其次,商厦建成后全部出售,利益由地铁公司与长江实业分享,并打破对半开的惯例,地铁公司占51%,长江实业占49%。
这对长江来说,是一笔沉重的现金负担。李嘉诚决定破釜沉舟,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做一次冒险。
早在1976年冬,长实通过发行新股,集资1.1亿港元,大通银行应允长实随时取得2亿港元的贷款,再加上年盈利储备,李嘉诚可调动的现金约4亿港元。
1977年1月14日,香港地铁公司正式宣布:公开接受邮政总局原址发展权招标竞投。
各竞投公司频频与地铁公司接触,刺探地铁公司意图,准备投标书及附件,在限期内呈交上去。
公开招标为各公司提供了一个平等机会,投标书内容则属机密。投标中标法则若过多考虑自己一方的利益,则中标希望小;若条件过于优惠对方,自己则毫无利益可图。各家都对投标内容秘而不宣,任记者发挥想象力去揣测。
参加竞投的财团、公司共30家,超过了以往九龙段招标竞投的一倍多。据报界披露,包括是置地公司、长江实业、太古地产、金门建筑、日澳财团、辉百美公司、嘉年集团、霍英东集团、桓隆地产等大公司。
舆论界凭其惯性,一致看好置地,置地优势昭然,中标呼声最高。英文《南华早报》的澳籍记者,采访置地大班纽璧坚,纽璧坚拒绝透露投标内容,亦不对“鹿死谁手”作评价,但他用自信的口气说:“投标结果,就是最好的答案。”
1977年4月4日,地铁公司董事局主席唐信,与长江实业李嘉诚首先签订中环站上盖发展物业协议,金钟站上盖协议则由日后签订。
当晚,唐信召开新闻发布会,对与会记者说:
“这座建筑物会逐层售予公众,利益由地铁公司与长江分享,地铁公司则占大份。
“若干间公司均对与本公司合作甚感兴趣,因而竞争激烈,所有建议均经详细研究,结果为长江获得,因其建议对本公司最具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