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看看,应该干着一个。”陈锋把冲锋枪收了,枪带子一顺,挂在肩膀上。
“啥玩意儿,哈哈,是只兔子。”丁三乐呵呵地从草棵子里钻出来,手上揪着兔耳朵。
“我也是下午刚发现的,现在冬天草棵子浅,兔子饿了就到处跑。”陈锋想着,这打的什么仗,手底下的兄弟三个月都没尝过荤腥了。
两人又打了一会儿,天黑了,随便走到个草棵子边上,把草一撩,兔子被马灯一晃跟个小傻子似的,一搂一个准。等到一匣子子弹打空了,丁三手上抓着四只兔子,陈锋手上抓着一只,两个人往团部走。
警卫连长万耀听见枪声出来看,正好见着他们两个,一问,丁三就把手举着给他看。三个人一起回团里。
庄子西边有个土地庙,下午团里的人把那儿打扫了,把团部设在那里。陈锋安排下去,各营在保证防区守备的同时,可以抽人到防区后面打兔子。打来的兔子全部打牙祭,官兵一视同仁,争取大伙都能吃着肉。
当天晚上各营都派人去打,一时间枪声不断,这边日军诚惶诚恐地过了一夜,不知道国军那边在折腾什么。
第二天天麻麻亮,当地政府的民工队就上来了,抬了好多修工事的木料,等他们走上防区的时候,闻着到处是兔子肉的香味,心里就琢磨着。当天下午,从后方送了几百斤的腊肉到团里。
师里半上午来了命令,短时间内不会换防,要求各个团严守防区。陈锋打发闻天海回师里要给养,又拿出五斤烟土,给闻天海上下打点用。
等到了中午,兄弟团派人过来搞交接,原来团里的防区太靠前了,中间有一大片空白地段,陈锋也没辙,只好把伤亡严重的三营又给调动起来,填到那儿。
原来的副营长武鸣暂时代理三营长,等报师里再发委任。
这次日军强攻得手,把国军的防区打的整整后撤了几十公里,上下震动。下面的兄弟们都在议论,说老头子发火了,这次没准儿要杀掉几个四条腿的呢(三四十年代国军的俗语,当时的部队机械化程度低,好多部队给军官配马匹,四条腿的意思是指军官。陈锋以前也有马,但在战区骑马目标大,有战地经验的军官都宁可走路。)
看来日军伤亡也很大,而且辎重一时半会没办法部署到位,所以战区一连几天都很消停。
陈锋一天几次地催着补充,师里也没办法就往上面说。就在这天,有个当地的商绅陈万明突然带着人过来拜见陈锋。
两人就在土地庙里见了面,陈锋以前没见过他,愿意见他纯粹是面子,而且人家大老远地跑到前线来,路上没准儿就有发炮弹什么的砸过来了,不见人家说不过去。
陈锋这个人没什么架子,如果他脱掉军装,往人堆里一撂,保证谁都认不出他来。关键是他不会钻营,这在他们军里上下都有口碑。说白了,陈锋一直没人动他,主要是这个人太和善了,对谁都不构成什么威胁,而且他的团,实际上已经成了师里的王牌,所以谁都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打他的注意。
他身上的那种铁血之魂,只有枪声响起的时候你才能看到。就好像老虎,平时爪子是收起来的,你不惹它,绝对看不到那种锋芒。
多年以后,脱下军装的陈锋,在自己当年曾经浴血战斗过的城市生活了下来,他身边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样子和善,跟谁说话都彬彬有礼的人,竟是当年浴血沙场的铁血悍将。
而那天下午,陈锋并不知道,陈万明彬彬有礼的背后使着毒计要将陈锋置于死地。
陈万明将来意谈了,说自己手头有一部分西药想卖给国军,价钱好商量,陈锋叫来团里管军需的来看,一看价钱也确实公道。死马当活马了,团里就拿了银圆买了下来。陈万明临走的时候,还将骑过来的四匹高头大马强留下来,说是送给国军上阵杀敌用。陈锋推辞半天,陈万明坚持要送,最后只好收了下来。
其实陈锋不知道,这个陈万明根本就不是个好货,背地里是个大烟贩子。那年头,贩大烟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风险大,路上被劫了,弄不好是杀头的罪。陈万明早就和闻天海认识,闻天海出兵,他出人,两人一起走了几趟买卖,获利颇丰,而这次两人联手就是打算除掉陈锋,让闻天海当上团长,这样一来,就能大摇大败地贩烟土了。
陈锋送走了陈万明,团里出去摸敌情的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把陈锋吓了一跳。原来防区北边,日军用抓来的在修十几天前被国军炸掉的那座桥。
此外,几个大队的鬼子沿着河边,一字排开,设了防区。桥北的火车、大车,每天都往这边拉物资和人。陈锋心说小鬼子看来是拉开架势打算再进攻一次啊,就赶紧着人把情况写了,往师里报。陈锋想到这里,突然灵光一显,对,咱别在这儿空等着,得想想辙啊。
立马把炮连连长陈章叫过来,问他给养的情况。陈章一说,陈锋差点没被气得背过气来,全团现在仅有不到一百发炮弹,而且师里面说就这么多了,下次补给再想办法吧。
陈锋心里骂着,真是吃草的,一拳头擂在桌子上。陈章脸上也挂不住了。陈锋把他叫的地图边上,把情况大致说了。
原来,日军现在桥没修好的情况下,人员和物资都是靠河边的一个渡船码头,人和物资多,而船又少,码头边上就堆了很多物资,而且很多是弹药。
陈章听了顿时来了劲头,但现在的问题是,连里的火炮都布防在全团阵地后面。射程够不着这个地方。陈锋在地图上比划,现在团里防区前沿距离码头将近十里地,而山炮布防在前沿后面几里地的地方,这样一来山炮射程就不怎么够得上。
当下派了黄阳东和几个兵想法子摸过去,务必在当天晚上按照地图进行侦察,标注出日军码头的详细位置。
而陈章要将炮连当天晚上前移到阵地前面,距离码头不到五里的地方,隐蔽待机。黄阳东和陈章听了安排,两个人都出去准备。陈锋一个人闷在团部里,脑子里想着团里千头万绪的事情。团里的军官也不敢打搅,各忙各的事,突然听见闻天海在外面高喊一嗓子,“陈团长,快出来看,是谁来了。”
陈锋出了团部一看,夕阳下面是潘云飞。两个人抱到一起,原来潘云飞伤好了之后,上下打点了一下,正好师里的参谋长调到了军里,潘云飞手眼高,回到师里当了师参谋长。刚刚到任,路过自己的老部队就特地车子一拐,过来看看自己一帮老部下。
几个人围着潘云飞,让到了团部,陈锋连说寒酸寒酸,不想扰民,所以弄个小庙当团部。潘云飞爽朗地大笑,心里赞着陈锋,兵当的有个兵样,啥时候都不愿占别人便宜。
团里的老人都凑过来打招呼,潘云飞掏出几包哈德门扔给大伙儿。一帮子人扯着闲篇,闻天海招呼自己的勤务兵大毛跑前跑后忙着倒水招呼。
这时,丁三从外面进来,见着潘云飞,忙着立正敬礼。陈锋就问是什么事,原来陈章要在前沿扯一部野战电话,就让丁三过来问。
陈锋回到屋子里,嘴上嚷着恕罪恕罪,把桌子边上管事的军官拉起来,两人一阵,然后让丁三领着出去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