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呢。”霍霆走进自家别墅的大门,朝着小白团子叫了一声。
呢呢把杯子放在地上,扭头朝霍霆跑过去,红色的小皮靴欢快的踩在绿色的草地,“扑通“,一个跟头趴在了地上。
她就这么赖着了,反正知道霍霆会把她抱起来。
霍霆走到她面前,弯腰捏了捏她的鼻子,将她抱起来,弹掉身上的碎草,用嘴唇去碰了碰她的额头,“你还想打针是不是?刚好病就出来乱转,家里那么大不够你转吗?”
呢呢讨好的蹭蹭他的颈窝,小手指在他额头上的伤口点了点:爸爸这里坏了?
他捏住呢呢短胖的小手指,放在掌心捂着,温暖着小丫头指尖的凉意,“爸爸受伤了,好疼啊,呢呢快安慰爸爸一下。”
呢呢眯着眼睛笑笑,嘟着嘴巴去亲他,在霍霆的嘴巴上啵出一个接一个的响。
于笑正在沙发里看杂志,盖着一条LV 的小方毯,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头都懒得抬一下,“呢呢,牛奶喝完了吗?杯子送进厨房,茶几下面有熊仔饼,一次只能拿三个。”
呢呢突然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霍霆把她放下,她扭头就往外面跑,拿起被自己遗忘的牛奶杯,一个大白球似的滚回来,跑进厨房,放好水杯,回到于笑的面前,伸出小手去茶几下面掏饼干,数好三颗放到于笑面前给她看一眼,然后握着饼干再去找霍霆。
霍霆站在玄关处,不动声色的看着,为呢呢这种刻意讨好于笑的举动而感到心酸。
呢呢拿着一颗小饼干,仰望着朝他伸手,口型清晰的唤着:爸爸!
霍霆蹲下来,张嘴咬住,笑笑。
于笑听到他脱鞋的声音,回过头去看他,惊讶的掀开小方毯,放下手里的杂志走了过去,关切的问,“你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霍霆不着痕迹的躲开她伸过来的镶嵌着水钻的纤长手指,牵着呢呢一步一个台阶的上楼。
爸爸,我想妈妈。呢呢抱着站在衣柜前翻衣服的霍霆大腿,抬头仰视着他。
霍霆微微一笑,慢慢的解开自己的袖扣,这个浅笑在他瓷白的脸上显得过于淡然,沉默了片刻,回答呢呢,“我也想她。”
我也想她,比你想她,可是爸爸觉得,你的妈妈,不会再想我了。
他换上一身家休闲家居服,翻出自己备用的药,第一次按着医嘱吃了适当的量,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就是苟延残喘,也要活着,霍朗回来,霍家没人提到过,也许没人知道他回来,那他回来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是来霍家讨要属于他的那份财产,还是他已坐拥金山银山,回来,不过是要进行一场残忍的报复掠夺。
在霍朗离开之前,他不能倒下。
霍老太太不在家,说是又出去打牌,最近手气不好,不输个昏天暗地就誓死不归,连着几天都是半夜才回来。
自从霍霆当家以来,他都会按月给霍老太太零花钱,不然凭着她那豪赌的本性,这点家产根本就不够她败坏。现在已经是不到半个月就得再找他要钱,不给就骂他不孝,给了才能眉开眼笑。
看似完美的一个家,其实内里已经破烂不堪。
以前阮阮在的时候,还会经常拉着霍老太太一起去给霍霆和呢呢买东西,让她少和那些牌友接触,现在的于笑,除了嘴甜会讨人欢心,一点触碰霍老太太的事情都不敢做。
他的劝阻,霍老太太也全然当耳边风,你说你的,我赌我的,咱们两不耽误。
最近更甚,连呢呢都不管不问,她觉得呢呢大了,不像小时候坐在小高凳上能一动不动陪她一天,要睡就直接睡在椅子上,现在的呢呢不在地上转悠就难受,她顾不上,就只能放家里,隔两天让于笑看着,隔两天让阿青看着,反正就一小孩,她又不能把家里点着,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霍霆问呢呢,奶奶呢?
呢呢小胳膊往身前一支,做了一个推牌的动作,比划着:爸爸你真笨,奶奶当然去打牌。
在小呢呢的眼里,奶奶去打牌就和爸爸去上班是一样的,只有说法上的不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霍燕呢把他的药瓶拿在手里晃晃,问,爸爸,这是什么?我也想吃。
霍霆揉揉她软绵绵的短发,在她小脸蛋上捏了捏,“这个是给大人吃的,等你再大几岁才需要吃,别着急。”
他觉得身体很疲惫,无力感从四肢百骸源源不断的传来,就在床上趴了一会,呢呢跪在他的身侧,扑在他的腰上老老实实趴着,用小指甲去扣他裤腰上的商标。
阳光美的就像春天,隔着朦胧的白纱帘洒在灰色的地毯,白色的梳妆台,还有盛放着樱花的大床,没出一会儿,床上的父女俩就这么被暖融融的太阳晒着沉沉睡去。
很温馨的画面,却因为缺了一个人的存在,而令人心酸,从前的一家三口,后来的一家四口,现在的,却是两两相依为命。
梦里的呢呢,还是球一样的蹲在那个埋着樱花种子的地方,闪烁着天真的大眼睛问他:爸爸,这个小种子怎么还不发芽?什么时候能长出小苗苗?什么时候能发出小芽芽,什么时候能长成大树,开出樱花?
霍霆只好轻声的安慰道:呢呢在等等啊,在等等,总有一天它会长大开花,你就能每天的看见妈妈。
如果一个人,只能依靠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希冀活下去,其实很可怜。
可如果一个人,连这一点点飘渺的远方都 望不到,那就是无限的可悲。
呢呢是那个可怜的孩子,霍霆,是那个可悲的男人,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块土地,永远不会开出樱花,那些黑土之下,深埋的根本就不是一颗可以承载希望的种子,它注定一生孤零零的,被埋在土下。
临近年关的街上总是熙熙攘攘,这大概是一年之中这个城市最忙的时节,大量的内贸外贸商家开始疯狂的发货,路上随处可见从各个贸易集市发往各大货运场的厢货车,就连云柏大厦附近的一些高级购物中心,也少了平日的冷清,宜家家居的门口人头攒动,楼下的星巴克都会一位难求。
如果没有春节,恐怕中国有一小半商家,都是要倒闭的。
霍朗的绿色悍马在路上堵了整整四十分钟,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出发的地方,水泄不通四个字用在这里再适合不过,别说水泄不出去,就是风,在这密密麻麻的车队中也难以穿行,再来几个乱变道乱插空的,横七竖八的一大滩。
巫阮阮一共请了七天的假,今天是第六天,也是霍朗的生日。
三十一岁了。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轻声感叹着,任丝丝凉意吹进来。
从23三岁开始,每一年的生日都是自己一个人,9年,可以是一个婴儿呱呱坠地到背起书包,9年,足以将一个年轻的人锐气雕琢成圆滑,狂妄历练为深沉,时光可惜沉淀很多东西,唯独沉淀不了孤独,它会让孤独的人,而更加孤独。
旁边的灰色轿车开着窗,一个金发小姑娘和一只拉布拉多头挨着头,一起看着自己,霍朗放下车窗,抬手和她打了一声招呼,“HI“
小女孩咧嘴一乐,霍朗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刚掉完门牙。
他之所以会塞在这里,是为了亲自来买两张晚上九点电影票,顺便在这附近一位难寻的料理店定了位置,现在他的副驾驶上,还放着一盒只有15磅的提拉米苏蛋糕,简单的圆形款式,没有任何装饰,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好像随意买来给家里的小孩食用,少了一些生日的隆重。
三十一这一年,他的生日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多了一个阮阮,还有一个小阮阮,这种可以预见的愉快,让他心情莫名的好起来。
阮阮并不知道今天是霍朗的生日,只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就来。她一个人捧着手机边看韩剧,边在床上当床单,手机突然震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迟疑片刻,按下挂断。
霍霆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眼里满是哀伤的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和照片被“通话结束“四个字替代,他怀里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呢呢,给阮阮发了一条信息:今天来赔呢呢一晚,她想你。
正在无限酸楚中惆怅的阮阮看到短信后突然坐了起来,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读了两遍,激动的手指都有些颤抖,她回复道:“我马上去接她。”
霍霆说:她不可以离开霍家,你要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来。她痛快的回复。
她是不想面对霍霆,可是她更想见呢呢,别说一个霍霆,就是刀山火海,也阻挡不了妈妈想见女儿的决心,况且霍家有霍老太太,有于笑,霍霆最多是冷嘲热讽,不会做出那天那么禽兽的事情,为了呢呢,她可以忍让。
阮阮穿好大衣,带上自己的手机钱包去玄关处穿鞋,防盗门外响起来霍朗特有的踢门声,他就像和这门有仇一样。
霍朗穿着深灰色的修身软呢大衣,袖口领口缝着两圈精致的小羊皮,剪裁修身而立体,衬得整个人沉稳大气而不失活力,他双手插着口袋,看到穿戴整齐的阮阮,还未来的及扬起的微笑顿时僵在嘴角,“你要去哪里。”
阮阮的神眸里跳跃着兴奋的光芒,她的笑容极甜,甜的让霍朗舍不得挪开眼,“霍总,我今天不当床单啦,孩子的爸爸说我大女儿想我了,要我今天过去陪她,一个月只能看一次哦,等的我头发都快白了。”
霍朗点点头,“那正好,我开车带你把孩子接回来,晚上……”
阮阮摆了摆手,摇头,脸上还挂着希冀的笑容,“不行,她爸爸不让我带走她,我晚上得住在那里,明天才能回来。”
“你要住你前夫家里?”霍朗轻轻攒眉,眉眼浓深,“巫阮阮,我发现你不仅仅是没有脑子,还没脸没皮,你现在变成这幅样子是因为谁你忘记了是不是?你以为你选择三缄其口我就想不到那个让你不舍得报警的人是谁?你对他就那么的念念不忘?爱他到愿意为了一个强奸犯守口如瓶?我问你,如果今天去了又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怎么办?你想活还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