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就站在远离尘世喧嚣,又可以遥望浮世的山顶,身边却已经没有了他愿意许下倾世美好的女子,霍霆很确定,他这一生不长,甚至会短暂到令人嗟叹,但他更确定,任何事情都无法超越的确定,他不会在这须臾而过的年华里,爱上另一个不是巫阮阮的女子。
我爱你,有我的方式,尽管我知道那是错的,是伤人的,但这已是我为你选择的最好方法。我是一个人,不是机器,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原谅我总是不能在你面前很好的控制自己,也原谅我想你成疯、念你成魔。
我叫霍霆,却不是一个豁达的男人。
不过,阮阮,我永远不会让你成为世上最疼的那个人,因为我还活着,我们在一起,我世上第一幸福的人,你是第二,我们分开,我是世上第一不幸的人,你仍是第二。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你就会爱上别人,毕竟你的人生,还有那么长。
山顶的冷风吹的人瑟瑟发抖,就算喝了很多酒,也暖和不起来。
他站在大门外按响别墅大门的可视门铃,等着阿青出来开门,将钥匙扔到她怀里,“叫司机把车开进来。”
他喝了酒从不亲自开车入院,生怕哪一个闪失就撞到到处乱跑的呢呢。
阿青一看他喝了不少的酒,紧忙上前搀扶,穿过他的腋下搂住他的腰,“少爷,您慢点,喝这么多酒还能看清路吗?这样开车多不安全。”
霍霆的手臂架在阿青的肩膀,她的高度和阮阮差不多,都是刚好到自己的下颏,听到她的话,微微闪了一下神,半身的力量靠着她半身的力量倚在镂空的雕花铁门上,侧着头看打量她,“阿青。”
“诶!怎么了少爷?”
“我18岁的时候,你来霍家,17岁,到现在九年了吧。”
“少爷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真有九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霍霆笑笑,“九年来,我没亏待过你吧?”
阿青也笑了笑,“没有,少爷是霍家对我最好的人。”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你要是愿意留在霍家,我还是不会亏待你。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只是天真的小女孩,一转眼,我结婚了,也离婚了,你也长大了,9年的时间可不短,人一辈子有几个九年,你陪我的时间够长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你的嫁妆我早就给你备着,你要是想嫁人呢,我就托人给你介绍个好对象,你家里的事我早知道,你不用担心没有娘家的人,我一定风风光光的给你从霍家嫁出去。”
“少爷……”阿青被他说的不自在,试图打断。
霍霆支撑着身体在她的搀扶下向灯火通明的别墅走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地面,让人猜不透眼底的情绪,“如果你还想留在霍家,“他的脚步突然顿了顿,“就只能一辈子给我当妹妹。”
阿青眼里流动的眸光像被这外面的冷风忽然冻住,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少爷,我能给您当妹妹,就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我要是做了什么让您觉得不本分的事情,您提出来,我改就是。”
霍霆轻笑一声,“你想多了。”
他还没有醉到一塌糊涂,不然也不能开着车回来,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阿青沉默了片刻,在进门之前突然开口,“少爷,今天下午阮阮姐的小姨来过。”
“嗯,“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身前的衣襟,抽离她搀扶的手臂,目光沉静的看了她一眼,“阮阮姐让你叫的生疏了,你还是叫少奶奶,小姨接待了吗?”
阿青是不明白为什么霍霆明明和巫阮阮离婚了,还要让她叫阮阮为少奶奶,但他的事情不是她的身份能过问,只好点头,“夫人没让进,不过她没说您和少奶奶分开的事情,小姨说想看看阮阮和呢呢,既然你们都不在家,就先回去了。”
客厅里一室光明,空调将偌大的空间吹的暖烘烘,没有巫阮阮伸手来接他脱下的大衣,他就随意扔给了阿青。
于笑穿着一身艳粉色的睡袍,长发用一个兔耳发卡固定,朱唇皓齿的模样,端着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美滋滋从厨房出来,看到霍霆回来,立刻喜笑颜开,“你回来啦?我上次给妈用椰汁做了红豆西米露,她说我做的比佣人做的好吃,我给她端上去,你喝吗?”
霍霆微微蹙着眉,没回话,阿青紧忙去端过她手里的印花托盘,小心翼翼的回应着,“于小姐,少爷他不吃豆子……”
于笑轻笑,“噢,那你没有口福了噢老公,下次我帮你做没有红豆的。”
“给我弄杯解酒茶。”他没理于笑,转头对端着托盘的阿青吩咐一声,然后扶着楼梯的扶手上了二楼。
推开呢呢的儿童房,室内的温度湿度都刚刚好,小燕呢睡相极度的不美观,趴在她四周固定着围栏的儿童床上,屁股撅的老高,睡衣一股脑的推在了脖子上。
长毛地毯踩在脚下格外柔软,霍霆向前走了两步,脚下踩到一个手指大小的塑胶玩偶,弯着腰捡起来,扔到她的玩具篮子里,然后将小丫头轻轻翻了过来,把她的睡衣抚平,指尖细致的替她整理着缠在脸上的柔软发丝,薄毯盖上暖呼呼的小肚皮上。
每一个动作,都珍重万分。
大概每一个为人父母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理,一面希望孩子能快些长大,像看着一颗被自己悉心照料的小树苗一样,渴望他们变成绿荫重重遮天蔽之的大树模样,那么茁壮,那么健康,而另一面,又希望孩子能永远停留在当下,他们的每一个成长时期都值得被时光永久的镌刻,娓进怀里撒娇的模样,点头摇头背着唐诗唱着歌谣的模样,背上小书包从学堂里狂奔出来的模样,偷偷收到隔壁班同学情书的模样,带着一副眼镜奔赴高考的模样……
他微微弯下腰,在月光下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小呢呢,作为一个父亲,未来还有这么美好的时光等待着他去感受,每一刻他都不想错过。他曾想过万分动人的画面,是他的小喃喃已经呱呱坠地,在某一个日光轻暖的清晨,喃喃骑在他的脖颈上,牢牢抓着他的短发,抓着他的耳朵,淘气的捂住他的眼睛,而他的阮阮,大馋猫牵着呢呢这个小馋猫,走在他的身侧,眉眼不抬专心致志的吃着冰淇淋,这样美好的一天,他像无数普通的丈夫与父亲,带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去人潮熙攘的游乐场,让孩子玩到筋疲力尽,汗水浸湿衣裳,去整天嚷着叫着说是垃圾食品还有源源不断客流的麦当劳,一边敦敦教诲到垃圾食品不能多吃,一边为她们买好最爱的鸡腿薯条。
每个男人,这辈子都会经历这么幸福的时刻,只是有些人不懂珍惜不知珍重罢了。
不管有一天,他是入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霍霆都想问问那个掌事的老家伙,你给我说说,我这辈子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还是我这辈子做过什么虚无缥缈的梦?我不过想要一个芸芸众生里最普通最朴实的一个家!要是我上辈子拆散了谁家良人,出卖了谁人的国家,那您上辈子怎么不来讨债,非要搅乱我这一世的安稳呢?
回到主卧,他坐在床脚出神了片刻,这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的不得了,连开灯都免去,看见什么都眼睁睁的心疼。
房门大敞着,廊间一片暖光恰到好处的笼罩在他身上。
他手里握着小巧的棕色玻璃瓶,乍看上去就像霍老太太用的雅诗兰黛精华露,搭在腿上的手腕轻轻抖了抖,玻璃瓶里传来不算清脆的轻响,唇角紧紧的抿起。
“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霍老太太穿着一身丝面绒里的大红睡衣,端着一个细瓷粗口的方碗,拿着瓷勺喝着西米露,站在门口挡去了一片光。
霍霆弯弯嘴角,“妈。”反手将玻璃瓶揣进口袋里,“哄小孩的东西,你怎么还没睡?”
“我等着吃于笑这个西米露啊,特别香,比咱们家厨师做的好吃诶我跟你说,比大馆子的厨师做的都好吃,你来尝一口,保准你尝一口就爱不释口。”她端着碗走到霍霆的面前,舀起一勺用椰汁煮熟的西米送到霍霆的嘴边。
霍霆笑笑躲开,“你吃吧,有红豆。”
“红豆什么呀红豆,我这没给你盛红豆。”她固执的伸着手,再次递到他嘴边。
霍霆无奈的皱着眉头,握着她的手腕在勺子边缘舔了一口,“这么甜?”
“甜什么甜,少在这找我儿媳妇茬,你这小孩儿就是一根筋,以前呢呢她妈做那米饭,硬的能在碗里砸出响,你怎么能吭哧吭哧吃一大碗,这于笑做的还不比阮阮强百倍?你要是不喜欢谁,那就是金砖银砖给你金字塔似的供上你也不多瞅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吗?”她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喝了两大口西米露,坐到霍霆的旁边,“儿子你看妈也没强迫过你什么,从小你在咱们家就呼风唤雨,想要白云我绝不给你黑土,哪件事不都容着你,我呢,也不是非要你娶一个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当然如果能门当户对,那是最好不过的,你看于笑乖巧懂事,长的又漂亮,处事得体大方,哪不和你心意啊?关键她能给你生儿子你懂不懂?我人老了观念旧了,我就想抱孙子,我不紧要抱孙子,我还要高高兴兴,喜喜庆庆的抱孙子,你吧,就抓紧安排安排时间,抽空去于家谈谈结婚的事,结婚证该领就领,婚礼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就准备,那好酒店都是提前半年才能订到包席的位置,正好和呢呢她妈结婚的时候没大操大办,又没通知外人,这回就好好办着,老于家不是也得要个脸吗?我可不想将来我孙子长大了,回头埋怨咱们家没给他妈一个风光大嫁。”
不提这些让人脑仁疼的事,霍霆还能强颜欢笑一会,被霍老太太这么一折腾,立马连眨眼睛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扯掉领带,解开领口和袖口的纽扣,向床头靠上去,疲惫无力的揉了揉眉心。
霍老太太一拧身,一脚支地一脚盘在床上,强调着,“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