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的阮阮忽然停下脚步,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已经拐了两个弯,早就看不到霍霆他们的人。
她和霍朗还牵着手,感觉到她的停顿,霍朗也轻蹙眉头陪她停下来,阮阮飞快的松开他的手,低着头很尴尬。
“对不起,刚刚要你陪我演戏。”
“现在知道霍霆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你后悔曾经打掉我的孩子了吗?”
阮阮惊诧的抬起头,没想到霍朗会问这个问题,“对不起,以前还有现在,都对不起。”
“因为你怕霍霆看见你怀孕所以打掉孩子,现在因为霍霆想看到你怀孕,所以你又当机立断的说你怀了我的孩子,巫阮阮,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拿我当什么?你有过一时半刻的考虑我的感受吗?你愿意为了他去无休止的演戏你问过我愿意吗?他想让你给我生孩子你就可以怀孕,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怎么能确定我愿意要你?我是你的抹布在你需要的时候拿来随便用,你不需要就给我扔到一边有多远扔多远一扔就是两年是吗!”他怒气勃发,眼眶微微发红,冷冷的瞪着阮阮,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因为你对别人的爱情来糟蹋我?凭什么!”
阮阮忐忑的端着肩膀,怯怯的看着他,“对不起…… ”
“想让我原谅你的三个字不是对不起。”
阮阮愣住了,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霍朗,良久良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他是在不甘心还是真的还在意自己,他和木谣接吻,他们出双入对,霍朗不是随便的人,他不认同那个女人便不会做出格的事情,那么,她藏在心底两年的那个字,还重要吗?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有各自需要守护的人,徒增苦恼罢了。
她垂下眼睫轻轻摇头,眼底泪光闪闪,发丝随着凉风吹进眼睛里,牵着两滴晶莹的泪珠离开,霍朗心疼至极,有些气自己,明明是自己选择了这样虚无缥缈的等待,现在又来责备她,他抬手想要给她拭掉眼泪,手腕刚刚提起,便听到她用清浅软绵的声音对自己道歉,“对不起……”
霍朗放弃了,他转身向前,背对着阮阮擦掉眼角的热泪,“走吧,我最后一次陪你演戏,以后我们不要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了。”
公园门口是一大片开阔的停车场,两个人相伴无言站在入口处。
巫阮阮犹豫半天,还是决定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不然一会还要一起回到霍霆面前,那太尴尬了。
“霍朗,我……”
霍朗连余光都不看她,兀自打断,“不用觉得尴尬,演戏而已。”
“你别生气,我很感谢你帮我……”
“你想多了,我不是帮你,我是为了我弟弟。”他语气一冷再冷,“如果你无聊就打开手机听歌,我一句话都不想和你说,让我安静一会。”
这停车场很大,A区和B区中间还隔着一条单行马路,银灰色的宾利缓缓停在B区,司机给霍老太太打开门,指了指站在A区的阮阮和霍朗,“夫人,你儿子儿媳妇在那,我把车停好给你拿包,你站这等我一下。”
霍老太太答应的痛快,转身就忘了这茬。
阮阮没再接霍朗的话,大步迎着霍老太太走去,而马路对面的那个稀里糊涂的老太太好像又一下子忘记自己在哪要干什么了,昂首阔步的自己就开走了。
眼看着就要过马路,阮阮紧张的挥手,“妈,快回去!有车啊有车!”
霍老太太被她喊的一愣,“回哪去?我从哪来的啊我忘了。”
面前刚刚飞驰过一辆白色的奥迪,阮阮已经捏了一把冷汗,飞快的跑到马路中间去拉霍老太太,“妈,你别在这站着呀,这多危险,我带你去找霍霆。”
霍老太太推开她,“你是谁呀?你知道我儿子在哪呢?”
停车场的转角处传来改装汽车尾喉的咆哮声,霍朗大步朝她们走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一辆改装过的本田汽车从转角处飞速驶来,霍老太太一门心思要过马路,一胖一瘦的力量抗衡显然是阮阮败了下去,长长的急刹车响起,耳膜都快被穿透,阮阮猛一用力,将她推开,而自己身上也突然一重砰!
“阮阮?”安燃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去里面的床上睡一会吧,在这趴着能睡好吗?”
巫阮阮顶着肿的核桃一样的眼睛缓缓坐直,手背上还扎着针,她摇了摇头,“我就趴一会,小香他们呢?”
“去吃东西了,一会给你带回来,你不能吃太油腻的,我让他们买份白粥给你,等烧退了再吃好的。”
“好。”
霍朗已经昏迷了六天,霍霆已经安葬。
每每入梦,阮阮都会想起自己跪在满头鲜血的霍朗面前时,自己的手机一响再响,她掏出电话叫救护车,总是没等拨出去,阿青的电话便中途拨进来,她大喊着让肇事司机叫救护车,自己接起了阿青电话,听到她哽咽的轻声的告知:霍霆走了……
巫阮阮这一辈子从来没经历过那么彷徨和难以抉择的时刻,她远远的看着她们来时走的路,前后不过十几分的时间而已,为什么她的世界忽然一下子就由白到黑了呢?
她跪在地上大哭,歇斯底里的叫霍朗的名字,叫霍霆的名字,可是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救得活的。
阮阮是个不会抱怨上天的人,可那一天她放弃去做一个通透的好姑娘,她狠狠的唾骂了天上那一群中国外国的神仙,他们凭什么,怎么能,忍心伤害这么好的两个人,又是为什么给她不平凡的命运,却生生折断她的手脚,让她变成扭转命运的废人……
孟东说,霍霆没有遗憾,他那一天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光明正大说出他在等她那句话。
葬礼那天下了一场大雨,阮阮没有打伞,趴在霍霆的墓碑前默默流了一下午的泪,她是有遗憾的。
遗憾的不是没有在他生命最后一刻陪伴着,而是整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爱她入骨髓的男人,似魔鬼又似天使的男人,鲜活在她眼前,她再也没有机会悄无声息的给予他自己那一点点可笑的爱情,哪怕是和他一起迎着朝阳,踩着月光……
祝小香带着她的白粥回来,一周的时间,巫阮阮已经瘦了一大圈,他靠在椅子上看阮阮小口的喝粥,问,“你很爱霍霆吗?”
“恩。”
祝小香啧啧两声,“你前几天哭成那样,我以为你会哭瞎,你眼睛可真结实。”
阮阮低头喝粥 ,没接话。
“那你爱霍朗吗?”
阮阮眨了眨眼,目光温柔的落在沉睡的霍朗身上,良久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祝小香长长的叹息,“你看,因为留在中国,他变得这么糟糕,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就让他走吧,别再束缚他了,让他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快乐的生活吧。”
阮阮仍旧是沉默,眨眼的时候,眼泪落进温热的白粥里。
她和祝小香都没有看到,霍朗的手指微微蜷动了一下……
六年后。
霍老太太刚刚烧过百日,巫阮阮刚刚在书房坐下,便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她把桌面的手稿大概整理一下,拿着车钥匙和包包出了门。
霍燕喃头上的公主发箍断了,在霍江夜的手里攥着,喃喃长发凌乱,死死咬着嘴唇,气的浑身发抖,江夜用手指给她梳理两下,“喃喃……”
“走开!废物!”
江夜脸上挂了彩 ,跟她一起贴着老师办公室的墙角站着,眼泪有隐忍的泪水。
巫阮阮赶到后,看见自己家的两个小孩被欺负成这样,火一下子窜了起来。
老师絮絮叨叨的开始告状,说这个霍燕喃在学校里嚣张跋扈屡教不改,教唆自己哥哥和人打架,自己也参与,这是有组织的群殴性事件,性质非常恶劣,并且屡教屡犯,屡教不改,今天尤为严重,不可饶恕。
巫阮阮看了一眼站在教室另一边的两个小男孩,虽然也挺狼狈,但是没有江夜伤的严重,她站到喃喃面前,非常严肃的问道,“霍燕喃,说吧,你为什么打架,还教唆你哥哥和你一块打架。”
喃喃对她翻了个白眼,“打都打了,能怎么着,不服再打!”
江夜紧忙在她伸手撞了她一下,“喃喃,不能和妈妈顶嘴。”
霍燕喃一把推开江夜,倔强的小脸高高仰着,委屈的眼泪一行行掉,“我不怕他们!他们再说一次我没爸我还打他们,打到他爸认不出来他!”
巫阮阮抿着唇深吸一口气,转头质问班主任,“他们家长来了吗?我儿子要上医院!”
年轻的女老师立刻站起来友好的安慰一番,最后说,“这两孩子的父亲是企业家,特别忙,我打过电话了,对方说没有大伤小孩子打打闹闹他们不计较了。”
“他们不计较我计较!我儿子脸都破相了,企业家是吗?让他来给我赔钱!”说她家宝贝没爸爸,没爸爸那是天上掉下来的孩子吗?她就要看看多好的爸爸能教育出来那么没教养的小孩。
“你这样不对呀江夜妈妈,是你儿子和女儿先打人的,你的态度应该端正,这样才能小孩耳濡目染学会正确的去待人待事,我们可以理解单亲家庭的榜样力量薄弱,但是我们可以共同努力啊,你冷静一下,如果那两个小孩的父母真的来了,这个问题会变得更复杂。”
巫阮阮根本不理会她的说辞,态度十分坚定:“我儿子今天必须去医院,必须让他们家长亲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