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再见到霍霆时,是在民政局的附近,他牵着阿青的手从民政局的大楼里出来,司机打开车门,载他们离开,霍霆看到了站在路边的阮阮,却不曾让司机停留,和飞驰的宾利一起,带着他的极淡极疏离的微笑从阮阮面前离开。
“霍霆结婚了。”她告诉霍朗,“我看到他和阿青从民政局出来,他说要和一个不能再辜负的女孩子结婚,是阿青。”
“恩。”霍朗腿上放着厚厚一叠文件,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十分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对阮阮的话似乎不怎么走心,合上一本文件放到一旁时不小心打翻了水杯,他飞快起身把电脑倒扣过来控了控水,阮阮抽出纸巾帮他把文件夹上水渍吸干,“最近工作很忙吗?今天是周末。”
“恩,忙。”他把电脑丢在一边,进客房把祝小香的笔记本抱出来,重新登录邮箱把助理发来的数据拷贝出来。
阮阮见他是真的忙,便不再多打扰,抱着小螃蟹安静的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他在家还西裤衬衫好像随时会出门谈事一样的装扮拘谨的办公,小喃喃靠在他的腿边在肢解一个芭比娃娃,阮阮本来想把她抱走,刚走到喃喃身边霍朗便抬手挡了她一下,并告诉她不碍事,让她在这玩吧。
喃喃抬手拽下来一本他刚刚批阅过的合作计划,阮阮跑过去制止已经来不及,文件的前两页已经被她辣手摧花的弄残。
“妈妈带你去房间里玩,你别捣乱了。”
喃喃不妥协,抱着霍朗的小腿不松手。
“没事,公司有备份。”为了防止悲剧继续发生,他把剩下的文件放到另一边,让喃喃逮着一只绵羊薅羊毛,不能每一只绵羊都薅秃了。
“你一定要这么宠她吗?”阮阮还是有些不能苟同他的教育方式。
霍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连我都不宠她还有谁会宠她。”他继续埋头工作,阮阮讨了个没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小喃喃困了就拽着霍朗的裤子往他身上爬,阮阮去抱她,她就抓着霍朗的衣领一直爸爸,爸爸叫个不停,只要霍朗在家她就不粘阮阮,霍朗上个洗手间她都要在门口蹲坑守候,表现的忠诚度十分高。
最后还是阮阮妥协,霍朗一手搂着喃喃一手拿着数据表看,让他变得更加没有可打扰的空间。等到喃喃睡熟了,他抱着喃喃回到卧室,刚要放在她自己的小床上,喃喃就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了,一脸惊悚揪着他的衣袖不撒手,好像霍朗是要把她扔到垃圾堆一样。
阮阮拿着小毯子走过来,“我哄吧。”
“她跟你吗?”霍朗拿过她手里的小毯子抱着喃喃回到自己的卧室,和她一起躺在大床上,黑裤白衣身形修长,好像照片里的模特一样,喃喃躺在他的臂弯里短粗短粗的小腿搭在他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你今天不出去了吗?”霍朗抬头问,阮阮每天都会出门,有时带喃喃,有时不带,时间短的话两三个小时,时间长的话会一整天。
“恩……”阮阮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小香陪安燃去拿货了,等他们回来我再走,你 一个人照看喃喃没有办法工作的。”
“他们才出去多久,拿货打包发货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能回来就算早了,我一个人可以,你早去早回,晚上回来吃饭。”
“霍朗……”
“走吧,我和喃喃一起睡会。”说完他还真的闭上了眼睛翻身和喃喃面对面去睡了。
“你最近工作都很多,难得在家,不然我今天不出去了,在家陪你。”
霍朗突然低低的笑了两声,“我一来不是三岁小孩需要人陪,二来不出门远行,有什么可陪的?别把我弄的这么可怜,去吧,早去早回。”
“你都不问问我每天出去做什么吗?”
“这还需要问吗?”
“你好像生气了。”
“我没有心思生气,让我休息会,你自己注意安全。”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了,阮阮没再纠缠,走出房间带上门。
听到关门声,霍朗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阮阮还爱他吗?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看到的阮阮现在只有内疚和小心翼翼,连那一点点恃宠而骄的小脾气都已经收敛的一干二净,没有依赖,没有依附,他不向她靠近,她便不会靠过来,除了因为喃喃的教育问题她会偶尔和自己争论,其余的时间里,他们相敬如宾。
他们的爱情在退步,从熟悉慢慢走回了陌生。
可这样的阮阮,是他自己选择的,相比这样,他更加无法接受知道霍霆的事情后仍旧冷漠以对的阮阮,也无法接受毅然决然回到霍霆身边的阮阮。
因为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那一瞬的心动,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日积月累的感情,令人为难,令人无法做到拿起放下。
也许爱情需要痛快,不需要模棱两可,可那个不痛快的女人,那个软绵到好像没有坚硬的骨架来支撑的女人,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怕爱的糊涂,只怕痛的清醒。
如果有一天,他们走不下去了呢?如果有一天他的骄傲战胜了对阮阮的爱呢?有没有最好的结束这一切的方法,让他别那么不甘,让她别那么内疚,让他们的爱情最后只留下一地心酸……
阮阮打着伞站在小区楼下的一处景观台下,心内心外一起随着雨水哗哗下。
她拥有的是两份分量相当的、刻过骨铭过心的爱情, 一份爱情在她错失两年的蓦然回首间,一份爱情陪她走过两年的潮起潮落,人心的天平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刻度,告诉她到底倾向了哪一端。
那这样的日子要过到哪一天呢?她要这样不公平的对待霍朗到哪一天呢?他那份独一无二专心专一的爱情,凭什么遭受她这样的糟蹋?
想起那句“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阮阮的心肺便如遭刀割,她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撑开雨伞,融进大雨里。
按着惯例,霍霆每天下午都会逃跑几个小时,毕竟他不是犯人,想走谁也留不住,阮阮一路跟着他走进医院附近的商场。
秉着“有钱不花存着傻瓜”的人生信条,霍霆基本对自己的儿子做到了“指哪打哪”,但凡小江夜喜欢的,他觉得尚可有用的,就会刷卡留下地址让店家把货发到自己家里,两层楼没逛完,手里已经捏着一打单据。
他还定了两个限量款的蒙奇奇,贵的离谱,显然不是为了江夜准备的,因为霍江夜看见蒙奇奇里就往后躲,他一定在想这黑乎乎的大马猴子是什么个怪异的品种,他姐姐为啥会喜欢这个玩意。
巫阮阮只顾跟着霍霆,走他走过的路,踩他留下的足迹,可她不知道,她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曾经霍霆全部做过。
在她看不见的距离里,在她夜晚归家的时间里,在她长夜好眠时,霍霆便是这样走她走过的路,感受她感受的一切,悄悄的 望……
小江夜买了新的玩具车,霍霆操纵着游戏杆,江夜跟着红色的小跑车在后面走,霍霆的脚步忽然停了一下,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动,阮阮以为他发现了有人跟踪他,于是躲到一旁的玩具专卖店里,藏在一个巨大的玩具熊后面,紧接着,她看见霍霆关掉遥控车,缓步走向霍江夜,弯腰把他抱进怀里,起身时,阮阮清楚的看见他的身体在打晃,阮阮咬了咬下唇,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过去问问他需要帮助吗,大不了就当做是偶遇。
然而,霍霆走了没两步之后,步伐便开始踉跄,阮阮大步朝他跑过去,下一刻,霍霆抱着小江夜一起向后倒了下去,霍霆虽然清瘦,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加上他的身高骨骼,那份重量不是至多九十几斤的阮阮可以承受,因为一切来的太快,阮阮跟着他一起摔倒,被霍霆压了半个身体。
霍霆没有彻底的昏迷,他天旋地转的视线里还是分辨出了阮阮的身影。
“霍霆!” 阮阮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抱起他,把吓坏了的小江夜从他怀里搂过来,周围开始有人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阮阮掏出手机要叫救护车,霍霆抬手一巴掌拍掉她的手机,面色苍白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你怎么在这?”
“我来买东西,这是商场,不是你家,你为什么头晕啊,我给你叫救护车吧?”
霍霆推开她,晃着身体走到不远处的休息区长椅旁坐下,阮阮想要扶他都被他一把挥开,小江夜跑回他刚刚摔倒的地方抱起玩具车跑回霍霆的腿边,紧紧抱着他的膝盖。
他脸色白的吓人,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不舒服,也很心焦和厌烦,大掌轻柔的落在江夜的小脑袋上,指尖白皙的快要透明,“不需要,需要救护车我自己会叫。”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晕倒?”阮阮不依不饶,希望能听到他的坦白。
“前几天发烧身体有些虚而已,加上今天没吃东西,陪他折腾了一天。”他偏过头用质疑的眼神看着阮阮,“你不希望我死掉吗?”
“我为什么要希望你死掉?”阮阮被他问的莫名其妙。
霍霆嘲讽的笑笑,“你这么好欺负你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阮阮点头,全世界都快知道她是个包子了,“所以你现在是饿的发晕了,不需要医生,只需要吃东西?”
霍霆闭上眼睛捏着眉心点了点头。
“那你等着!”她拎着包包一路小跑离开,连扶手电梯都是跑着下去的,商场一楼有一家面包店,她买了两个三明治,买了一块儿童蛋糕和一杯奶茶,一路小跑着回到四楼,霍霆还在坐在那里,小江夜正仰着头喊他,霍霆捏了捏他的脸,让他安静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