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别叫我少爷,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
阿青垂着头,“我来霍家九年了,有你和老夫人的地方才是我家,你让我回哪去?”
霍霆勾着嘴角嘲讽的笑了笑,“沈暮青,你父亲的收藏生意,做的怎么样?”
阿青猛的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霍霆。
他笑着迈下最后几步楼梯,“书香门第的三小姐,在我这里默默无闻的做了9年的长工,我霍霆何德何能?”
“少爷,我不是什么三小姐,我就是阿青,是霍家的长工,您现在辞了我,我只能流落街头了。”
“那我留你做什么?还是你在幻想什么不切实际的过分要求,我容不下第二个于笑,你趁早断了这念想吧。”
要说霍霆有多讨厌阿青,并没有,相反,他很喜欢这个乖巧本分的小姑娘,只是那夜的事情让他有了不小的芥蒂,他确实无法忍受第二个于笑在他的家里出现。
从她来第一天,他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乡下姑娘,哪个乡下姑娘刷个盘子刷个碗都能摔得厨房叮当作响,显然从来都是没干过下人的活,可她修养良好,懂礼貌知分寸,霍老太太买回来的披肩,她一眼能看出刺绣的手法,他书房的几件明代字画她能说出一二,面对于笑的折腾,她虽服从无法反抗,但是从不表现出一个市井小妇人的背后嘴脸。
直到阿青的姑妈找上门来,他才知道她的身份。
要说霍霆不知道的,便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入了当初情窦初开的少女阿青的心,让她放弃大把青春时光死守在这里。
阿青并不笨,那天夜里如果她想反抗,有无数种方法,可她却选择了默然接受,他没有空余的时间再去想除了于笑以外的女人,还对着他打一样的算盘。
就算她曾经是单纯,可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谁能料到未来的阿青,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毕竟在她心里,现在的她和曾经的她已经因为那一夜的关系变得彻底不同,从前她是他的佣人,现在她算他的女人。
对于无意冒犯了她的清白再将她赶走,霍霆也不是全无愧意,只是这内疚太浅薄,与一个嫉妒成性的女人所给他带来的烦恼相比,他更无力招架的是后者。
阿青跟着霍霆走了几步,想上前去拽他的衣角,可一想到霍霆会有的反应,又立刻收了手。
“少爷!”
“别跟着我!”霍霆回头吼了她一句,“每个喜欢我的女人我都要留在身边吗?这现实吗?可能吗?”
“我不是要留在你身边,“阿青满眼哀求的看着他,“我是要留在这个家里,你说过,我是你的家人,是你妹妹,所以你要赶我去哪儿?我不会成为第二个于笑,我要是那样的女人,我不会有耐心等这么久,我……”她脸色微微发红,“我是喜欢你,很多年,可我从来没有非分之想,我就在这里给你打扫房间,照顾呢呢和老夫人,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每个人都有欲望和野心,可是我懂,欲望多了,野心广了,就会变得不容易幸福了,少爷,我还想留在霍家当长工,现在过年了也不好招人来,家里总得有人照看,我还要赚钱,别人家的长工都没有我的工钱高,我哪都不想去。”
霍霆的视线落到那片埋下樱花种子的地方,土壤还是湿润的,显然呢呢不在,阿青也没有忘记给它浇水。
“你要留在这里?你能留多久?我一辈子都不看你一眼,你也愿意留在这里吗?我死了,你也愿意留在这里吗?”
“呸呸呸!少爷,过年不说丧气话,你会大吉大利长命百岁的!”
霍霆淡然的微微一笑,“我昨天刚刚立过遗嘱,我就是快死了,不然我为什么会和巫阮阮离婚?你难道没听到,我喝多了还念念不忘的人只有她吗?”
阿青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敢说话,倒吸了一大口冷气,不敢置信道,“少爷?”
他知道阿青是不会对别人提起半句他说的话,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命不久矣,这话你懂吗?我的财产你分不到一分,我的人,你也看不了多久,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阿青磕磕绊绊的话都快说不全,“少爷,我,你,你就是要赶我走,也不能说这样的话诅咒自己,命是你自己的,你怎么能不爱惜……”
霍霆目光冷清的扫了她一眼,大步离开,阿青突然大声喊道,“我不走!你就是……那个了,我也不走,这个家里不止有你是我的家人,老夫人也是我的家人,呢呢也是我的家人,没有你她们更需要我,你不在,我就代替你,照顾她们……”
霍霆顿了顿脚步,微微侧身,问,“ 你的话,可信吗?”
“可信!我可以发誓,少爷,既然你知道我是沈家人,你一定也知道,我们姓沈的,从来言而有信,我父亲做一辈子生意,从他手里交易出去的藏品,不用验证也从未被怀疑过是赝品,这是做人的信誉,收藏家要讲究,佣人也一样要讲究,你,少爷你也要讲究,答应不让我走,就真不能再赶我离开了……”
霍霆沉默了许久,迈步至他的高贵宾利。
阿青觉得自己的话还未说完,她还想说,我留在这里,我可以陪你演戏,于小姐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针对阮阮姐,她不欺负阮阮姐,你不就是能少伤心,我被欺负被折腾被打两巴掌,那能有多疼……
霍霆坐在宾利的后座,宽敞的座椅里堆满了呢呢的玩偶,变得逼仄至极,只有他一人的位置,他抬手拎起两个半米高的蒙奇奇扔到前座,给自己腾出个宽敞的地方,叹着气靠进座椅里。
红绿灯交错时,一辆大众途锐从他身边缓缓开过进入右转弯车道,霍霆正了正身体,对司机命令道,“ 右转弯,跟住那辆途锐!”
在左转弯车道的宾利只能违规,在后面一片急刹车声中进入了右转弯车道。
途锐开进了盛世青莲的别墅区,霍霆在这里也有一套高层,很少来,所以也从未遇到过沈茂。
沈茂大概也没想到随着他进入小区的豪车会是霍霆的,当然他也没有想到,哪个想要跟踪他的人会用这么好的车当座驾。
在他眼里,那不过是这里的住户其一而已。
他刚刚带着童瞳度假回来,车子停在机场,已经落上一层浮灰,打开后备箱的时候童瞳还很嫌弃的退后一步,沈茂在她腰上拍了一把,让她先进去,他随后拖着一个40寸的旅行箱还有一个LV旅行袋跟着进了门。
沈茂是SI的总裁,童瞳是SI的总监,总裁在总监的腰上那般暧昧的摸了一把……
坐在远处宾利之内的霍霆不禁皱了眉,前不久沈茂才和霍筱订婚,他人在医院可是还是送上的大礼,这婚还没结成,他就开始养起了人?
被他养着的人,还是骄傲的像只孔雀的童瞳。
还是,他想的太多了?
霍霆极有耐心的等待了近一个小时,也没见有人出来,他下了车,酒红色的皮鞋落在黝黑的柏油路面上,高贵至极。
这联排别墅没有庭院,他站在门外打量了一番,按响门铃。
片刻后,门被打开。
沈茂的腰间围着浴巾,湿着头发,一身未来得及擦干的水珠,眼里还满是惊讶,“霍霆?”
霍霆礼貌的笑笑,“姐夫。”
他这一声‘姐夫’,叫的沈茂不自在至极,沈茂皱了皱眉,给他让了进来,童瞳的黑色恨天高东一只西一只的甩在门口,霍霆故作玩笑的扫了一眼,“我姐在?”
沈茂没答话,随手比了比沙发,“坐。”他从茶几上摸起烟和火机,抽出一支递给霍霆。
“戒了。”
“有毅力。”沈茂笑笑,给自己点了棵烟,“今天周三还这么有空?”
“有一个好的副总,想有空不难,你不也很有空吗?这是,刚刚度假回来?正月都快过了。”
沈茂低笑一声,很显然,霍霆现在就是那所谓的‘善者不来,来者必剑拔弩张的大干’,他接过霍霆递过来的烟灰缸,弹掉烟灰,“你一路跟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拜个年这么简单吗?就算是拜年,也不该两手空空……”
“我等我姐下来,和你们一起谈。”霍霆挑起嘴角,笑的满面春风。
“不是你姐。我房子里的女人不是霍筱,你还要谈什么?”
“噢……”霍霆撇撇嘴,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可惜我姐姐对你一往情深,听说我舅舅原本是很喜欢那个传媒小公子,还是我姐自己亲自选的人,还没等结婚,你就先把人辜负了,还让小舅子抓了个现行,老话说姐夫不讨好小舅子,那不就干等被穿小鞋吗?你这婚,是想结还是不想结了?”
沈茂温和的低声笑笑,看起来一派谦和,目光却异常笃定,“家里有你这么不好说话的小舅子,我还真不想结了这婚,不过,我和霍筱的婚事,是你动动嘴皮子还是我动动歪心思,就能取消的吗?不现实的事咱们就免去口舌,你来,肯定也不只是为了我房子里有女人这件事。”
霍霆收起脸上的笑意,恢复满目冷清,双腿交叠着靠进沙发里,“那我们,就谈谈霍朗。”
在沈茂他们这个年纪的交际圈里,霍霆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任谁说到Otai,都要首屈一指,这个男人,有头脑,靠一场官司名扬万里,全中国的媒体免费为他做了一番头版头条。
但沈茂也不是傻子,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出身在他这种家庭的小孩,玩心重,出类拔萃的不少,真凭实干的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