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分明是不舍分开的情侣正在依依惜别,还是吻别。
巫阮阮和安燃站在玄关外亲眼见了一切,包括听到安茜那信誓旦旦的告白。
安燃已经无话可说,如果这只是一场误会或者这是安茜的离间计,那他只能说他的表妹是如此的料事如神,她掐了谁的指头,能将他们两次往返这里的时机算的如此准确。
难道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也不如安茜算?
阮阮以为自己,终于有勇气做一名合格的泼妇了,可当她看到安茜落在霍朗脸上的那个吻时,还是觉得,这泼妇是天生的,她也是天生的心软,软到令自己心不甘。
安茜并没有过多的纠缠,只是一个利落的吻,便松开了霍朗,他一把揪住安茜胸前的衣襟,将她的脚尖提离了地面,刚要将人摔出去,就听见有人进了门,侧头看去,竟是失望之极的阮阮,她的目光好像烙铁般,那么那么的,滚烫。
阮阮直直的看着霍朗,走到他的面前,明明声音软绵却像带着棱角的钢铁钻进霍朗的耳朵里,“我谢谢你再一次为我上了一堂叫"背叛"的课,也谢谢你,告诉我每个女人都有当泼妇的权利。”
霍朗没有多少力气,抓着安茜的衣襟的力量渐渐松懈,因为过度用力,他受伤的右臂有些刺痛,他侧身,正视着阮阮,几秒的沉默之后,他冷漠道,“不客气。”
阮阮扬手便是一个耳光,“没客气。”
这是霍朗这辈子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耳光,不是他毫无防备,阮阮那一个孕妇,会有多迅猛的速度和力道,她的巴掌在霍朗的眼里就像慢动作一般朝自己挥过来,有机会握住她的手腕,甚至有机会将她一把推开,只是没机会来适应这不可思议的一瞬间。
他垂下睫毛,视线落在阮阮的肚子上,霜上眉梢,寒入心尖,他也很想谢谢巫阮阮,再一次教会自己,不要相信任何女人,漂亮的,温婉的,可爱的,善良的,就像一味味药草,再珍贵再稀有再能救人性命,也有三分毒性。
他可以是霍霆的替身,可以是她报复的工具,可是没理由,她会不相信他是一个清高到不屑于和这种女人纠缠不清的男人,他在她眼里,从来不值得给予半分信任,是这样吗?
这一巴掌可能并没有多疼,可是在一对不相干他们感情的男女面前,这一巴掌无非是真真正正的打在了他的面上,打在他刚刚还在信誓旦旦的情比金坚上。
“巫阮阮!”安茜脸色突变,厉声叫着她的名字,“你回来这里就是为了打他一耳光吗!”
“不是。”巫阮阮淡淡的否定道,“还有你的一耳光!”她不客气的扇了过去,安茜来不及避开,侧了脸还是打在耳朵上,“这一巴掌就是打你没有做人的原则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对于阮阮而言,这已经相当于她人生的杀戒大开,手腕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这一次她选择当一只反攻的蜗牛,不再隐藏在自己的壳里。
她的呼吸都发着颤,在安茜的错愕之际,又挥出第二巴掌,仍是刚刚这半边脸,只是这次因为紧张,她没有控制好力度,清脆响亮,连自己的手掌都震的发疼,“这一巴掌!打你没有节操勾引别人男朋友!”
安茜就算穿着平底鞋也是比巫阮阮高上半个头,她的马尾被抽的甩在脸上,愤恨至极,刚要张嘴,就迎来巫阮阮第三个巴掌,她忽然觉得自己耳朵嗡的响了一声。
“这一巴掌!”阮阮做出小白兔呲牙的凶相,挺着肚子顿了顿,看了安燃一眼,安燃的眼里只有等待,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安燃以为她还会说,"就打你不懂礼义廉耻勾引别人男朋友"时,巫阮阮坚定的开口,“就打你!就是要打你!就是因为我被抢了男朋友我没有出息我泄愤!我就要打你!打你们个百年好合!打你们个早生贵子!”
安燃一边心疼着阮阮红着眼眶倒出了这真实的委屈,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竖起大拇指,兔子发威也会咬人这句话真不假。
如果霍朗和巫阮阮之间还是他所认为的情比金坚,那么此刻龇起獠牙的阮阮,一定是他最想看到的,他会很开心她终于学会什么叫做弱肉强食,什么是野兽法则,什么东西需要以德服人,什么东西就要以暴制暴,以戾制戾!
好不容易这个软的像棉花的女人终于学会这一次,却是面对自己,这感觉好似他终于教会了踽踽行走的小兽如何捕猎,它却回头一口咬住自己的脖颈……
她打安茜,他不心疼,他心疼的是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不信任他的感情,也不信任他的为人,现在,连他的立场也不相信。
他不用看她的眼睛,也知道她的难过,她的上一段婚姻,就是因为第三者的介入,可她没明白,她们之间真正的问题,不是一个安茜,从来都不是安茜。
就算安茜可以见缝插针,但是一颗针,真的能碎裂一块砖吗?
他们之间的裂缝,是生生劈开,并不是一针而裂。
安茜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要是有脾气的人,演技再好也终有忍不住的一刻,她忍不住阮阮一而再的朝她挥出耳光,愤怒的本能让她变得不计后果,狠狠的挥出手里的武器,高举着朝她的脖颈刺去。
巫阮阮惊愕的瞪大眼睛,她的本能,不是愤怒也不是保护自己,而是第一时间的捂住肚子,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她手里拿的东西,眼前便迅猛的出现了两只男人的手!
安燃紧紧抓住了安茜的手腕,定格在半空中,而霍朗的因为身体的不堪,反应稍慢,一把握住了她的修眉刀刀锋,锋利的刺痛感令他不得不在一瞬间重重拧起眉头。
巫阮阮还是没有看到安茜手里到底拿了什么,或者是眉笔铅笔之类纤细的东西。
她紧张的后退两步,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想打架?”霍朗抬眸,淡淡的看着巫阮阮,“从这个门出去,你们可以痛快的打个你死我活。”
紧握的手心开始涌出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到了地板上,“吧嗒“一声。
阮阮捂住嘴巴,无助的看向身边的安燃,他正狠狠的捏住安茜的手腕,将她紧握的手掌打开,作势就要动手,安茜突然把脸伸到安燃面前,“打死我你的巫阮阮就可以幸福了是吗!那你打死我啊!”
“血……“巫阮阮小声提醒了一句,那原本就是装出来的泼妇形象现在早就萎缩成一粒小尘埃,她心疼的看着霍朗,想问问他是不是很疼,他手里握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霍朗已经不给她任何机会,“你死在我家里我脱不了关系,我死在自己家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出去。”
“要不先包扎……“阮阮指了指他的手,还握着那把不起眼的小凶器。
“巫阮阮,好聚好散,当机立断,谁都不难堪。”他冷漠的强调,磁性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让人听不出是低落还是病态的沙哑。
客厅终于恢复了一片清明,小螃蟹在他脚边转了两圈,抻头在地板上的血迹上舔了一口,霍朗抬脚踢了踢它,“螃蟹,这不能吃。”
他找一块毛巾扔在地板上,将血迹盖住,然后进了浴室,安茜刚刚洗过了澡,还有热气未散,他打开排风扇,站在流理台上,缓缓的摊开自己的手心--
刀锋扎进了肉里,血肉模糊的一片,鲜血滴滴答答的落进白色的陶瓷手盆里。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将刀锋从肉里拔出,修眉刀被扔进垃圾桶,打开水龙头,刚想用水冲一下伤口,便看到扎在肉里的两根纤细的眉毛。
他转身进了书房,翻出医药箱,打开台灯,用小镊子在灯下将肉里沾着的几根毛发挑出,拎着医用酒精重回浴室,冷水冲洗伤口后,用牙齿咬开了酒精的胶盖,眉头一拧,对着掌心浇了下去。
细密的汗珠渗满额头,连他背脊纹理清晰可见的脊柱上,都渗出一层薄汗。
想要处理伤口,就要忍得住疼,不然,就要学会不去靠近武器,不对坚硬抛出自己的柔软。
没有本领保护好自己而受伤,那就要明白,任何伤痛都是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不处理干净,将来就是一块烂肉,从烂一寸,到坏死整条手臂,到失去整个生命。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打满算,不孤单的时间,也只有至今为止生命的一半,剩下那一半,都是一个人,他能有什么不习惯。
爱情确实有那样魅力,让百炼钢成为绕指柔,可绕指柔,它需要爱情给予足够的温柔,它需要爱情曾经的沸腾,当温度归零,绕指柔也终成冷与硬。
他霍朗想给予时,千金不换,他霍朗想收回时,便是当机立断,好聚好散。
包好伤口他回卧室套了一件毛衣,把安燃留在门外的两袋吃的拎回来,翻到一小袋羊角面包,掰开一半扔给螃蟹,叼着剩下的一半进了书房,打开电脑,他曾答应沈茂在SI为他工作两年,现在他要在最短的时间把他计划用两年时间来完成的工作做完,然后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比如埃塞俄比亚,比如卢旺达,所以从现在开始,他睁开眼睛的每一秒钟,都与休闲二字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