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未停,依然是刚刚的速度,刚刚坚定的力度,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他跟着自己做什么呢?
就算相送,他也将自己送的足够远了,远到再也回不去他的身边。
霍霆最终停在她的身后,不动声色,只剩默然。
这距离极尽,近到阮阮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霍霆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由灼热到冰冷, 她没转身,口气清淡至极的说了一句,“不用送了,这里可以打到车了。”
“嗯……” 他轻声应,清清凉凉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
“回去吧,早点回家,别让于笑等着。”
“嗯……”
霍霆还是没有离开,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他想抱抱阮阮,想用自己的大衣襟将她裹进怀里,从身侧环住她,和她一起抱住喃喃,想告诉她,如果冷,来我怀里。
这距离已经近到风扬起她柔软的发丝会拂在他的下颏,他才发现自己男人的勇气,仍是不足够支撑自己去做这曾经无数次经历过的事情。
当人性被理智束缚,就会变得很难幸福,有时候,人就偏偏需要那一瞬不顾一切的感性与冲动,来打破那些需要恪守的死则。
路口绿灯放行,阮阮正准备着招一辆出租车, 手臂刚刚抬起,就被他一把按下。
霍霆绕到她的正面,挡住忽然涌过来的车水马龙,清俊的眉眼里盛满了哀凉。
阮阮不解的望着他,话未及口,便被他突然倾身而来的吻给堵住了口。
这吻来势汹汹,却极尽温柔,阮阮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瞪着他,心脏跳的近乎狂乱,可她却一点儿也分不清这情绪到底是什么,大脑里一片迷茫。
这种心潮蓬乱感觉,为什么,只有霍霆可以让他有?
她和霍朗接吻过,拥抱过,她不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分不清什么是好感与爱情,她知道自己对于霍朗到底抱着一颗怎样的心去接受,现在令她不明朗的,却成了霍霆!
不是应该分分钟的去记恨讨厌吗?为什么,仅仅是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吻,就让她全盘崩溃了呢?
一定是他勾起了她对那个用情至深的霍霆的回忆,勾起了她爱那个男人的回忆,让她澎湃的,不是这个人, 而是再也回不来的回忆。
原本霍霆只想要一个吻别,可是真到亲上了,就放不开了,死活也不想放开,就算做是他耍赖,他仍是不想放开,怀里的人,就是他的朝思暮想。
蓦然之间,好像他们之间的所有芥蒂会烟消云散,这不过一对恩爱的夫妻在车潮汹涌的街头情难自控。
远处驶过一辆墨绿色的悍马,在鹅黄的路灯之下看起来与黑色的行车并不大异,车内有淡淡的鱼肉香,带着微微的腥气,霍朗伸手在副驾驶的环保饭盒上摸了一把,还温热着。
晚饭时他在酒店外面的顺德菜餐馆点了一条清蒸鱼,彻彻底底的清蒸鱼,不放葱姜,也不放盐和酱油,白白净净一条大鱼上来,方便放上一小碟海鲜酱油,他粘着酱油吃了半条,剩下的都拆成鱼肉屑,撞进瓷碗大小的环保盒里,给小折耳带来。
宠物医生说,小折耳的肚子里有虫,不太爱吃东西,给了小鱼干就用嘴叼着,现在还要靠打营养液维持身体供给。
这一小饭盒,按着猫的食量,够吃三四顿。
他手指一拨,打上左转向,无意间的一撇,看到十字街头的一双人影。
路灯不是太阳,不足以将街头的两人照的明亮,男人的身影也是他陌生的,可是那个有孕在身女人,她的短发,她带着荷叶底边的大衣,她黑色短胖的UGG……
那是阮阮。
霍朗一脚刹车停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对吻的难舍难分的情侣,黑暗里的一双眼瞬间蒙上一层暗霜,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直到红灯再次亮起,街头恢复一丝平静。
他刚毅的唇线如同雕刻在双唇之间,冷硬到已然弯不起任何弧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逐渐收紧,连手骨关节都泛着讶然的青白,这要是什么脆弱的东西,哪怕是条女人的胳膊,都会被他这样的力度拧碎。
他睫毛颤了颤,不再盯着远处路口的两个人,正视着前方,半饷,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为那一瞬间的震惊而屏住呼吸,于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脱力一般的伏在方向盘上。
巫阮阮到底是爱那个男人的, 无论在受了怎么样的伤害之后,只要他肯点燃星火,那么阮阮就可以立即死灰复燃,那他呢?
被抛弃了吗?还是被背叛。
无论哪一种,都够霍朗独自难受几个夜晚,他以为自己可以步步为营,其实他从来没有占领过她心里那片领地,只是因为另一个男人走了,她才可借这一方土地给自己,是他太过轻信女人,也是阮阮太过善良。
他深吸口气,抬起头,将车窗放下,视线清晰无比的看着阮阮和那个男人,狠狠一巴掌拍在喇叭上,在这空旷的街头,汽车发出的鸣笛声响彻了半个天空,他抬起刹车,猛踩着油门,没有继续左转去靠近他们,而是闯了红灯,直线飞速的离开。
如果阮阮选择的是自己,那么就算刀山火海,乘风破浪,他愿意去带她回到自己身边,但如果阮阮选择别人,他抢回来一个人,有什么用呢?
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我爱你为前提,以你爱我为武器,这才是我战斗的力量,可是你不爱我……
如果你不爱我,我就给你自由,就像曾经给那个女人一样。
巫阮阮是被这一声震耳的鸣笛惊醒,她挣扎着要推开霍霆,千万不可以再一次爱上这个魔鬼,一旦动了情,就是动了命,不管他有怎样的魔法,谢谢那个将她鸣醒的人,才没有让她长长久久的陷在这个漩涡里。
霍霆的手臂紧紧桎梏着她的身体,轻抵在她的额头,轻柔的唤着她的名字,“阮阮,别走……”
阮阮还在努力的挣脱,她不停的摇头道,“我要走,我有男朋友了,你也有妻子了,而且,你会要了我的命!”
“我没想要你的命!”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辩驳道。
他突然狠厉起来的语气,让阮阮心下一沉,顿时觉得事情要变得糟糕,霍霆要生气了,他会用残忍到无法招架的办法来对付自己,她的声音也跟着尖锐起来,虽然听在霍霆的耳里,这细软的声音毫无震慑,可却让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她的愤恨,她的恐惧,她的不屈,她说,“如果没有人救我你以为我会活到现在吗?你说你没有想要我的命!每一个杀人犯在杀了人之后都会说他没想杀人,我也是被杀的那个,只不过我命大而已!放过我吧,我会感激你没有让我死,谢谢你留我一条命,别伤害我了,好吗?”
“我没有……”他满眼绝望的否定,任何柔软,都融化不了阮阮现在要离他而去的笃定。
心脏开始在狂躁的作祟,他猛的将她拥入怀里,狠狠的撕咬住她的唇。
霍霆忘记了,他不是那只小折耳,而阮阮也不是他的小鱼干,他想咬住不松口,她就没有挣扎的余地。
阮阮使出全部的力气来抗争,躲不开,就和他撕咬,他们像两只踽踽在炽烈沙漠的小兽,要用彼此的鲜血相濡以沫,一个要将对方拆之入腹,一个要拼命的抵抗,看起来,这不会是一场独活的战争,而是一定会同归于尽的你死我亡。
她的唇破了,他的唇也破了。
唇齿间尽是血液的腥甜,分不清是谁的,或者已经彻底交织在一起,阮阮很害怕,挣扎的同时在不住颤抖,她不知道下一秒钟,霍霆会不会伸长手臂将她直接推向马路中央,就像他曾想要自己的命一样。
这样抗拒而恐惧的阮阮,让霍霆无法言喻的心疼,他该怎么消除她的恐惧,告诉她自己并不是真心想伤害她,只是那时的他因为无助因为孤独因为酒精已经变得另一个人,如果这世界上还有最有一个希望她过的好的人,那一定是自己!他握住了双刃刀狠狠扎进两个人的心里,是因为他人之将死,不在乎这样的伤,而时光和岁月,也会渐渐抚平她的伤痛,剩下的更长久的,必然会是行云流水般的幸福。
他的手臂渐渐收拢,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让她挣扎的手臂愈发的无法施展,他已经停止了对她的伤害,可是阮阮却发了疯一样的在他唇上咬下一个又一个血口。
只有他露出锋利的牙齿,才能触碰到她柔软的唇,而也只有她露出锋利的牙齿,才能撕咬到他的柔软。
为什么只有伤害?为什么只剩伤害?我们不是相爱吗?
我们,不相爱了吗?
唉,我们不相爱了,阮阮,是我还爱着你,你已经爱了别人。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伤害你竟成了我唯一拥抱你的理由。
明明知道会疼,霍霆还是将自己唇送出,就算鲜血横流,也要向她靠近,他想抱抱阮阮,哪怕前提是以自己受伤为代价,也想要。
他唇确实被她咬的不成样子,阮阮受不了他这固执的力量,手掌握成拳头,集中自己全部的力量狠狠向他胸口砸去,拉不开距离,使不上力气,可是这样一个成年人的力气仍然不能小觑。
第一下,就让霍霆疼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脸色倏然一片惨白,眉头紧锁,他知道,分开的时间又要来了,所以最后的时刻他只能万分不舍的给她最后一个深吻,卷着浓重的血腥。
阮阮连连锤了他三次,霍霆忽然眼眶一热,滚烫的眼泪无法控制的落下,漫过整张脸,落进两人的唇间,除了血腥,又多了咸涩。
好阮阮,不可以再打我了啊,再打这里,我会死掉,最后这一点点时间都不会再有了……
“唔……你放开我!” 阮阮也急的飙出眼泪,一拳砸进他的胸口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