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腾是三王爷泰泽一手教出来的,听闻他在试练路上出了意外,三王爷第一时间赶来。皇甫太师硬着头皮把整件事与三王爷说了一遍,正要结尾,又一人赶到。
听到马蹄声远眺,楼岚心中咯噔一声,她本能的想后退,却发现双腿仿佛钉在地上没办法挪动,全身力气飞快被抽干,虚汗不可抑制的冒出,楼岚从小到大都没过这样的感觉。随着官道上背光的影子接近,楼岚第一次明白那句流传在她母亲一代年轻时的话:骑黑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杀神。
杀神,乃曜辉同代人在私底下给他起的外号。
曜辉坐下是一匹浑身长满乌黑鳞甲的龙马,虽然不具备双翅龙鱼的飞行能力,奔跑起来在速度上丝毫不差,更有双翅龙鱼不具备的冲刺破坏能力。龙马直冲而来,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人还在百米开外,自然散发的霸绝气机已经笼罩全场,除了三王爷和曜渊面色如常,其他人心中都升起不同程度的恐惧。
抵抗能力最弱的芍药直接瘫倒,楼岚本自顾不暇,被身边芍药一撞也一屁股坐到地上。符清彦不愧为第一术士的嫡传弟子,本躺着,这会儿还能咻的竖起上半身张望,但眼中的惊恐一览无遗。侑贵暗中发力于双腿站稳,心尖儿也在发颤,这时候谁过来拍他一巴掌估计就站不稳了。皇甫太师摇摇头,脸色青白,再怎么说也是个文官,如此尖锐冷厉的杀气,他也没手段抵抗。双翅龙鱼海族骤然提升气势,卸掉了无差别笼罩在他身上的杀气。
马蹄声如雷,只不过一人一马,仿佛千军齐出大地震颤。
司徒腾也觉得身心难受,余光瞥了一眼苏琢,却见她脸色雪白,浑身颤抖,一副拔腿就想逃的样子,惊恐到了极致。但在这样的杀气压迫之下,他们年青一代谁也逃不掉。
距离众人只有十米,马上之人突然单手勒住缰绳,一声激昂的龙吟,龙马前蹄高高扬起,却一步都没有多跨,瞬间从飓风一般的速度中停住。当马蹄下落,轰的一声,符清彦只觉得屁股腾离了地面。
至始至终从太阳升起的方向跑来,背着光,又身穿玄衣,面容难辨。直到他下了龙马向三王爷行过礼节面对众人,才有机会看清他的容貌。这是一张极其英武的面容,五官如刀削而成,特别是一双眼睛,虽然神情已经很温和内敛了,但霸气十足,让人根本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年纪在四十左右,敏锐的人能嗅到他满身腥杀气,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状态的巨型绝世利剑,锋芒毕露。
流萤单膝下跪,“将军。”
曜渊走近,简短的喊了一声,“爹。”
曜辉扫了一眼,视线锁定场中央的苏琢。
皇甫太师怎么也想不到,他刚传出消息,两个顶级人物就在第一时间赶到,他无法想象,要是没把苏琢与司徒腾弄回来,泰泽与曜辉会是怎样一副脸色。
三王爷给人的感觉比杀神曜辉和善太多,几个小辈无一不想躲到他身后避难。三王爷很体贴人,知道几个小家伙爬不起来,索性两步上前挡在他们与耀辉之间,笑着用眼神指向司徒腾,“那小子就是本王收的义子,司徒腾。腾儿,还不过来见过曜将军?”通过说话口气判断,三王爷和曜辉很熟,彼此关系融洽。
曜家当家可面君不拜,但曜辉每次见到三王爷必行大礼,可见曜辉对三王爷发自内心的敬重。泰泽年轻时和曜辉的父亲曜浒被称为“一国双壁”,泰泽率领东海水师抵抗海盗与海妖,曜浒则率领曜家军镇守西北荒蛮族,双双得到极高评价。后来曜浒英年早逝,泰泽又接令调动与曜辉的爷爷曜珂共同守卫西北荒,击退强势来犯的蛮族大统领淳于烈。因此,在自幼丧父的曜辉心中,三王爷是他一生目标般的存在,可惜半途杀出一个苏绛,强行改变了泰泽后半生的轨迹。
司徒腾走近,泰泽发现义子的不对劲,一向高傲的司徒腾居然有几分泄气。曜渊看见司徒腾胸前被风间指斩字诀切出来的伤口,眼神也稍微变了变,沉声道,“苏琢,过来。”
泰泽也随之看向苏琢,现场几个孩子中唯独苏琢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外表上丝毫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吸引人眼球的闪光点。“这位就是苏家的琢小姐?”
苏琢与司徒腾分别向两人行了礼。
曜辉直接开口,“怎么回事。”
苏琢闷声不吭,低着头,脸上无一丝血色。司徒腾这时展现出男子该有的气概,“曜将军莫怪苏琢,是晚辈对琢小姐先有冒犯,这点伤不碍事。”
三王爷何等聪慧之人,司徒腾一个动作一句话他就明白了这小子在袒护人家姑娘。为了司徒腾成家之事三王爷头疼了很长时间,这回可是他自己看上眼的!史无前例!但却偏偏是苏家的姑娘,因为苏绛的作为,司徒腾是恨透了苏家人,只怕他过不去自己心中的坎儿。
但令曜辉不满的并非苏琢伤了司徒腾,而是苏琢在暴露了武技的情况下还让司徒腾活着!严重违反了他对苏琢灌输的战斗理念。苏琢体力不行,力量不行,速度不行,持久作战能力更是一塌糊涂,却依旧有冲击代表曜家顶尖高手的“七曜”之位的实力,因为曜辉对她的定义是“控场型乐师”及“突袭型暗杀者”,司徒腾受伤却存活,代表苏琢的突袭失败,若发生在任务中,苏琢很可能已经死亡。
苏琢明白,惩罚要开始了。
曜辉发出简短指令,“琴给渊儿,跪下。”
单单以姨父和外甥女的关系,曜辉没权力这么做,但除了这层关系,他是苏琢的训导者,虽然没有建立师徒名分,曜辉一直以来决定着苏琢修炼的大方向。在苏琢被曜辉带离苏家之前,当家人苏绮与曜辉有过一次长谈,其结果正式将苏琢交给曜辉,包括她的衣食住行、乐师技艺和武技训练,至高权力全都移交给曜辉,苏琢自己也点头同意了。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司徒腾还想说什么,三王爷拦住他,带着他后退三步。与此同时,天性敏锐的符清彦像兔子一样蹦起来,与侑贵扶着楼岚芍药也不断后退。曜渊从苏琢手上接过瑶琴,与流萤退到一边。
苏琢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对上曜辉的眼眸。
在旁人看来,一层猩红色的光以曜辉为中心张开。司徒腾脱口而出,“领域!”三王爷泰泽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走了趟试炼古路,有所长进。走,我们到边上去,侑贵,你也来。”
侑贵同楼岚打了声招呼,跟随在三王爷身后,往日的温和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路上泰泽对跟随在身边的海族吩咐了几句,司徒腾脸色大变,一声近乎哀嚎,“义父!”
“随手的惩罚就用上‘杀神领域’,这小姑娘绝不简单。腾儿,若想抱得美人归,你这点实力还不够用。”
司徒腾全身一震,咬牙切齿的说了三个字,“她姓苏!”
司徒腾心中的滔天大恨,三王爷泰泽倒是一笑带过,“苏家女子又如何?你不是照样占了人家便宜?”
司徒腾语塞,表情像吞了一只苍蝇。
说是到边上去,四人径直走到山脚水边,离苏琢等人足有千米。苏琢这边是在杀神领域中对精神力的折磨,观者看来平乏无奇,司徒腾那边可是雷与水的各项绚丽技能对抗,比杀神领域吸引人多了。直到一炷香时间后,苏琢昏倒在地,曜辉才收起领域。
第一个抱起苏琢的是芍药,几根细细的银针刺入头部穴位,一双美眸狠狠瞪向曜辉,“精神震荡成白痴怎么办?!”
曜辉心赞,这红衣女孩儿好厉害!居然敢对他吼!
但红芍怒气爆发后飞快泄气,还没等曜辉多打量几眼就嚎啕大哭起来。
曜辉虽然没有搭红芍的话,心中也不好受。苏琢五岁时,他只需释放杀气以眼神就能震慑;苏琢十岁,他必须用上杀神领域;苏琢十五岁,他得用上第二重领域,如今苏琢十七岁,他已经用上最后的第三重领域,苏琢仍能抵抗那么久。论精神力,苏琢的天赋太过强大,再成长下去他就没有有效的震慑手段了。苏琢不是一个能豢养的人,她无时无刻不渴望挣脱束缚,苏琢不是没有过反抗挣扎,每一次都被他在精神上铁血镇压,旁人并不知晓。
曜渊望向一脸担忧的儿子:渊儿还太小,没有令苏琢臣服的能力。曜辉无法抑制的叹了口气——若苏琢是他女儿就好了。
另一边,司徒腾持续的时间就比较长了,远远望去乌云滚滚,雷光如蛇信吞吐,又时不时腾起巨大水柱。趁这段时间,曜渊将他来之后的所见如实告知父亲,曜辉沉默着点头。曜渊有些急了,他本就反对苏琢参加荐试,苏琢的荐试伙伴又那么没用,“爹,带阿琢回家吧,她参加荐试根本得不到提升!”
曜渊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流萤,带渊儿和苏琢回府。”
曜渊知道自己的话没起作用,只能悻悻而退。曜辉与在场的皇甫太师和荐试小伙伴定下约定,三日后曜府一聚。曜辉一副赶人走的意思,别人都不敢提出异议,楼岚、芍药和符清彦直接退走,幸好这里离都城不远,走走过去才半日。曜辉等在原地,直到司徒腾结束与海族的对战。
三王爷泰泽听了曜辉的话面露诧异,“三日后让腾儿再与琢小姐交一次手?”
曜辉道,“三王爷不知,苏琢这个孩子,固执得很。如果无法一战断她念,司徒小侯爷怕是以后日子难过了。”
“此话怎讲?”
曜辉略略苦笑,“一旦出手,不死不休。这还是晚辈给她定的原则。”
三王爷微微一愣,笑道,“好个女孩儿!腾儿,你愿应战吗?”
司徒腾只答一字,“战!”
曜辉抬手抱拳,看了一眼表情淡漠的侑贵,还是决定提前告知,“晚辈先透个底,虽然点到为止,但晚辈对苏琢的训练向来秉持‘一旦出手全力以赴’的理念,司徒小侯爷千万别大意了,苏琢已具备‘七曜’的实力,只差没有提出挑战。”
三王爷目露笑意。曜家七曜,自建国以来威名远震,七曜聚首,战无不克,攻无不破,是无敌的代名词!当代“日曜”乃曜辉,“月曜”苏苑,“水曜”宵涣,“金曜”夏侯毅,“火曜”流萤,“木曜”宁清蔚,“土曜”平乐子,每一位都是各自领域中的翘楚。三王爷认为有必要替义子拨开迷雾,要估算苏琢的战斗方式和能力,就得先分析一下同样出身苏家而后成为曜家一份子的苏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