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青竹阁楼里偷窥使绊子的宵风和鸾飞做梦也没想过,那两个人会凭空而降,大大咧咧的站在他们面前。鸾飞两只凤眸盯着裹在狐裘里的人一动不动,彻底傻了。宵风的视线在狐耳男子与狐裘少年间往返交错,总算结结巴巴的说出几个词,“师、师父……白徵……你、你们……”
白徵笑眯眯的冲宵风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成亲了。”
宵风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都在哆嗦。
少年人瞪了白徵一眼,俯身到宵涣面前拉他起来,“别听你十师弟瞎说,他唯恐天下不乱的德行你还不清楚?”
宵风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少年的指尖,又轻轻握住。入手冰凉,时虚时实,体内不属于他的一魄刹那与少年人产生共鸣,宵风明白过来:两个本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世上的人偏偏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怎会是正常现象,一定采取了非常手段。果不其然,“师父,您这是……一脉魂魄修炼成身?”
“正解,不过是最低程度的实体。离体的魂魄没个依附不出几日便散了,这一魄被魔气侵染,无法依附他物,唯有修炼成身一个法子。”
宵风僵硬的转头,问白徵,“……那你呢?”
白徵抖抖狐狸耳朵,没骨头似的趴在宵风背上,金灿灿的眼眸笑成两道弯月,朝他颈项里吹了口仙气嗓音软滑甜腻,“老二那个混蛋曾替伦家卜过一卦,连几月初几要完蛋都算出来了,伦家还能坐以待毙?自然事先断去几根尾巴化作分身投入凡间。狡兔都有个三窟,伦家做狐狸的怎能落后?你个死相,蠢得可以!”
宵风磨了磨牙,亏他那么多年时时为他伤心,醉酒后还落过几颗泪珠子,太他娘的不值了!
“骚狐狸,你可有二师兄的下落?”
“没有,那个混蛋滑得跟泥鳅似的,何时被人揪着尾巴过?”
“那二师兄到底是不是叛徒的帮凶你总知道吧!”
白徵瞥了眼同鸾飞大眼瞪小眼的少年人,咬着宵风耳朵传声,“老二是纪染仙尊留给师父的人。”
宵风眉头一紧,又很快松开,“明白了……骚狐狸,别舔耳朵!”
“不嘛!~伦家就是要瞧瞧一别经年你这坏家伙有没有背着伦家偷过腥!~”
宵风满脑袋乌云滚滚,有这么只祸害在,他永远都没机会伤感。另一边,鸾飞终于回魂,小豆丁扑到中豆丁怀中,嚎啕大哭,哽咽的几乎要断气,少年人揉着鸾飞的脑袋,温言安抚。宵风用胳膊肘捣捣笑吟吟的十师弟白徵,传声道,“师父那一魄被魔气侵染到何种程度了?说实话。”
白徵的眼眸暗了暗,“很不好。师父魂飞魄散前将体内魔气都聚于这一魄,应是当做弃子来用的,可巧让我碰上,以青鸾殿中的纯正仙气压制到如今,发作得实在厉害只能靠濒死沉睡挨过去。”
“原来如此!”青鸾殿中原本只有最纯净的仙气和灵气,不知为何居然滋长了鬼气养出怨魂僵尸,原因居然在这里!仙气可以吸引灵气,相对的魔气也可以吸引鬼气,正因为那一魄被魔气侵染,所以才滋生出鬼气。宵风想了想,“如何发作?”寻常堕魔发作症状也分很多种,有的是杀戮,比方前一世妖魔杀多了的北海大神使,也有的是自杀自残,倒行逆施,无恶不作等,症状不一,但都和堕魔的缘由有关。
白徵顾左右而言他,被宵风再三逼问才叹了口气,“发作时她自己记不太清,你也知道,师父是在什么情况下被魔气入体的。”
什么情况?肌肤相亲颠鸾倒凤的情况。至今宵风仍百思不解,这事儿绝不会是她自愿的,因为宵风现在知道了,师父心里有人,爱得极深,绝不会委身于别人。再假设,强暴。当年的碧海仙灵不说一个十二师弟姬渊,就算姬渊加姬渊他爹再加姬渊他爷爷一起上,都伤不了师父一根手指,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除此之外也就下药了,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仙灵至纯至净的体质,对任何药物都是极敏感的,所以……
宵风红着眼睛低吼,“一发作就嗑药吗!?嗑药吗!!??”
“咳。”白徵别过脸,压低声音叹,“你不也说不出口,所以别逼我了。”
宵风一边在心里泪流满面,一边揪着白徵衣领狂摇,“骚狐狸!我早知道你对师父居心不良图谋不轨!老实交代!有没有占便宜!!!”
白徵一边对宵风上下其手,一边无辜又委屈的乖乖回答,“伦家最洁身自好不过了!伦家是那样的狐狸嘛!”
宵风呕出一口老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绝交!老子要和你绝交!”
白徵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面上不正经的嘿嘿贼笑,语气却沉下来,“阿涣那小子呢,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我方才去看了眼这一世的师父,为何她身上有三生石的孽缘的味道?”
宵风大喘口气,摇摇头神色萎靡,“上一世师父为北海大神使,阿涣转世成小神使,我当时是北海皇子。是我最先在海藻团里发现裹在胎衣中伴生的他们俩,所以取名小泫和阿涣。”
“****运!”白徵暗中龇牙竖中指,被宵风狠狠白了一眼,连忙陪笑道,“继续、继续……”
宵风捏紧拳头,心在滴血,“这两个人日夜相伴奸情渐生……”
狐狸“噗”的一声,宵风闪电回头,狐狸望天望地望白云,脸上肌肉忍得抽筋就是不看他。最后实在憋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把握住!活该光棍到今天!”
“老子不说了!”
“咳咳,是我不对,五师兄请继续。”
“师父闯了死亡之海找到一枚三生石,与阿涣结下三生缘,最后因杀欲过重堕魔,死于阿涣之手。”
白徵没吭声,低着脑袋一根根把玩自己的手指,十指修长有力,美如玉雕,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这是一双可以弹奏出仙界最美琴音的手,不知道多少人为它神魂颠倒,又不知道多少人想砍它而后快。宵风知道这是白徵思考时的小习惯,自不会打扰他。过了片刻白徵抬起头,万分肯定的告诉他,“这事不对劲。你知道我对三生石有研究,那玩意儿的气味我闻过不忘,已经是第三世孽缘了。”
苏琢是三生石的第三世结缘,倒推,大神使小泫就是第二世结缘,那么第一世呢?何时与谁在何种情况下结的缘?以小泫的结局和三生石第一世定性的特性来看,第一世必然悲剧结尾。白徵与宵风对视一眼,分明从对方眼里看到电闪雷鸣!
老实说,还在碧海宫的时候十二师弟姬渊很不讨他们这些师兄师姐的喜爱,大家有意无意的都处处提防排斥他,姬渊想要和师父独处几乎不可能,更别说顺顺利利的得手。所以他们一开始才会怀疑最终下落不明的二师兄是姬渊的帮手,送了个叛徒帮凶的大帽子,如今看来帮凶确实有人,还是他们原本最不会怀疑的人。
“坏了!”宵风捂住脑门,头痛的呻吟,“苍流剑在阿涣手里,很可能苍流剑里还依附着师父的一魂或一魄!”
白徵拨弄着百看不厌的手指,仿佛不经意的道,“如果当年是姬渊用一枚三生石买通了阿涣,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苍流剑只有师父和伴生的阿涣能使,阿涣也知道师父的一切弱点,阿涣经手的食物师父更是从不质疑……”
宵风又开始浑身拔凉,回忆起那一日:当他赶到时她倚门坐在一滩血泊中,偏着头,青丝凌乱披散,身上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剑伤,更是被苍流剑穿心断脊。但面上依旧恬淡而笑,唯独凝望门内的碧眸掩不住痛彻心扉的凄苦,眸中有泪意,有痴情。她对他说“是我错了”,又嘱托“护好阿涣”。随后指尖在血泊中抹过,白皙近乎透明的素手沾着血捏出莲花印,鲜血倏地燃烧起来,化为刺目殷红,染得她那双小手宛若红莲怒绽……
回过神来就看到白徵嫌弃的眼神,刚刚那条暧昧搂住他脖子的手臂也拿开了,还用条香帕仔仔细细的搓啊搓。宵风这才发现自己又陷入回忆中的噩梦,惊出一身黏黏糊糊的冷汗,连忙施个净身诀。“十有八九,是阿涣酿成的大错,师父却让我护他,还真是偏心啊……”
白徵搓完手扔掉香帕,手指绕着宵风的长发玩,“谁让他身份特殊呢,别沮丧,要不我告诉你个秘密乐呵乐呵?唔……其实我年纪很大了。”
宵风斜了他一眼,不以为然,“你终于承认年纪比我大了!哼,我早就猜着了,你能知道纪染仙尊就表明与师父是同一个年代的人,有甚好稀奇的。”
“那如果说我年纪比纪染仙尊和师父还大呢?”白徵笑得沉鱼落雁闭花羞月。
宵风僵住,复又哼了一声,“别骗人了。”
白徵眯弯了眼眸,“同样是海里的,你晓得阿涣的本体是什么不?”
“阿涣是师父的伴生,在师父还没修炼成人型的时候就陪着师父了,不知道比我年长多少万年,严格算起来我还是师父创造的后裔呢,我那点微末修为怎么看得透他!死狐狸别损人了!”
白徵指指自己的金瞳,眨巴眨巴,“你看不透我看得透呀!”
宵风肃然,仿佛第一天认识他,双眼晶晶亮抱拳正色道,“改日请大哥喝酒,小弟埋了两坛八千年的金玉满堂!”
“够意思!”狐狸舔舔嘴唇,意味深长的一笑,揭开谜底,“白蛇,还是条险些化身妹子的白蛇。你也知道,最初的碧落海里除了师父和阿涣是没有别的生物的,师父仿照自身创造海族。所以但凡生在海里的,血统越是古老纯正越容易出现和师父一样的无性体,成年后两性意识觉醒才会取决于自身意志转化性别。可惜了,小白蛇定性的关键时候遭遇重大打击,性别……有点扭曲。目测上半身肯定不是妹子,下半身如何哥哥就不清楚了。这样讲,可懂?”
宵风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斟酌又斟酌,才试探道,“你的意思是阿涣对师父因爱生恨?所以才出卖师父?”
白徵完全不打算为自己的发言担责任,一脸无赖的摊手,“猜猜而已,究竟如何只有师父心里头清楚。不过她要你护阿涣,想必是没打算处理了。”
紧接着,两人一同陷入沉默。宵风一直以为阿涣是无性体,白徵却说他早已定性,还暗示很可能下半身是妹子的构造,其实这根本不成问题,谁管他是公是母,重要的是……“狐狸,你对纪染仙尊了解多少?”
碧海宫内论关系最铁的哥们儿有两对,一对是白徵和宵风,狼狈为奸组合,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动什么歪脑筋,另一对是三师兄和四师兄,修炼狂人组合,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先出哪招再出哪招。素来爱捉弄人的白徵难得大方,“纪染仙尊出风头的时候我还在凡间做妖大王,对仙界乌七八糟的事并不很清楚,你想知道什么?”
“纪染仙尊的本体?”
“飞禽类的,具体不详。他的身份由仙帝亲令禁口,无外乎凤凰、金翅鸟、极乐鸟中的一种。”
“鸟儿……没有中性体的吧?”
“雄的,我见过,骚包得不行!”
宵风想问一句:竟然还有人比你更骚包?在白徵虎视眈眈的眼神中咽了下去。其实也可以理解,雄鸟都爱美,尤其纪染仙尊的本体还极有可能是三大最美丽的鸟之一,爱显摆爱臭美乃天性。“我不明白,师父对纪染仙尊倾心阿涣没动静,为何姬渊引诱师父阿涣就反应那般激烈?”
白徵噎了一下,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狠狠剐宵风,“你怎如此不成器!枉我调教了那么些年还傻得冒泡!师父动心,阿涣无可奈何,又不能把心剖出来,只要师父仍是无性体他终归还有机会挽回。若师父因姬渊的勾引起了****,定了性别,他就和神湘一起哭去吧!”
“等等,你的意思是……”
“我再说明白一点,阿涣绝不会允许师父在我们这些人身边过夜,唯独神湘,他一直在撮合师父与神湘,就是为了让师父定性成爷们儿!那他就有机会了!”
宵风忽然灵机一动,打了个寒颤,问白徵,“还记得大师兄测定我们与师父的缘分时候的事儿吧……我记得大师兄单独对神湘耳语过几句,然后神湘就哭惨了。”
白徵似笑非笑的弹了弹指甲,语气说不出的讥讽,“你才明白过来啊!神湘才是师父命定的姻缘,也不知怎的扭曲到这种程度,不过对你我而言并非坏事,不是吗?”
宵风环臂抱胸,中肯的点头,“是天大的好事!”
悄悄话到此结束,因为另一边有人哭够了,四只眼睛一起看过来。两颗小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师父师父,十师弟在卷五师兄的头发!”
裹在狐裘里的少年人笑中带上一丝戏虐,“小孩子不能看。”
“师父师父,十师弟在揉五师兄的腰摸五师兄的腿!五师兄脸发白了!”
“别看。”少年人捂住鸾飞的眼睛,指缝却漏得大大的,贴着鸾飞耳朵小声说,“你五师兄脸皮薄,我们瞅着他放不开,憋了这些年可憋坏了。”
“师父师父,十师弟把五师兄的腰带扯断了!两人滚做一团了!”
“快闭上眼睛,少儿不宜。”少年人闭合指缝,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下巴搁在鸾飞软绒绒的发顶。
“师父师父,五师兄在叫救命你真的不帮一把吗……?”
少年人从鸾飞怀里掏出青鸾殿的核心碧海明珠滚在手里把玩,弹指间轻轻松松的解开余下封印,一挥袖,瀑布水映出的画面更加清晰。半透明的碧蓝眼眸凝视着一帧画面中放大的蓝裙少女,“苏琢?好,我会会她。”语落,人影消失。
宵风一脚把白徵踢开,咬牙切齿的整理仪表,“我不就说了句不相信师父堕魔后会变放荡,你用得着这样吗!要是师父真以为我断袖,到时候我就拖你一起下地狱!死狐狸!!!”
白徵抛了个千娇百媚的眼波过去,宵风浑身一哆嗦,白徵向鸾飞招招手,“感觉师父变了没?”
鸾飞老老实实的点头,“师父居然贴着身抱我,还亲我脸蛋,她以前从不这样的。”
白徵又问,“那鸾飞喜欢现在的师父,还是以前的师父?”
鸾飞愣了愣,红着脸小声回答,“现在的。”
狐狸尾巴轻轻扫过宵风脚踝,暧昧的往裤腿里钻,眨眨眼睛传声给气急败坏的宵风,“新开局,又是那么好的转变,我怎么可能让你顺顺利利?”
“你……我要和你绝交!”
狐狸抖抖耳朵扭扭腰肢,“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