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出舱口到飞行甲板时,“野兽”喊道:“不要把我的飞机弄坏了。”他的话像是施了魔法一样,我们的战机、我们的队友都安全返回了。
“即使我真的想破坏它也不容易啊。”我的话中充满了讽刺。跟随我的另外3个队友一起出了驾驶舱,我猛地关上舱盖,拉下手柄锁住。这是个漆黑的夜晚,我着舰后10 分钟从机组人员那签署了一张战机接受单,上面记录了5处主要故障。这是我首次执行夜间空袭任务,我想至少我得驾驶一架能正常飞行的战机出动。“野兽”承诺有很多问题需要事先处理才能起飞,于是我开始信任他了。我相信“野兽”,“野兽”相信军士长“耗子”,军士长“耗子”信任克莱门特,克莱门特信任所有战机上的年轻人。抓住扶手,我爬上很陡的梯子,来到飞行甲板边的过道上。几分钟前刚结束着舰过程,甲板上闪着不同颜色的灯光,这画面仿佛在看无声的烟火。
飞机停靠在舰桥旁的一号升降梯上,因此我需要小心地爬出舱口,穿过飞行甲板到达右舷。塔台上层建筑上的琥珀色灯光照着“徘徊者”,见此情景,我喃喃自语。离起飞还有30 分钟,在我前面是一架破旧的战机,右边的主轮胎拆除了,用千斤顶支着。“徘徊者”的口盖和发动机舱门都开着。两三个人正在检查每个口盖的内部情况,其他几个人在飞行甲板下面的各个维修车间之间来回跑动,取部件,换部件。我很讨厌看这样的场面,但是这是我的战机,我需要它来飞行,所以我对他们要乐观些。
军士长“耗子”跟我打招呼“你好,我想一切都差不多了,但是我们得准时起飞。”
“明白,军士。惯性导航单元 ( INU)现在状况怎样?”我问,语气很平静,我知道这是解决我们的惯性导航系统至关重要的黑盒子。
“没问题。克莱门特和 ATs 已经更换过了。”回答得很坚定。他知道我相信克莱门特,所以将他的名字和INU问题连在一起好让我更加放心。“长官,我所担心的是油压过低问题。我们现在正在修理,但是起飞前你需要仔细地检查一下。”
“知道了,军士,谢谢。告诉他们,他们做得好极了。”走到飞机前端时我遇到了中队长,在我进行飞行前检查时,他一直跟在我身后。这些人为我升空真是兢兢业业。他们总共有15 人以上,有些刚毕业没几年,因为长久呆在甲板上,他们的脸上都是油脂。但是他们对工作的热情是有目共睹的。这就是他们所签约的,也是我们所有人所签约的。我们都是有理想的人,做我们觉得有意义的事,所以不管工作怎么辛苦,酬劳如何低,生活条件如何差,这些年轻人还是会为理想继续工作。他们希望我安然无恙,希望他们的工作可以让我按时起飞,参加战斗。
我缩短了飞行前检查时间,因为很多重要的地方维修人员已经检查过了。起动前,口盖需要始终开着。我很快地检查了一圈,然后爬上了驾驶舱。我趴在小小的登机月台上,异常小心,努力地检查弹射座椅。我总认为,如果像这样匆匆地对飞机每个部位作检查就要起飞,可能就会出现严重问题,所以每次我觉得我很匆忙时,总是试着让自己慢下来,强迫自己对程序多做一次检查。但是我们现在是战争时期,不能有这些心理。我要相信这些甲板上的维修人员,尽管经过一天的工作,他们已很疲惫,但是他们已经将所有零部件拧紧并且进行了一丝不苟的检查。如果他们当中有人不小心将扳手落在引擎内,那会怎么样呢?这有可能发生的,以前就发生过。这个失误可是会要了我的命。在弹射起飞的最后阶段,这把扳手会将飞机的后端撕裂。我摇了摇头,滑进我的座位。我不能总让自己往消极的方面想,现在我需要集中注意力对付当前的任务。
今晚我们空袭的目标是舒艾巴机场,我们会继续飞行在之前日间作战的布比延半岛之外的干扰轨道上。情报显示,敌军已在舒艾巴部署了多套SAM (地空导弹),所以我们“徘徊者”飞行员的任务至关重要。我们需要按指定时间进行干扰和发射高速反辐射导弹。唯一与之前执行任务所不同的是现在天色漆黑。
这是我首次执行夜间空袭任务,但古奇和我一起坐在驾驶舱前面,我觉得能稍微轻松些。我信任“蹦蹦”和“狼崽”,但是我喜欢古奇和我一起坐在前舱的感觉。与其他人相比,他更激进,但是他的经历能让他很好地感知形势。与他共事几次后,我觉得他坐在前面比在后舱对飞行员更有益处。“蹦蹦”和“狼崽”对后座系统不甚了解,我知道他们擅长执行干扰任务。“看上去很不错的战机。”古奇边说边滑进我旁边的座椅。
“那还用说。”我觉得没有其他话比我现在所想的更轻松了。古奇准备好发动引擎时,我向机长打了个手势,但是INU 还没更换好,机长摇了摇头,用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意思是“等一下”。在等待期间,甲板上另一架战机发动了。甲板另一端的一架“大黄蜂”最先向弹射器滑过去。
“出动得很快,我们可能会来不及对准。”古奇说。我只是点了点头,心想事情急了就会出现错误。听完早晨进攻报告,极度细致地检查完我们的高速反辐射导弹发射程序,中午时分我睡了会儿。现在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战斗中,但是我想这次任务危险重重,我得始终保持高度警惕。在这样的夜晚让我想起了以前在待命室里的一句玩笑话: 夜间弹射是因为飞前检查不足造成的。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你看上去很疲惫,你总是可以发现飞机的一些问题,然后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就可以不用飞行了。我试图寻找,但是我看到这些人都为我升空而忙碌着,如果我下机后告诉他们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问题飞机不能飞行,那对他们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他们正在给我施加压力让我成为一个领导者,让我变得更加坚韧。一句话,让我变得所向无敌。
现在我们战机前方的甲板上挤着一排飞机等待弹射起飞,弹射器将把他们送入无尽的黑暗。海天连接在一起,肉眼无法分辨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最后机长打了个起动的手势,我们战机上的引擎一个接一个地发出轰隆声。起动时,我紧紧地盯着油压表,心想千万别只有40磅/英寸2,这个数值比可接受的下限稍微低一点儿。那是个硬性极限,但是同机组这些家伙只想看到我们的战机起飞,而我也不好意思在战争情况下放弃任务。
“机上的仪表一切正常。”我向军士长“耗子”竖起大拇指。
“油压情况?”古奇问,他坐在我左侧,几乎看不到小小的油压表。
“刚好在下限以上。但是我得说我们要起飞了。”黑暗中很难看清手势,幸亏我们离舰岛比较近,舰岛的上层建筑发出的昏黄的灯光增加了能见度,我向军士长“耗子”竖起拇指示意我们准备好起飞了。在柔和的灯光下我看到他笑了笑,然后举起他的右手稍稍过头顶。开始时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一瞬间我笑了,开始大笑。他手握拳头气势汹汹的手势是“铁爪”信号。我点了点头,用右手模仿他的样子做了相同的手势。这个信号建立起了团队的合作精神和相互信任。此后的整个战争中,军士长“耗子”都用这个手势与我交流。
弹射得相当漂亮,当我的双眼再次注视仪表时,飞机起落架、襟翼都已收回,已经爬升到指定高度。经过标准的起飞通信训练后,古奇说:“航向330 ,直到我能调整导航。”我没有说一句话,将飞机调整到330航向,我知道,古奇正在全力更新导航系统。精确的导航对我们的任务至关重要,尽管我已准备好协助他,但是坐在右前的古奇主要负责监视导航系统。“我已经对好了战术空中导航 ( TACAN)设备,现在正在更新系统。”
“好极了。”我说。
“转向加油机轨道。”古奇说,语调轻松而坚定,相信导航系统已经调精确了。我们都在想我们需要靠近自己监视的导航设备,因为甲板机组人员刚更换了新的惯性导航单元 ( INU)。
“惯性导航单元上显示的风速是多少?”我问。
“空速260 ,风速45节,接近预计。”古奇说。
空军部队在我们执行完早上任务返航后又发动了两次空袭,而我们没有损失一架飞机,这是个奇迹。我想当我们环视待命室时,队员们一定都在想。谁会是第一个牺牲的?你的朋友刚才还和自己一起吃饭,但转眼再吃饭时却看不到他了,这想想都让人害怕。我使劲地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现在我该集中思想战斗,在没有完成任务、顺利返回到“中途岛”号航母甲板并熄灭引擎前,我都应该集中精神战斗。转向指针很稳定,电脑显示离加油机轨道最近点还有15英里。这次任务中我们只要求与加油机会合,不需要在航母上空会合,组成编队飞往加油机轨道。对两种会合方式,各人的观点不一,我们对这种新的操作程序的效果拭目以待。就个人而言,我觉得这种方式有利于树立好的观念,而且可以更快作战。
我顺利地与加油机会合,在一架A-6 加油时,我稳稳地从舱口观察。从KC-135加油机上加油对我来说仍然很费劲儿,我一点儿都不愿意,但是现在我知道我可以做到。我第一次就将探管插入加油锥套,尽管我觉得加油过程是一种折磨,但是我还是顺利地完成了加油,没让探管无意中脱落。加完油后,我滑向加油机的右侧,等待保护我的战斗机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