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不早,苏易本想就在附近找个餐厅与三人解决掉晚饭,可是苏歆云突然提出要回家去吃,期间绝口不提给杨东方准备衣服之事,苏易顾及杨东方的感受,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好悻悻作罢,杨东方则表现得无所谓,惟有桑念洁哼哼两句,欲言又止,被苏歆云拉了一下之后,就不再出声。
苏歆云的家在崇耀城南郊的一片别墅群中,杨东方只看这片别墅群的造型就知道住在里面的有多么富裕,相比起莫冰然的别墅、怀玉寨内的别墅来讲,这里的别墅又是一番风格,每一座别墅,都是单体建筑,建筑的格局、式样、风格,都注入了别墅主人审美趣味和爱好的影子。别墅的修建没有一定的规律,高矮大小,错落有致,连朝向、别墅周围花草、树木、山石、水池的布置也各自不同,使得别墅处于自然的随意状态,但正是这种随意状态,却造成了一种有机的自然生长的群体环境关系,产生了浑然一体而又生气勃勃的景致。
苏家的别墅相当大,可是却大而不显,只因这片别墅中每一片地区、每一处建筑,甚至每一株树木,都布置得紧凑自然,让人觉得每处都有其用途,缺一不可,可见设计师在这片别墅上所花的心血。
飞行器落在别墅围栏外的泊飞场中,立即就有佣人过来迎接,将杨东方的礼物接了过去,带领他们沿着毫不铺张的碎石小路走了大约十来丈,再爬过九级铺上了地毯的大理石阶,别墅的大门已经大开,一个中年干练的女子正站在门内,微笑地看着几人。
“大少,小姐,桑小姐好,这位先生是?”虽然杨东方的穿着不怎么样,但是这个女子却一点没有轻视的意思,以她的阅历,隐隐能感觉到这个少年恐怕不那么简单。
“莲姨,”游侠笑了笑,不等苏歆云开口,他抢先道:“这位是歆云的朋友。”
杨东方向莲姨点了点头,“莲姨好,我叫杨眉,第一次见面,还请莲姨多多指教。”
苏歆云撇了撇嘴,这个死小贼倒有些眼力,猜出莲姨在家中的地位,才会这么客气,趁着莲姨对杨东方的好感还未完全形成,赶忙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莲姨,爸爸和妈妈呢?”
“老爷在楼上监督二少爷读书,夫人在健身房,都已经通知了,马上就会过来,我们先去客厅等候吧!”莲姨说话间不慌不忙,显然对整个家内的情况了若指掌。
跟着莲姨转到客厅,看到客厅的布置,杨东方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在地底看到如此多的木制器具,再仔细看看这些家具,他心中忍不住一跳,当年从地表迁进地底之时,由于时间紧迫,政府规定每人只能带上随身物品,大件的家具显然都留在地表毁于一旦,而这些家具虽然外表焕然一新,可是给他带来的沧桑感,绝对不止几百年的历史,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当年苏家在迁进地底之时,偷运了批古董家具下来,要不就是后来挖掘发现的家具,被苏家买了下来,无论是哪种,都漳显出苏家的那种魄力。
苏歆云见他愣在当地不言不动,以为他是被家里的豪华气派给惊住了,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他丢光了自己的脸。
游侠同样也产生了相同的误解,赶着救场道:“小白鼠,有什么不妥吗?”
“不,”杨东方摇了摇头,“这批家具明显是明清时代的作品,只是不知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我感觉有些奇怪而已!”
几人同时惊讶,苏歆云不信道:“这你都看得出来?都是翻新过的,完全和新的一样,你怎么知道不是仿古造的?”
杨东方淡笑道:“有些东西是仿不出来,古时的家具多是精工细琢,最后出来的家具就无比圆润自然,何况这些家具的沧桑之气即使是翻新之后都迎面扑来,就是不懂的人也可以判断出它们不是凡品。”
少来了,什么沧桑之气,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苏歆云才不相信,晓得这小贼是不是看到家里的气派,这里却弄些古式家具,所以赌一赌、试一试而已,就算没猜对也会让人听着舒服,真是好算计。
桑念洁仔细在坐着的椅子上嗅了嗅,疑惑道:“我也不懂,可是却也闻不出你说的那股沧桑之气啊!”
看到她的做作,几人都笑了,杨东方肃然道:“因为你的心不够静,沧桑之气需要用心去感受,闭上眼睛,站在这个房间里,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宁静详和之意境,这就是古代家具的沧桑之气,现代家具是根本仿造不出的!”
“好一个沧桑之气!”客厅屏风后传来一声赞叹,几个坐下的人顿时站了起来,几声问好同时响起。
“爸、妈!”
“爸爸妈妈!”
“伯父伯母!”
杨东方扭头看去,是一个帅气俊逸的中年男子,保养得极好,虽然杨东方凭借神识知道他肯定已经有五十来岁,可是看起来却有如三十来岁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身上总有一种气势散发出来,杨东方明白,这是久掌权柄而形成的一种个人魅力。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美丽的中年女子,与男子一样,她看起来甚至只有二十来岁,一点都不像三个孩子的母亲,相反,杨东方恶意地想着,假若让游侠和他母亲站在一起,估计会有许多人把游侠认为是她的哥哥,她的身上没有太多的饰品,装着也很简单,一点不铺张奢华,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文静和贤淑的气质立即就显露出来。
在两人的背后,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双眼睛精灵古怪地向杨东方看来,杨东方摸了摸鼻子,失误了,开始没想到还有个二少爷,所以忘了给他准备一件礼物,看样子到时候估计会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好在自己只是暂时扮演,不真是苏歆云的男朋友,只需要捱过这两天就成。
这三人估计已经听说了杨东方的事情,此时三双眼睛全部盯在他身上,杨东方不慌不忙地向他们点了点头,“伯父伯母好,我是杨眉,杨柳的杨,眉毛的眉。伯父伯母就叫我小杨或者杨眉都可以。”
苏应全暗自点了点头,这个男孩虽然穿着地摊货,在这样的豪宅之中却能够不卑不亢,应答得体,再加上刚才他对于家具的一番分析,让他对杨东方先入为主便产生了一丝好感,当然,这绝不意味着他能够放心把女儿交给杨东方,为了女儿的幸福,想成为他的女婿,必须经过重重考验才行。
想到这里,他没有急着去打听杨东方的来历,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嗯,不错,看样子你对这些家具的认识很深啊,你认为它们具体应该是什么年代的?”
这个问题问得极为刁钻,普通人能够判断出大致的朝代已经算厉害了,他竟然还要杨东方去猜年代,经过翻新,许多痕迹都被掩埋起来,根本就无法进行判断,在场其他人都感觉他是在故意难为杨东方。
可是杨东方不是普通人,他本来就对希奇古怪的事物颇感兴趣,本身就有一定的造诣,何况骨片的神念给了他庞大的神念传承,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同时借助神识探察这些家具的细节。
整个客厅都静悄悄的,等待着杨东方的回答,此时他就那么轻轻站在原地,却给人一种奇特的感受,以苏应全的见识,也暗自心惊,这种飘然淡泊的气质端是世间少有,他看了一辈子的人,也没看到有人存在像他这样的气质。
半晌,杨东方睁开眼睛,微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批家具应该是雍正四年到五年之间加工而成,不知我说得对与不对?”
在场众人全部惊讶非凡,他竟然猜得如此具体,一点都不害怕出错,只有苏应全心中波涛汹涌,这批家具当时被挖掘出来的时候,部分的背面确实有记录年份,不是雍正四年就是雍正五年,和杨东方说的一般无二。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苏应全此话一出,全场都呆愣住,没想到还真被他说对了,这已经不可能是靠蒙的,绝对是真才实料。
“很简单,这些都是明显的苏式家具,流传自宋,光大于明,但是衰微于清,受到清朝风气的影响,苏式家具曾经发生过几次大的变化,其中顺治年间发生过一次,雍正四年又发生过一次,后来乾隆年间也发生过一次,越来越繁琐和华而不实。”
杨东方侃侃而谈,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在他的身上好似能放出光来,将大家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顺治康熙年间的苏式家具造型比较大方、简练,乾隆年间的苏式家具则已经过于奢华,忽视了它们的实用性。而这批家具造型比较繁琐,在制作的同时,还能顾及到它们的实用性,所以才能一直用到现在,定是雍正变革之后的产物,而自打雍正六年起,据我所知,苏式就没有同时制作过大批的家具,改为只接受个别的定制,这批家具显然是同一风格,所以我判断应该是雍正四年到五年之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