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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心的方向(7)

他就只说了这一句话,待艾琳抬起头时,王子已经向前走远了。艾琳被吓得有点不知所措,但她马上小跑追去,跟在了王子的身后。

沿着与房间相连的走廊走了没多久,就走到了外面。虽然现在是春天,但夜晚的风还是十分严寒凛冽,不停地在耳边呼啸而过。艾琳理了理披在肩膀上被风吹乱了的披肩,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终于到达了所谓的封印之庭,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所谓的位于王宫最深处的这个秘密场所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竟是一幅十分平凡的风景。这个被繁茂的大树包围住的封印之庭也许平日里疏于管理,完全是一副荒废的景象。地板上堆满了杂草,与其说这是个庭院,倒不如说是个废墟还比较贴切。而且根本没有所谓的入口处,只是在通往庭院的路口处立着一个刻有复杂图案的碑石而已。

所谓的代代相传流传下来的惯例——只有国王和拥有王室嫡系血统的继承人才能打开的门到底是什么门?艾琳摇着脑袋继续向前走去,突然王子回过头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突然被王子拦住,艾琳一个趔趄,肩上披着的披肩也随风飘动起来。

艾琳两眼睁得圆圆的,因为她发现披肩的尾部随着风摆动,正好触碰到了庭院入口。而就在这一瞬间,“嗞啦”一声,披肩的尾部竟然全部化成灰随风消逝了!看到此情景大吃一惊的艾琳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这里等我。”

列昂把一脸诧异的艾琳留在原地,然后走向立在入口处的碑石旁,他伸出手臂把手掌印在碑石上,就在这一瞬间,又发生了让艾琳目瞪口呆的一幕——列昂的手刚触碰到碑石,碑石上刻着的那些图案就开始闪现出淡蓝色的亮光,接着包围住整个庭院的这层透明的防护墙在空中闪烁,然后消失了。艾琳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能不停地往后退缩着脚步。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像在洞穴里一样幽深低沉的声音:

“是谁?竟敢擅闯禁地?”

伴随着“嗞啦嗞啦”的声音,整个庭院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混浊起来。艾琳被这沉重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肩膀也不自觉地发抖起来。这响彻在整个庭院上空的声音分明不是人类的声音,但是列昂却没有丝毫惊慌的表情,他望着碑石说道:

“我是能够自由出入庭院的人,守护神,请你把门打开吧。”

“这么说来,你是布里奥斯国王的嫡系子孙了,你的名字叫什么?”

“列昂?阿尔伯特?福恩?布里奥斯。”

他的话音刚落,碑石上的图案开始发出更加深蓝色的亮光,这些光就像有生命似的,灵动跳跃出来,开始围绕在列昂王子的周围。王子乌黑的卷发和黑青色的披风在来亮光的照耀下闪现出蓝色的光芒,并随风飘动。就这样,这些光在列昂王子周围围绕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就一声不响地暗淡消失掉了。

“看来你真的是王室血脉的继承者,那我就帮你开门吧。”

狂风和亮光终于渐渐消逝暗淡了,那个像从洞穴里传出来的幽深低沉的声音也沉寂下去了。艾琳还没能回过神来,始终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列昂率先走了进去,并回头对她说道:

“进来吧。”

公主小心翼翼地向庭院里迈出一小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下她才算放心了,她整了整那条尾部被烧焦了的披肩,然后跟在列昂的身后走了进去。

黑暗中的庭院显得更加静谧幽深,地板上布满了杂草,到处都铺满着石头。艾琳发现铺在地板上的密密麻麻的石头上似乎是刻有什么东西。

“这里是我们布里奥斯王室的历史沉睡的地方。”

看到艾琳一直环顾着整个庭院,列昂开口对她说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布里奥斯的第一位皇帝在这片土地上展开了炙热激烈的战争,正是得益于这块土地上的精气,才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并建立起布里奥斯王国的。”

“土地的精气……”

“可以说是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而沉浸在这块土地上的某种力量吧。反正,国王在这块土地面前发誓,承诺让备受国家间的战争而变得纷乱嘈杂的这块土地重新恢复安宁和静谧,所以这块土地上的精气才决定帮助国王。依靠这股强大的力量,国王结束了所有的战争,并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而这块土地上的精气也按照约定,沉浸在布里奥斯王宫的地底下,安宁静谧地沉睡着。”

“这么说来……”

艾琳盯着自己的脚下问到。

“没错,这个庭院就是土地上的精气沉睡着的地方。”

突然一阵风吹来,同时把王子的披风和艾琳围着的披肩吹了起来。王子把被风吹散的头发纨到耳后,然后继续说道:

“布里奥斯王室发誓会永久守护这块土地,所以才换来了今天的安宁……但如果布里奥斯陷于危险困境的话,那拥有王室血统的继承人就要来到这里,唤醒沉睡在这块土地上的力量。”

所以这个地方,就是蕴含着王室历史的神圣之地。所谓封印之庭的惯例原来并不是让王子和王子妃在结婚之前互相谈心,确认彼此心意的地方,而是将布里奥斯王室的历史告诉王子妃,看看她是否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和王子一起担当这份沉重的使命,就相当于最后的确认仪式。

艾琳意识到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即将要面临的重担后,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而列昂也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公主脸上的表情变化。

“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呢?”

艾琳看着眼前的王子,终于张开了沉重的嘴巴问到。听到她的问题后,王子把头稍微弯向旁边,饶有趣味地说道:

“你这个问题还真是有趣啊,你不是一直都恳切盼望着能够成为我的王子妃吗?”

“我……我那天就那样逃走了……我以为……你应该不会选择我的。”

艾琳一字一句吞吞吐吐地说着,然后不自觉地观察起王子的表情,他的表情依旧和以前一样,完全不露出任何喜怒哀乐之色。然而他嘴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我觉得你已经觉察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混乱和纠结。”

虽然当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内心为什么如此混乱和纠结,但现在她很清楚地明白了。艾琳就像吞下难喝的苦水似的,用一脸忧郁的表情望着列昂王子,但列昂却始终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他开口说道: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根据评定基准,最符合条件最优秀的候选人就是你了……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儿也不高兴呢?”

艾琳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别说开心了,此刻的她十分烦恼,简直就到了无法支撑的崩溃边缘。要是在以前,她才不在乎什么结婚和爱情之类的东西,所以倒也无所谓开心与烦恼。但现在不同,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爱”,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她再也不能做到无所谓了。在这个蕴含着布里奥斯王国历史的神圣之地,她无法以此刻这种混乱的心态去跟列昂王子约定——成为他的人生伴侣,与他共度一生。这样的行为,无论是对列昂王子来说,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绝对不能被饶恕的行为。

看来必须得跟他坦白了,要把所有的事实,都毫无隐瞒地告诉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列昂王子。想到这里,艾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列昂,其实我……”

“我无所谓。”

艾琳还没说完,列昂就像不耐烦似的用简单的几个字打断了她的话。艾琳抬起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四周又刮起了刺骨的寒风,大风从两人隔着的距离间呼啸而过。在这漆黑幽静,犹如荒废已久的废墟一样的封印之庭里,王子用不急不缓的语调开口说道: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理解这次大会的选拔要求啊,评价项目里可没有‘内心混乱与否’这样的评选要求哦。”

艾琳一脸发呆地望着列昂,他那冰冷深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动摇和混乱,嘴边反而还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他接着说道:

“我虽然不能理解你所说的内心的混乱和纠结到底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我都无所谓。不是你说的吗?像我们这种政治联姻本来就是完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啊。”

艾琳完全没想到列昂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她十分惊讶,嘴巴也不自觉地张开了。她一脸诧异地说道: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列昂?当然,我之前是那样说过,只不过……当时我只是不明白我自己心中的想法而已,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心意。我爱的人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男人,所以我不能将我的心给你,我现在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是吗?”

列昂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似的,反而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无所谓了,因为我……本来也没打算把我的心给你。”

艾琳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似的,愣愣地看着列昂。但列昂却用一种自嘲的口吻看着艾琳继续说道:

“反正所谓的选妃大会,到头来都只是王室间的联姻。我作为这个国家的王子,必须按照规定迎娶符合条件的妃子;而你作为你们国家的公主,也有义务让你那个深陷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国家从困境中摆脱出来。所以你不要误会,这并不是我和你两个人的婚姻,而是我们各自所属的两个国家间缔结同盟的一种形式而已。”

“列昂。”

她一脸讶异地凝视着列昂,但列昂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

“你该不会……”

艾琳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却又马上被列昂打断,他用冷酷的眼神盯着艾琳说道:

“你爱的人不是我反而更好,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抱有任何罪责感了,相反你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怎……怎么能这样……”

王室之间的联姻,只不过是因为各自有所需求,所以才以联姻这种方式缔结同盟关系。所以在这种联姻当中是不需要有“爱”,更不能有“爱”这种感情存在的。列昂暂时闭上了眼睛,然后又马上睁开了。此刻在他眼前看到的是气得不停在发抖的艾琳,她明明就应该比谁都清楚这荒谬的选妃大会的实质意义何在,为什么还要这么惊讶和气愤啊?看到她这副模样,列昂不禁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没有必要那么惊讶,反正你明明都知道自己的心意,却还是答应前来赴约,这说明你确实是一个非常适合政治联姻的王子妃啊。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其实我把你叫过来的原因不仅仅是这个。”

王子抬头瞥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一团淡淡的乌云正好遮住了月亮。

“我们已经查到了逆贼们的藏身之处,所以过不了多久,就能揪出那个制造了那么多次事端的幕后头目了。米卡尔现在正带着大批军队前往敌人大本营呢。”

一听到米卡尔的名字,艾琳马上紧张起来。但好在列昂一直仰头看着夜空,所以没能觉察到她表情的微妙变化。他一脸沉重地回过头,望着艾琳说道:

“虽然我也相信这次的事件应该能够不出任何意外地顺利结束……但之前你被他们绑架过,所以还是要十分小心谨慎才行。特别是那个‘幕后头目’还是在王宫里……”

说到一半的王子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一把抓住艾琳,用力地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过来。因为动作十分强劲,公主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然后毫无招架之力地被他拉到自己怀里抱住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在艾琳刚刚站着的位置的后面,一把剑飞了过来并插在了树干上。艾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不知所措,两眼睁得大大的。而列昂则皱着眉头大声喝问道:

“是谁?”

周围没有刮起任何风,但围绕在庭院周围的大树上的叶子却猛烈地晃动起来。

艾琳被吓得一脸惊愕,那些藏在庭院附近的穿着黑色夜行服的暗杀者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有5个人,不对,将近有10个人左右。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躲在那里的呢?而且他们又是怎么进入到这里的呢?艾琳无从得知,只能一脸惊恐地抬头仰望着列昂,问道:

“列昂,他们是怎么进入到这里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王子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令人生畏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盯着某个地方。艾琳沿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然后看到了一个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人影。

“真是不好意思啊,你们的对话实在是太有趣了,我还想继续听下去的,可惜没有时间了呀。”

传到耳边的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这时遮住月亮的乌云开始渐渐散去,透过微弱的月光,那个人的脸庞终于浮现出来。看到他后,艾琳的眼睛开始瞪得越来越大。

“你好呀,公主?还有列昂王子。”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孔,她好像不敢相信似的,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简……”

简还是像之前在王宫和他邂逅的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穿着东方样式的衣服,他倚靠在长矛旁,一听到艾琳叫了自己的名字后,立刻举起一只手,和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像是散步中偶然遇到一样,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淡定自然。列昂用犀利的眼神怒视着他,厉声说道:“我以为你肯定会在你们的大本营里……难道是米卡尔漏掉你了?”

“啊哈,听说那个狗崽子是一副要把我们大本营一网打尽的嚣张气势啊。不过,幸亏我之前就有所耳闻,有幸躲过一劫,所以现在才会相安无事。在这里还有几个手下和我一起也活了下来。”

简眯着眼笑着说道。突然他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盯着王子,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嚼碎吃掉一样,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切都被毁了,都是拜你和你那条忠犬所赐。”

艾琳好像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简,难道你是叛贼的首领吗?”

“没错,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艾琳满脑子疑虑,一脸疑惑地问道:“不过,你不是东方人吗?到底为什么要在布里奥斯……”

“他不是东方人。”列昂立刻打断艾琳的追问,怒视着简。然后他继续愤怒地说道:“原本以为他已经死了……因为他乔装成东方人躲在暗处,所以确认他的真实身份花了一点时间。”

“什么……”艾琳依然一头雾水的反问着。

列昂接着说道:“简肖文,本名杰尼朗·德怀特,虽然他的外貌已经变了,让人认不出来,但是这个家伙是我的堂弟……也就是我那个发动暴乱后被肃清的叔叔的儿子。”

听了列昂的话后艾琳觉得非常惊讶,简一看到艾琳那震惊的表情后,立刻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列昂刚才所说的话。他还是像平常一样,嘴角上挂着一抹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微笑,他开口说道:“没错,我就是十四年前那个叛贼的儿子。”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就已经确认你们一家全都被处死了。”

惨遭灭门肃清的不仅仅是王弟一家人,当时的国王霍兰特,把所有和自己弟弟有关联的贵族们,还有他们的家属,甚至在这些贵族官邸做事的下人们,都列入了肃清名单中,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了。在这场浩大的血雨腥风中,身为霍兰特国王王弟长子的简,他和自己的父亲首当其冲成为这次肃清逆反中最先要被杀戮的人物。

“我父亲知道误事以后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计策。有一个东方的邪术师和我父亲有些交情,我父亲早就把我托付给他了。多亏了那位邪术师,我才能够在临刑处死之前和一个下人的孩子掉了包,然后藏在一群商人里面,勉强才逃出了城门外面。”

列昂使劲地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那时候,自己的王叔膝下的儿女也就只有杰尼朗和他的妹妹两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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