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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心的方向(3)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自出生以来,心好像是第一次跳得如此剧烈。玛尔塔努力地让颤抖着的身体镇定下来,轻轻地将背靠到了大树上。她太紧张了,以致于马戏团的乐师们演奏的嘈杂而轻快的音乐声也听得不太分明。

“您先到了啊。”

耳边传来她等待已久地温柔的声音。玛尔塔紧张地抬起了头。也许是来得太匆忙,米卡尔一边整理衣着,一边一脸歉意地正向这里走来。她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瞟了几眼。他就是这样,俊美到不管站在哪里,都能吸引人的视线。

“米卡尔先生。”

听到玛尔塔喊他,米卡尔便朝着她微微笑了。在阳光下闪耀着的银发和那个纯洁的微笑,使他看起来就像是坠入凡间的天使。

“很抱歉我来晚了。途中有点事情耽搁了……但是,您有什么事呢?”

玛尔塔突然送信过来,说想见自己,使米卡尔感到很意外,因此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她。难道有什么事情吗?但是玛尔塔的脸不知为什么变得非常红,表情也有点奇怪。

“玛尔塔小姐?”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米卡尔脸上挂着疑惑的微笑,有礼貌地看着她。

“是什么……”

玛尔塔攥着裙子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接着她紧紧地闭上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坦露了心声:

“我,喜欢你。”

沉浸在自己的告白中,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全消失了。玛尔塔只是在沉默之中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红彤彤的脸庞。然后瞧了瞧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的米卡尔。

短暂的沉默之后,米卡尔开口说道:

“玛尔塔小姐。”

因为米卡尔叫了自己的名字,玛尔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肩膀。米卡尔似乎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请不要动。”

玛尔塔不明白他正在说些什么,睁大了眼睛。但是下一秒,米卡尔挥动了一下衣袖,紧接着不知从哪传来了“呃啊”的男人的惨叫声。

在她靠着的树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米卡尔好像又挥了一次衣袖,但玛尔塔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总之,伴随着“嘭”地一声,拿着凶器,化装成民间艺人的一个男人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

玛尔塔吓了一大跳,瑟缩着肩膀尖叫起来。掉到地上的民间艺人,肩上和腿上各插着一柄短剑。民间艺人捂住渗出鲜血来的伤口,又挥舞着凶器站了起来,但第三柄短剑残忍地插进了他的大腿。

“呃啊!”

米卡尔奔向大树那边,毫不犹豫地击向民间艺人的后脖颈,使他失去了知觉。随后在玛尔塔和米卡尔周围,出现了穿着便服的士兵,他们安静地将被夺去了武器的打扮成民间艺人的男人拖走了。

“您没事吧?”

米卡尔向惊吓过度而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的玛尔塔伸出了手。玛尔塔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看他。

“刚,刚,刚才那是……”

“是混入马戏团里的侵入者。他应该一直在监视着我。”

“米卡尔先生!又找到了其他藏起来的家伙!”

一个男人正从那边走过来,拖着一个眼眶淤青,流着鼻血的民间艺人,雄赳赳地喊道。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一些穿着便服的士兵也一起走过来。米卡尔用一只手抚了抚额头。

“请安静一点。你们这样会使看表演的人受到惊吓的,我说过决不能引起骚乱。”

“呃,对不起!”

男子急忙降低了声音,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但真的就像几天前您说的一样。他们全都躲在庭院派对上,您让我们检查的地方。”

“那时您让我们伪装成参加活动的人也真是个好主意。您真了不起,米卡尔先生!”

米卡尔并不理会他们的感叹,只是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殿下已经下令,要把抓到的家伙全部带到王子宫去。其他近卫队的骑士们也会在那边待命的。你们交接过之后就回来吧。”

“是!”

男子向他敬礼之后,便用拳头威逼着那个被抓住的民间艺人,和士兵们一起消失了。另一边,马戏团的表演并没有受到骚乱的影响,仍然在各个地方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现在大树下只剩下了米卡尔和玛尔塔两个人。可怜的玛尔塔好像是受到了太大惊吓,脸色像白纸一样,坐在地上发抖。米卡尔难为情地笑了笑,伸手将她拉起来。

“抱歉让您受惊了。您没事吧?”

玛尔塔勉强站了起来,但是她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就要倒下,米卡尔赶紧搀扶着她的手臂。

“我送您到房间去吧。”

他们从中央庭院走了出去,脚下却因为沾上了刚才侵入者被短剑刺中时流下的血,将地上染得鲜红。现在玛尔塔才有点理解了蒂娜所说的“危险”的意味。脸色苍白的她为了不倒下而紧紧地抓住了米卡尔的手臂。

“米,米卡尔先生……”

他们走在回房间的路上。玛尔塔稍微镇定下来之后,才勉强望向扶着自己,走在身边的这个男人。听到她用微弱的声音叫自己后,米卡尔好像很抱歉一样“啊”了一声,微微地笑了。

“对不起。这样一想,我还没有向您说明情况呢。您吓坏了吧?”

“刚才的侵入者们是布里奥斯的危险势力。上次获得了重要的线索,我们便打算通过反追踪,将他们在现场一举抓获,所以一直在待命。当然为了保证包括王子妃候选人在内的贵宾们不受到伤害,殿下……”

“不,不是。”

玛尔塔摇了摇头。她想听的不是这些话。

“我……刚才对您说的话的回答……”

她轻轻地说完,米卡尔好像现在才想起一样,停下了脚步。他真是太过分了。随后他又沉默了一下,用温柔的声音向玛尔塔说道:

“谢谢您。但是我无法接受您的心意。”

玛尔塔虽然很想哭,但还是忍住了。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抬起头看了看他,米卡尔仍像平时一样和气地笑着。

“我并不适合您。玛尔塔小姐值得更好的人。”

她却认为再也不会出现比他更好的人了。但是她说完了想说的话,也听到了他的回答,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玛尔塔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再次望向他。

“心里……另有喜欢的人了吧?”

“而那位应该……是我认识的人……”

米卡尔并没有否认。玛尔塔点了点头。她可以理解。那个人也是自己十分喜欢的,很有意思的朋友。但是,那人现在只有成为列昂王子的王子妃这一个目标。

玛尔塔心情复杂地呆呆地望着他,米卡尔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并不是单单为了这件事而拒绝您的。”

“我发誓不会将任何一个人留在身边。在很久以前我就这样决定了。”

玛尔塔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米卡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那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的温和的笑容。似乎无论何时他对谁都是这样温柔地笑着。他没有维持住这个表情的情况,玛尔塔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在不久之前,她和艾琳一起散步,米卡尔与艾琳对视的时候。她一想起那件事,就有点儿,不,事实上是非常地心酸。

“那个,从这儿开始我自己走吧。”

“嗯?但是……”

还剩下一半多的路程。但是玛尔塔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您应该很忙吧。我不能再打扰您了。还有……请让我一个人走吧。”

米卡尔望了她一会儿,郑重地向后退下,行了礼。

“好。那么您路上小心……对不起。”

玛尔塔摇了摇头。随后努力地挤出笑容,终于转过身去,离米卡尔越来越远了。她虽然是一直在温室里养养花鸟长大的,但这种时候还是本能地知道女人的脚步应该怎么走。玛尔塔挺直了背,努力稳住脚步往前走。直到她认为自己脱离了他的视线,再也看不见自己为止。一直走着。

“做得好。”

泪眼朦胧的她正在路上走着,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慌忙地用手背拭去眼泪,抬起头,就看见穿着东方服饰的男人盘腿坐在树上。

“腼腆的公主殿下居然会鼓起这样的勇气……说真的我很佩服。”

他是玛尔塔熟知的人。然而在平时他大概是她敬而远之的那类男人……但现在她刚被人拒绝了。可能正是由于这样,她此时并没有害怕。看到她用一双红彤彤的泪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简耸了耸肩,举起自己的酒瓶朝她晃了晃。

“我只是一边看马戏表演,一边喝酒而已。偶然听到传到我耳边的谈话,可不是我的错。”

简说着便一下子从树上下来,走向玛尔塔,像是安慰似的说道:

“好了,那种小子只不过徒有其表罢了。所以下次选我这种帅气又有男人味的人吧。对于你这样有意思的女人,我这种类型更加合……”

“呜呜……”

“呃?”

“呜呜,呜啊啊啊!”

玛尔塔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简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开始轻拍着她。好像不久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总之先安慰好她才是第一要务。

“那个,等一下?玛尔塔公主?我只是称赞你而已……那个?”

但是玛尔塔的哭声并没有停止。简手足无措地努力安慰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简突然开始害怕起当艾琳哭的时候,她的身边会有比他更关注着的人。但眼前这个文静的公主这样嚎啕大哭,如果被人发现了是他在她身边的话,肯定会被当做是最可恶的坏小子。简冒着冷汗,感到十分委屈。真正惹她哭的人可不是他!

“嗷呜,这该死的家伙,居然将两位公主……!”

简不知是在骂谁,骂着骂着又手忙脚乱地安慰起再次高声哭泣的玛尔塔,手心直冒冷汗。

***

文静的少女失恋了,中央庭院仍然是庆典的氛围。观看着马戏表演的人们高声欢呼,哈哈地笑个不停,空中挂着色彩斑斓的彩旗,哗啦啦地迎风飘动。在晴朗的天空之下,春季庆典正达到高潮。

“那边独自走着的那位小姐!”

留着小胡子的大肚子魔术师被观众们围在中间,正展示着两顶巨大的帽子。魔术师正好喊了一声从这里经过的艾琳,看到艾琳转过头来,他便笑着说道:

“来,这两顶帽子之中有一顶藏有兔子。你猜猜会是哪一顶呢?”

“嗯……”

艾琳停下脚步,用手支着下巴,皱着眉头,一副苦恼的样子。这两顶帽子的帽檐一模一样,颜色也都是黑色的,乍一看根本无法知道兔子藏在哪里。

“左边那顶?”

魔术师嘻嘻地笑着,将它翻了过来。很可惜左边的帽子里并没有兔子。但是他马上也将右边的帽子翻了过来,向观众展示那里面也是空的。这两顶帽子里都没有兔子。看到观众们困惑的神情,魔术师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

“正确答案是‘无法知道’。”

他又将帽檐部分竖起来,从一边帽子里嗖地取出了一只兔子。人们瞪圆了眼睛。

“谁也不知道兔子到底在哪里。以为在这一边的话,它在那一边,以为在那一边的话,它又在这一边。以为错过了兔子,它却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再次将兔子放回帽中之后,魔术师又从另一边的帽子里取出了兔子。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找出自己所盼望的兔子。”

人们如潮水般地鼓起了掌,魔术师夸张地低下头行了礼。艾琳也笑着为他鼓掌。

她现在正独自出来观看马戏表演。她虽然下定决心问了列昂,要不要一起来看马戏,但可惜的是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而不能跟她来看演出。当然艾琳无法得知刚才在中央庭院发生的小骚乱,也就不知道列昂此时正在王子宫调查着抓获的侵入者。

“唉,好不容易才燃起的热情。”

艾琳撅着嘴,又挤进了附近聚集的另一群观众之中。

看过魔术师的兔子之后,她又悠闲地在中央庭院逛来逛去,观赏着正在进行的几个表演。看了狮子,也看了惊险万分的团体走钢丝。虽然在所有人都无比兴奋的氛围之下,她只是一个人逛来逛去有点可惜,但没有办法。蒂娜像平时一样在睡觉,而玛尔塔又说有别的约会,她就只能独自出门了。

“下次吃饭的时候,应该要提议一起出宫玩玩才行。”

这样看来,自己以前好像有过独占列昂的一天的约定。不久之后应该要派上用场了。

独自一个人胡思乱想着,点燃了意志的公主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固定在了一个地方。那正是米卡尔所站的位置。虽然很惊讶对派对或者庆典从不感兴趣的他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她更惊讶的是,他并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和某个人在一起。

米卡尔和那天在庭院派对上的那位小姐好像在说着什么事情。他们站在离聚集的观众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他们好像对就在他们旁边,表演着嘴里喷火的杂技师丝毫不感兴趣。米卡尔笑眯眯地对那位小姐耳语了什么,留心倾听的汉娜的表情马上变得灿烂起来,点了点头。

“……”

艾琳被一种微妙的心情包围着,不自觉地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汉娜向米卡尔活力四射地笑了笑,便往某个地方消失了。米卡尔在送走她之后,又与向他走来的男人们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在指示什么东西。男人们各自离开之后,米卡尔终于向艾琳这边转过头来。

突然对上了他的视线,艾琳不由得一激灵。也是,她像要将他看穿了似的看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但是米卡尔看到是她之后,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了经过的路人甲一样。

因为他的反应,艾琳切实感受到了现在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对待他了。现在他们真的变成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即使她仍然喜欢他,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艾琳忧郁地垂下了眼睑。虽然拒绝了米卡尔,但是作为朋友,要抛弃喜欢过他的心情,艾琳也很难过。

“艾琳,以后打算要怎么办?”

艾琳想起了自己的朋友,她虽然腼腆又文静,但是只要心之所向,下定决心之后就比谁都更加坚定。对,就算是为了玛尔塔,这样做也是对的。再加上自己已经决定要成为列昂的王子妃了,那就更不应该因为其他任何人而使心情变得混乱。对。不要再想别的东西,打起精神,以后也要认真地争取分数……

“……”

但艾琳的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挪动着。朝着她所不希望的方向。艾琳也觉得是自己的精神有点不大正常了。

在马戏表演热火朝天地进行着的中央庭院的中间。

艾琳茫然地低头瞧着自己紧紧抓住的洁白的袖口。她缓缓地抬起头,米卡尔正冷静地打量着她。

“公主殿下。”

“嗯?”

“为什么抓着我?”

艾琳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坦率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

她一说出这傻瓜似的回答,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并且觉得自己十分不像话。这样的举动绝对是错误的。她一脸严肃地低头看了看地上,又抬起头来。但是嘴里却冒出了与想法完全不一致的话。

“最近经常在你身边的那位淑女到底是谁?”

“为什么好奇这个?”

“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感觉到米卡尔正以一副微妙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也是,这也是正常的。艾琳也觉得自己有点疯了。但是过了一会儿,看着她的米卡尔粲然一笑。因为米卡尔出乎意料地变换了表情,艾琳稍稍睁大了眼睛。

“公主殿下。”

“嗯?”

“我们接吻吧?”

就算他此时十分灿烂地笑着,这也是十分过激的提议。艾琳好像僵住了一样站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米卡尔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顿时面红耳赤。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她赶紧放开了米卡尔的袖子,向后退去。但是他走近了一步,双手搭上了艾琳的肩膀。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了。米卡尔亲切地弯下腰,配合着她的身高,说道:

“怎么了?你不是执意要抓着我吗。就算遭到了这种事,也无话可说不是吗?”

“我,我只是……”

艾琳咕咚地咽了一口唾沫,还想支支吾吾地说几句,但是话只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住他,所以没有辩解的余地。

而米卡尔过分地靠得很近。艾琳意识到这状况之后,之前毫不在意的嘈杂的噪音开始钻进她的耳朵里。愉快大笑的声音,各种各样吵闹的声音,还有令人兴奋的音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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