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凉丝丝的液体,暮思晴才回过神来,赶紧低头胡乱的抹去了。再抬起头来时,裕蔚明已转身继续朝病房走去了。
她跟着往前走,来到病房门口时,只见裕蔚明正坐在病床边。沉默的身影让他看起来既生气又伤心,浑身都散发着“请勿靠近”的信号。暮思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先去医院外的商店买了一条小毛巾,回到病房后,便将毛巾用水浸湿敷在了暮明生的额头。
裕蔚明瞅了一眼,忽然起身,也往外走去了。
暮思晴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如果他这是要回去了的话,她倒还欠他一句“谢谢”。
然而片刻,他又折回,手里多了一瓶冰镇饮料。
他走到床边,伸手将饮料递给了暮思晴。
暮思晴没有接:“谢谢,我不喝。”
裕蔚明:“……!”
他本来不想跟她说话的,可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能把他的声音活生生的给逼出来:“不是给你的!用毛巾包着这个给小明冷敷。”
暮思晴:“……!”
待退烧的药水输入大半,冰镇饮料也捂热好几瓶了,暮明生的额头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暮思晴长吐一口气,在病床旁边的沙发坐下了。
刚才她抱着暮明生从家里到楼下,又跑过了那条长街,体力已然虚脱。只是心里一直担心,所以还有些许顽力撑着,现在暮明生既然已显好转,她便有些撑不住了。
这时,负责换药水的值班护士进来了。
裕蔚明交住院押金时要的是儿童单人病房,安静的环境是有了,就是空间不大。
护士嫌他站在病床边上碍事,直接道:“你去沙发上坐着吧,不是个双人沙发吗?”
闻言,暮思晴还很有眼色的立即起身,把护士口中的“双人沙发”都让给他坐。裕蔚明撇嘴,她紧张的模样,显得他很小气似的。
他在沙发坐下,闷声道:“你站着干嘛?这不是双人沙发吗?”
“你真的让我坐吗?”
裕蔚明:“……!让你坐!”
暮思晴干笑两声,“这不等你发话嘛,你不发话我不敢坐。”谁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距离太近,说不定他一时气起,给她一拳让她在墙上飞出个窟窿也说不定。
确定了,暮思晴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这又不是我的地方,我管不着,你可以随便坐,”还没坐稳呢,又听他这样说了一句。
暮思晴:“……!”他的意思是不是,这要是他的医院,她可能得站一晚上才能让他解气啊?!
护士给暮明生换了药水,又量了体温,体温计是显示烧退了,但当裕蔚明询问具体病情时,护士却回答还是要等明天医生来了做个详细检查。
这时已快凌晨五点,距离医生上班不过三个多小时,既然暮明生已经退烧,那就等等吧。
忙碌了一晚上,裕蔚明也感觉到了阵阵倦意。
今天他难得不到十二点就睡下,但直到暮思晴打电话来时,他仍是没有睡意。本来今天他打算去幼儿园接暮明生的,不想下班时被一份临时数据给耽搁了。
从暮明生那里,他知道暮思晴晚上也要工作,所以从公司离开后,他索性来到暮明生的住处。
然而,他敲门好几次却没有反应。
心里不是不奇怪的,暮思晴既然是上班去了,暮明生不在家又会去哪里?转念一想,曾听他有提过外婆,大概是去外婆家里了。
虽然这个理由非常合情合理,隐约中他仍是放心不下,以至于到了床上,他还有几次想要打电话给暮思晴询问的冲动。没想到,他这边好不容易压下了这个想法,暮思晴却打电话过来了。
虽然只响了一声,却给了他打过去的理由,没想到他的担心竟成现实,暮明生生病了。
想来他在外敲门没有回应的时候,暮明生一定已经因为高烧而迷迷糊糊的在家里睡着了。
如果暮思晴再晚点回家,或者通宵不归……他不敢设想这个后果。
暮思晴,这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女人,为什么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至今无法想明白。
忽地,一个什么重物陡然靠上了他的肩头,将他的思绪打断。他转头一看,是暮思晴的脑袋靠了过来。他皱眉,不假思索的将她推开了。
反正她已酣然入睡,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管靠在了沙发随便的一处继续睡。
他瞪了她一眼,转而抬手想揉揉涩痛的双眼,还没揉了两三下,那脑袋又靠了过来。
如果不是见她的睡相果然又深又沉,他百分百怀疑她这一定是故意的!
无奈,他只能再次将她推开。未几,她又靠了过来。
莫非她的重心不在中间而是在右边?裕蔚明索性起身将她整个儿的挪到了自己坐的这边,跟她换了一个位置。
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她也没被惊醒,依旧是沉沉酣睡,依旧是--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
裕蔚明愤怒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离开这张双人沙发,让她横竖躺斜甚至倒立等等各种姿势,但他就是不相信暮思晴做梦时还睁着一只眼睛,能探到他的位置所在!
略微思索,他将暮思晴的上身放倒,斜靠在了沙发的扶手上。难道她在睡梦中还能坐起来,然后再往他身上靠?!
这一次,裕蔚明得到了十几分钟平静。他为自己的办法满意的微微一笑,然后也靠着沙发闭上了双眼。
天就要亮了,明天得继续上班,还是眯一会儿吧。
很快,他就进入了半睡未醒之间,途中一只手臂忽然沉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的,但是浓厚的倦意萦绕在他的大脑,他还是选择了香甜的梦乡。
清晨七点,他的生物钟准时将他闹醒。
他打了个哈欠,正想伸展手臂驱散睡眠不足的疲惫,眼前看到的情景让他倏然一怔。
什么时候,他的怀里多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正是他睡着前已让她斜躺在沙发那一头扶手之上的暮思晴!
惊讶之余,竟有一丝柔软和馨香清晰的飘入鼻间,直抵心头。
这当然不是来自他自己身上的,这分明是属于女人……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飞快将怀中人推开,自己则站了起来。
“哎哟……!”一声痛呼,暮思晴的额头撞在了沙发扶手上,酣睡的她总算被撞醒了。她揉着发痛的额头,迷茫的看了一眼身处的环境,睡梦中暂失的记忆这才恢复过来。
“小明,小明!你好点没有?”她嘴里慌乱的叫着,一边飞快起身走到了病床边。
暮明生仍是昏睡着,她伸手反复探着他的额头,却愈发的着急起来。
“怎么了?”裕蔚明见她脸色不对,也赶紧走了过来。
暮思晴一把抓过了他的手:“裕蔚明,你快看看,小明这是仍在发烧还是没发烧啊?”
裕蔚明:“……!”
他把手从她手中抽回来,“好啦,你别着急,让我看看。”说着,他的手也往暮明生的额头探去。
这一探之下,他理解暮思晴的慌张了。
照理说这一晚上都在打退烧针,而且昨晚他们用冰镇饮料给他降温也取得了一些效果,现在应该退烧了才对。但现在他能感觉到的,还是暮明生滚烫的额头!
他马上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一边对暮思晴道:“你别着急,让医生来看看再说。”
暮思晴点点头,视线正撞上了他心口位置的衬衫。那里有一处诡异的浸湿,看上去还有些粘稠的糊状,不知道是什么。
注意到她探究的目光,裕蔚明也低头来看。最开始他同样对此感到疑惑,但立刻他就想起来,刚才醒来时就发现暮思晴的脸,正靠在这里!
难道能浸湿衣料的这液体,还会是她的眼泪吗?
顿时,愤怒与恶心一起冲出了他的喉咙:“暮思晴,你干的好事!”
说完,他便飞一般的冲进病房的洗手间里去了。
暮思晴呆呆的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果然,湿湿的,黏黏的……
可是,在她唇角的东西怎么能蹭上他心口处的衬衫上呢?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昨晚睡着以后……“呵呵,呵……”暮思晴傻傻的笑了。
洗手间里,裕蔚明差点就要抓狂了。
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洗掉,反正此刻对于他的白衬衫来说,被水浸湿的范围越大,反而越显得那一团痕迹的清晰!
看来这件衣服和上次酒会那件衣服一样,只有“报废”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不是个小气的男人,但也绝对不是个浪费的男人,暮思晴却总是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他气恼的关掉水龙头,却听到医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从这个高烧不退的症状来判断,病人应该不是普通的感冒,而是感染了时下最流行的流感……”
最流行的流感!如果他没记错,上次新闻里有说发现因感染此类流感而死亡的个例!
“砰”!忽然,门外又传来这样的一声闷响,然后是护士讶异的声音:“暮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暮思晴晕倒了?
他赶紧拉开门,快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