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内,郦蒙松第二次幽幽转醒。
这次,却不是在那颇为旖旎的绣床之上,而是在一间普通客房中。
等着他的,也不再是国色天香的郦之大小姐,而是一位老者和一个容貌与郦之各有千秋,肤若凝脂的女子,他见郦蒙松醒了,笑靥如初春桃花,艳而不俗,灵动出尘,有诗赞曰:
容姿闭月步依柳,
笑靥羞花秋波柔。
若为仙子一莞尔,
烽火何惜戏诸侯?
饶是郦蒙松心性沉稳,这些年来也见过佳人几何,更和郦之有那旖旎之时,都不禁将目光在这女子脸上多停留了半晌。
“咳咳”那老者打断了郦蒙松的失神,对他如此无礼颇有些不悦。
“这位高僧,没事吧?”
郦蒙松惊呆在了原地。
并不是因为那女子之美,而是因为这一切,何其熟悉?
这老者,赫然就是那日冰蝎与冰皇血战后,收走火炮之人,而那女子,也便是那日小女孩长大后的模样。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郦蒙松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回到了多年前,那时,自己还弱地一塌糊涂,可他多希望这是真的,自己废去一身功力,换得故人归。
“爷爷,你可能把他打傻了。”那小女孩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觉得颇为可笑。
郦蒙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被人打晕,为何又出现在这里,还见到了这两人,难道是他们救了自己?
可多年过去,自己早就不负少年模样了呀,他们就算记得当日少年,也不该认出自己才对。
大惑之下,郦蒙松问道:“两位,请问此乃何处,我又为何在此?”
老人道:“我们乃御龙门之人,你在御龙门,是我们把你带来此处的。”
“那多谢两位救命之恩了,请问那与我一起的姑娘怎样了?”
老人面色阴晴不定,思索一阵,反而问了郦蒙松一个问题:“高僧,你可知此女来历?”
郦蒙松见这两人对灵儿颇感兴趣,便想起,这灵儿本是烈山宗押运之人,说不定牵涉甚广,自己最好先别暴露身份为好。
“这女子身份,我也不知,她本是流落野外之人,被我偶然救得。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见她一个弱女子,神智不清,便带在身边,唤作灵儿。”
对面女子听了,倒没什么,还是一副含笑的样子,可那老者,盯着郦蒙松兀自狐疑了一阵,之后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气氛就如此安静地尴尬了一阵,后来有人来这里报信,向老者附耳说了什么,老者才走。
老者一走,那女子便活泼起来。
“高僧,这次多谢你啦,要不是你,我家小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那女子跟他笑着说。
“小喆!”郦蒙松闻言大惊!
难道灵儿,是那七彩喆兔?
是了,如此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恍惚间,他觉得又有诸多疑点,只得试探性地问:“那女子是什么身份?”
对方当即收了笑容,露出一脸挣扎的神色,半天才答道:“她是我妹妹。”
郦蒙松当然不信,这姑娘未免太不会撒谎了,几乎把心里的矛盾都写在了脸上。
可这样的人也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聪明人说谎懂得半真半假,尚有推敲的价值,这种人则是一通胡说,完全没有分析的可能。
“我叫陈蔚珞,还未请教?”
郦蒙松正思想间,听了那姑娘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答道:“郦蒙松。”
陈蔚珞当即大感新奇:“高僧你不是和尚呀?”
普通人恐怕都理解不了此话之中的逻辑,可郦蒙松见自己说漏了嘴,也顾不上许多,辩解道:“贫僧法号悟灵,只是遁入空门尚且不久,仍不习惯,阿弥陀佛。”
陈蔚珞听了,眼睛还是一眨一眨的,一副不信的样子,道:“真的假的?高僧你是不是在骗我?”
郦蒙松当场就要吐血,有当面问别人是不是在骗自己的么?这人简直比灵儿还天真啊。
他只得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贫僧何苦骗你。”
陈蔚珞却双手在胸前一交,很不服气的样子,道:“反正我就感觉你不是和尚。”
郦蒙松大感无奈,道:“施主何处此言?”
陈蔚珞道:“因为我感觉你比别的和尚好玩多了。”
叹了口气,郦蒙松也不继续再问,从刚才的交流中,他已然明了,他和这个陈蔚珞根本是有理讲不清。
可这边陈蔚珞见他说了几句便不再言语,哪能轻易饶过他,又与他东拉西扯,郦蒙松在外闯荡多年,陈蔚珞问出许多她没见过,没听过的事,兴致愈增。
饶是郦蒙松心性被打磨的十分沉稳,也微微有些烦了,只得道:“贫僧在此叨扰多时,不如就此告辞吧。”
陈蔚珞与他聊了多时,只觉得越聊越好玩,哪里肯放他走,道:“唉唉唉,不要走啊,你再给我讲讲那个冰山上的事,好刺激好刺激的!”
郦蒙松哪有心情再讲这些?出门便要走,可又想起灵儿必然还在此处,虽然他猜测灵儿是陈蔚珞的七彩喆兔,可自己若是就这么走了,心里终究放心不下,便不由又没了计较。
犹豫间,那老者却是正巧回来,见他要走,忙道:“这位高僧,此番您对我御龙门功德甚大,若就此离去,我堂堂御龙门岂不要被人笑话知恩不报么?还请高僧多留几日,可否?”
郦蒙松闻言心中不喜,这寥寥几句,听起来极为恭敬,毫无恶意,可郦蒙松几乎肯定,若是自己强行欲走,那接下来,对面这位老者恐怕就不会如此客气了。
不过对方想留下自己,也不一定就有恶意,毕竟这七彩喆兔牵涉众多,自己是对方目前唯一的线索,不让自己走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
更何况,自己就算不理解他们,强行要走,以自己修为,难道能从一个名门大派中逃出去?到时候,不但逃不出去,反而撕破了脸皮,徒增了做贼心虚的嫌疑,又是何苦?
明白自己只能留下,郦蒙松固然心中不喜,却也是笑答:“阿弥陀佛,出家人做场功德,何需回报,不过既然贵门有所用处,贫僧留下便是。”
这话说得也是丝毫没有火气,可这“用处”二字,却是隐含了“虽然我留下了,但我明白你们并非为了报恩,而是为了让我配合调查之用,所以,请也别把我当傻子”之意。
老者闻之,脸上笑容愈浓,道:“如此甚好,甚好。”
虽然郦蒙松所说“用处”与他前番的报恩一说颇为冲突,但他言语中,也没有否认,这便是有心之人交流的方便了。
“爷爷,我总觉得这个高僧不是和尚呢,但是他真的好好玩啊!”房门又开,那陈蔚珞从房中走出,对两人说道。
闻听此言,两人面色如常,可在心中,却是不约而同地暗骂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