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想不起来了,女孩甲说。
不难为你了,我走了,谢谢。我准备离开。
诶,你等会儿,女孩甲说,想知道她对你的印象吗。
想,我说。
她说你像纪晓岚,女孩甲说。
还有吗,我问。
没了,女孩甲说。
这是什么意思,是好还是坏,我问。
我也不知道,你回去看看《铁齿铜牙纪晓岚》就知道了,女孩甲说。
为此我回家特意看了一集张国立演的电视剧,倒没发现自己有多像纪晓岚,况且我嘴里也没戴着牙齿矫正器,何谈铁齿铜牙,却发现雷蕾有点像袁立演的杜小月。
她叫雷蕾吧,我问女孩甲。
你怎么知道的,女孩甲问。
我是谁,我说。
10
反正也无事可做,我决定去寻找雷蕾,不信她比工作还难找。
按女孩甲所说,我将寻找范围锁定在海淀各高校,726路汽车途径科技大学、清华大学、农业大学,就先从这几所学校下手。
我在闻名遐迩的清华大学晃荡了三天,除了睡觉回家,吃喝拉撒都在清华周围解决。到了第四天,我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荒谬的,即便雷蕾真的是清华学生,但在这座可以跑公共汽车的校园里,寻找一个人虽不至大海捞针,也差不多是黄河捞铁棍,况且雷蕾很可能不在这里上学。
我改变主意,还是先找工作吧,如果我和雷蕾有缘,自然还会再见。
11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于心不忍,不能再坐以待毙,应该干点儿什么,就学车吧,也不难,还算一门手艺。
我决定学习大货,拿个B本,万一哪天落魄了,还可以去工地开卡车,给人拉水泥送板砖。
我在驾校报了名,先是进行指纹备案,一律左手食指,看来要是没有这个指头的人还学不了车,然后被安排去法培班上课,考试通过才能上车学习。高中毕业后我就没怎么听过课,上大学时除了期末复习课上跟着老师划划书,其余上课时间都被我用来坐在教室后排看小说、趴在桌子上睡觉、躲在宿舍打CS,本来我认为自己不会再有上课的机会,没想到今天又坐到课堂上,还真没做好心理准备,特别是上课的第一天,我只带了交规书,除了听警察讲课,别无选择,上课还没半个小时,便如坐针毡。可教室里对号入座,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没到警察一目了然,缺课一节就不准参加考试,再难受我也要忍着。
我看旁边的女孩正心不在焉地剪着指甲,就问她学的什么车,她说不知道,她来替人上课。
第二天,我带着报纸去听课,报纸看完的时候快中午了,我突然发现,身边坐的女孩不是昨天那个了,换了一个人。
第三天,一家公司让我去面试,我打电话让刘子替我去上课,刘子说正好明天没什么事儿。
当晚我问刘子课上得怎么样,刘子说,坐你旁边的那女孩不错,你和她可以发展发展,我说我旁边的女孩天天换,你说的是哪个,刘子说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女孩,我说肯定又换人了,前三天一个是黑头发、一个是黄头发、还有一个是紫头发,刘子说,反正我觉得这个红头发不错,我说那好,明天是最后一天,我自己去上课,希望能遇到红头发。
次日我来到教室,见座位旁边坐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女孩,戴着帽子,分辨不出头发的颜色。上课的时候,女孩摘掉帽子,我一看,是个寸头!
我问你是来听课的吧,女孩说不是,是替人上课。
已经是法培的最后一天,到底谁才是应该听课的女孩更加扑朔迷离。
12
考试这天,我计划早些到考场,以便充分观察地形地貌,找个稳妥的地方把书藏起来,不会了就看一眼。我九点不到就出现在考场,教室外空无一人,我看时间尚早,就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地抽完后,往教室里一看,一屋子人正坐在电脑前答题,一个警察坐在前面看着报纸,这是怎么回事儿。掏出准考证一看,傻了,考试八点半开始,我给记成九点半了。
我急忙喊了一声“报告”跑进去,警察问我干嘛,我说考试,然后拿出准考证给他看。你怎么才来,这都几点了,赶紧坐那答题去,警察指着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空座位说。
我一屁股坐下,也来不及藏书,便按下开始键,准备答题,还有三十分钟。
考题出乎意料地简单,四选一,都是书上原题,我屏息凝气,一通狂按,一百道题顷刻间被我搞定,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本想再检查一遍,却不小心碰了“提交”键,屏幕显示出“恭喜您通过考试,成绩100分”,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让我终生难忘 —— 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考满分,估计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一百分了。
我满心欢喜地正准备离开,凳子却被后面的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刚才答题的时候我就感觉凳子在被人踢,只是没有理会,我转过头,刚要说你丫有病呀,可一看,我笑了,原来是她,雷蕾,一头红发。真是踏破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雷蕾也冲我一笑,小声问道:高速公路上逆行扣几分呀。
13
我做了一个“六”的手势后扭过头,只听后面一声清脆的按键音,然后又传来“车辆在北京市内道路行驶时车速不得超过80公里,对吗”,我点点头,紧接着又是一声按键音。
三十多声过后没了动静,我将身体尽量向后靠过去,轻声问道:还有吗?雷蕾说没了,正在检查。
一声势大力沉的“回车”后,雷蕾捅捅我说,谢谢,99分。我伸出一个大拇指。雷蕾说,走吧。我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考场。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雷蕾说。
“我也没想到,你是自己考试还是替别人考试。”
“当然是自己考试了。”
“课都是别人替你上的吧,自己从来没听过。”
“你才没听过呢。”
“我没缺过课。”
“那我前天上课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原来刘子说的那个“不错的红头发女孩”,就是雷蕾。
“我就那天没来,还让你碰上了。”
“呵呵,我就那天来了。”
“怪不得那么多题不会,跑哪儿野去了?”
“不就问了你几道题吗,什么叫那么多都不会,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答的。”
“那你自己怎么没考一百分?”
“还说呢,就是逆行那道题,你说扣6分,我认为不该这么狠,扣3分就不少了,检查的时候给改了过来,成绩出来后就后悔了。”
“你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嗨,这东西,过了就得。”
14
出了考场大院,我问雷蕾:“去哪儿?”
“回学校。”雷蕾向车站走去。
“你在哪儿上学?”我跟着她。
“干嘛?”
“我找过你。”
“找我干嘛?”
“不干嘛。”
“不干嘛干嘛找我。”
“找你有事儿。”
“什么事儿?”
“衣服的事儿。”
“什么衣服?”
“就是上回我在佑丹奴买的那两件T恤。”
“我早就不在那儿干了,有什么事儿你去店里解决。”
“这件事儿只有你能解决。”
“我?”
“上次我买了两件,其中一件是买给女朋友的。”
“那怎么了?”
“可是我没有女朋友”
“这关我什么事儿?”
“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车来了,我走了,拜拜。”雷蕾上了车。
“嗨,你是哪个学校的?”我在车下问。
“有本事你就找到我。”雷蕾打开车窗,冲我摆摆手,做了一个鬼脸。
15
漂亮的女人总是招人喜爱,也说不出为什么,甚至对她没有一点了解,但就是情不自禁地喜欢。
当学生的时候,我和老歪、刘子同时喜欢上一个女老师,不仅我们喜欢,全校男生,无论有几个女朋友的,都对她魂牵梦绕。
女老师教了一门选修课,《英美概况》,每学期学生都要排队选她的课,选上课的学生故意考试不过,以便重修,多一次接触机会。因此她的课堂总是爆满,与多数课堂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对比,让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们自愧不如。
我有幸选上《英美概况》,听女老师用英语讲述文艺复兴、迷茫的一代、垮掉的一代,但什么都没听懂,只听到薄伽丘、海明威、艾伦金斯堡和凯鲁亚特等人的名字。
听课的是清一色的男生,有女朋友的就骗女朋友说去洗澡,以此摆脱女友的纠缠,但下课后还是要和女友见面的,既然说去洗澡,就要有洗过的痕迹,所以,许多男生一下课就冲进厕所,把头发弄得湿漉漉地去找女友上自习,个别男生还要刮胡子、抹大宝、剪指甲、拔鼻毛。
刘子曾经想尽办法让女老师下讲台来辅导他,企盼女老师在他的课桌前弯腰、低头,这样他的目光就会顺女老师T恤的领口射入里面,看到不该看的东东。那一次他的确是看到了,淡粉色的蕾丝花边包裹着两朵大花蕾,洁白得好似棉花糖,刘子说真想吃了它。这时女老师发现刘子的眼神不对,不是盯在题上而是自己的脖颈以下,好像对什么着了迷,色迷迷的,她忽然想到了为什么,于是挺直上身,将T恤从后面拽了拽,然后问刘子:懂了吗?刘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赶紧闭上嘴,这才没让哈喇子流出来。以后凡是有人举手示意没听懂,要求老师下来讲的时候,女老师都说:不讲了,谁让你刚才不好好听讲的。再后来女老师也下来过,这个时候夏天已经过去,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除《英美概况》外,该老师还教授大学英语,据说她带过的班级英语四级通过率全校第一。她上课的时候,我们就在对面教室上《弹塑性力学》,当时正逢夏天,她穿着超短裙、薄丝袜,伏在讲台上,尽显腰身曲线,玉腿修长,光彩夺目,套着薄丝袜,彰显性感,完全验证了丝袜是女人第二层皮肤的说法,身体散发的气味随穿堂风潜入我们教室,香气逼人,我们已魂不守舍。
而我们这间教室的老师已人老珠黄,她知道我们的心不在焉是因为对面教室那个年轻貌美的女老师,为了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她不顾夏日炎热,关了教室的前后门,斩断我们的视线,众人闷在里面汗流浃背,眼不见却心里惦记,恨自己的视线不能穿透墙壁。
我们的老师还故意拖堂不下课,因为下了课我们就要趴到对面教室的门口,再回来上课时心都散了,所以我们总要等到对面女老师下课十分钟后才得以休息——这个时候她已经走出教学楼,但我们还会追出教学楼甚至校门口,亲眼看着女老师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才放心,更多时候我们是失望的,因为女老师经常被停在校门口的小汽车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