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夜狐果然是个快枪手,二月动笔,四月初便将书稿发到陶坷坷的邮箱,同时附上了一段话。
“兄弟啊,《荒岛十日》总算完成了,我得好好睡觉。几乎一个月没合眼了,就为了这本书啊。我的西藏啊,暑假能不能去,就全指望你了。”
陶坷坷收到书稿,如获至宝,给那老教授看了,没有问题,立即动身去出版社,封面版式全部谈妥,而后印刷厂马上动工。即便J.K.罗琳的《哈利波特》,印刷也没这么快。
“这位是广电老总陶济世的公子嘛。”
于是大家给足了面子,到了五月初,初版8000册全部印好,齐齐整整地码在陶坷坷的面前。编辑在对面笑嘻嘻地坐着。
“陶公子,你爸可是文化名流,这本书的销售业绩,就得仰仗他老人家了。”
“那当然。”
陶坷坷答应着,心里却嘀咕:仰仗我爸?就不能仰仗我吗?瞧不起我,哼!但怎么推动销售呢?他心里还真是没底。
“你有什么建议呢?”
编辑肩膀一耸,摊了摊双手。
“我没什么建议。以前图书销售,一是靠媒体宣传,二是靠书店铺货。但陶公子是非常人,自然有非常手段,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陶坷坷暗骂:这老油条,话说得好听,却是一推六二五,把担子全搁在我肩上了。不过他不肯示弱,就只好默认了。
“那就等我的消息吧。”
回家独自琢磨。爸爸以前说,甭管什么产品,要想销售得好,起初得一炮打响,树立品牌,然后就势如破竹。电视剧也一样,在首播之前,往往要开个发布会,请主演的明星出场与观众见面,借以造势推动收视率。那么图书呢?有点特殊,作者并非明星,即便开个签售会,怕也吸引不了多少人。请人在网上写文章吹捧?见效太慢,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托儿。怎么办呢?
陶济世下班回来了,看到陶坷坷躺在沙发上,不看电视,不听音乐,只是愣愣地看天花板,旁边还摆了一摞书。他走过去,拿起一本来,翻了一翻,心里明白了。
“儿子,书写得不错,印得也不错嘛。怎么,还不高兴?”
“书再好,卖不出去,还不是废纸一堆?我就在想怎么个卖法呢。”
“哟,我的策划大师,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陶坷坷翻身坐起。
“我想造势,越大越好,闹得世人皆知。可是呢,这书的两个作者都没什么名气,怎么造啊?”
陶济世莫测高深地一笑。
“造不了势,就借势。”
“借势?”
“作者不是名人,我们就不能请些名人来捧场?”
“对啊,”陶坷坷眼睛一亮,却又有些怀疑,“可怎么才能请到名人呢?”
陶济世哈哈大笑,在沙发上摊开手臂。
“你老爸我不算吗?即使我不算,请几个名流,我还是有把握的。况且,这本书确实不错嘛。请他们捧场,也不至于辱没了身份。我再叫新闻频道的记者去采访,在电视里一播,宣传效果可想而知啊。”
陶坷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老爸,你太棒了!”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陶坷坷的想象。
一个周末,销售会在省图书馆的报告厅进行,是电视台谈话节目的形式,两位作者与四位名人落座,其中有演员侯夏、作家叶一言等,都是国内响当当的人物,衣冠楚楚地坐着,谈笑风生。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两位作者谈了构思,名人们纷纷发表了对该书的看法,自然都是溢美之词。
老教授萧子翰天性好静,此时恬然坐着,是个不起眼的老人,头发没剩下几根。荒岛夜狐恢复了本名,却叫钱宝福,平凡至极,一听就让人想到一个脸色红润、身短腰圆、一团和气的小老板。而他本人的长相,居然也是如此,根本不像个奇幻小说的作家。反倒是陶坷坷极为出彩。他少年英俊,长发飘然,气度洒脱,有时也长篇大论,气势如虹,占尽了镜头风光,现场的女生都看得目不转睛。
活动举办了将近两小时,最后由主持人总结:
“感谢萧子翰老师的深刻思想,感谢荒岛夜狐的生花妙笔,感谢少年策划奇才陶坷坷的精妙创意。感谢他们的亲密配合,让我们得以在喧嚣的尘世,通过阅读这本书,感受到一股来自海洋与岛屿的清新气息。”
煽情完毕,开始签名售书。
签售会的事情,当地各大报纸早刊登了消息,到场读者挤得满满当当,在门口买了书,眼巴巴等着签名。当然,更多的人,倒是冲着四位明星来的,但听了偶像们的热捧,也都买了书,队伍排得老长老长。据说,两位作者当天签名签得手臂发酸。
当晚,节目在电视台播出。第二天,《荒岛十日》在书店里脱销。加印五千册,再加印一万册,然后在全国也铺开了去,一发不可收拾,有评论家惊呼此书的来势凶猛。很快,这本书冲上了图书畅销排行榜,当当亚马逊两大网站上此书都登上前十位。其销售业绩已将杨略父子的《你在为谁读书》远远甩在后头。
走在校园里,陶坷坷更加趾高气扬。这份得意,还远在当初球场得意、女生痴迷之上。
“这回,我是文武全才了。杨略……哼!”
果然,连葛怡也对他刮目相看。签售会那天,她为了去见偶像侯夏一面,也特意参加了,要到了签名,还合了影,兴奋得小脸绯红。
“坷坷,多亏了你啊。”
陶坷坷甩了甩头发。
“嘿,小事一桩!”
杨略看到他的样子,尤其是葛怡的表现,心中自然也不好受。签售会的轰动效应,波及了许多地方,连余振也听说了,特意打电话给杨略。
“听说你们班有个商业奇才,名字还挺怪,叫什么陶坷坷,有没有?怎么样,介绍我认识认识?”
“可以啊,只要你受得了他的怪脾气。”又暗自嘀咕了一声,“哼,不全靠他爸吗?”
但这话说不响亮。毕竟,他自己小小年纪能出书,多半也是靠了爸爸。于是暗暗地想:
“马上要篮球决赛了,我们在球场上再分高下,靠实力说话!”
四强争霸赛中,王者队毫无悬念,进入了决赛,对手当然是狂狮队。五月底,他将与余振、凌霄当面对决。
决赛前夕,一中的校园里弥漫着一股兴奋之气。也难怪,多年来,这所学校在各类竞赛中表现极佳,但在体育方面却少有成绩。这次扬眉吐气,自然群情激奋。周六就要比赛,周五下午,球员们进行最后一次练习。篮球场外,男男女女看他们练习,不住呐喊助威。有些是从五班来的,看来徐德懋老先生再严厉,毕竟遏制不住篮球带来的激情。葛怡也放下书本,与楚当当来到球场。
“我看不进书,集中不了精神。”她紧张不安地说。
楚当当倒也平然,时不时操起速写本画上几笔,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杨略等人加紧训练新阵形。他自己更是兴奋难安。毕竟雪藏已久,之前的比赛中,他时常坐冷板凳,看陶坷坷耀武扬威。这回,该轮到他露一下身手了。说不定,在决赛力挽狂澜的,还是他杨略呢。
如此一想,心里虽然振奋,竟也徒增了些负担,感觉胃部总有些不舒服,手心时常出汗。
葛怡看出了异样,问他:“杨略,你怎么样?紧张吗?”
“没有的事。”杨略故作轻松地一笑。“你还不了解我?越遇到大事,我越冷静。知道吗?这就叫大将风度。”
葛怡一笑,说:“你就吹吧。好好表现。到时候,我们可全都来看比赛。”
“我们?还有谁?”
“我,楚当当,还有我爸妈。”
“他们也来看比赛?”
“那是,你可是名人,我爸妈早就听说过你文武双全,一定要来看。”说到末了,脸上泛上一层红晕。
杨略一想,绝不能在他们面前丢人,于是心里更是紧张。
当晚,他早早上床,却睡得不好。一开始他梦见自己睡过了时间,等匆匆赶到,球赛已经过半,狂狮队遥遥领先,陶坷坷叛变了,加入了狂狮队。葛怡竟顶替自己上场,被狂狮们撞得东倒西歪,葛妈妈已吓得晕倒了。杨略十分着急,找换了球衣就上场去。忽然发现狂狮队员个个两米多高,连余振和凌霄也是如此,他像来到了森林里,自己仅能够到人家腋下,哪里还能抢到球?只见篮球在巨人之间轻松地传来传去,自己再使劲跳也碰不到,眼睁睁看他们把篮球轻轻放在篮框。葛妈妈大骂杨略没本事,扬言要把葛怡嫁给陶坷坷……
他猛然醒来,又过了几秒钟,才想到比赛还没开始,自己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带荧光的时钟显示着时间:凌晨三点。荒唐的梦。笑了一会儿,平息了情绪,这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王者队穿黄色球衣,一走进球场时,观众席上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口哨声,还有密雨般的鼓声,让他们精神大振。环目四顾,但见二分之一的人穿了一中的校服,整齐漂亮,都举着蓝色小旗。又些同学拉开横幅,都是猩红色的,写着“一中必胜”,或是“王者归来”,不住挥动,布面如波浪涌动。临近球场,支着一面大鼓,擂鼓的是曾泉,挽着袖管,敲得不亦乐乎,脸上更换着各种夸张的表情。
杨略的爸妈也坐着,笑脸盈盈。然后看到了葛怡,她旁边坐着的两位,自然是她的爸妈,正交头接耳,往这边看,似乎与杨略的目光接触了一下。再看其他地方,他忽然发现一位中年男子,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竟是他们的校长,正朝他们微笑。校长也来关注球赛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另一侧,大概是七中的学生,穿着各类服饰,嘴里叼着喇叭,头上扎着红巾,倒也十分醒目。横幅写着“称霸球场,巅峰再现”。好狂的宣言!
“王者队来了。”现场解说员乔森大叫道,他是市电视台篮球比赛的名嘴,今天居然大驾光临,足见这场比赛的分量。“陶坷坷、高恒、钟峰、肖戈、杨略。他们被称作近几年来一中最好的球队——他们的口号是,‘文武双全,再造辉煌’。”
乔森的评论淹没在一片鼓声与呐喊声之中。杨略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心里一咯噔。
“狂狮队来了,他们身穿红色球衣。余振、王龙、马清琦、凌霄、陈海耀。他们已是蝉联几届的冠军,这次好像变了风格,要以身材取胜了——”
七中的学生顿时发出一片嘘声,众口一词,呐喊道:“偏心!偏心!反对!反对!”而一中这边则是纵声叫好,彩旗飘扬。
乔森的话,虽然只是幽默,但杨略却觉得很有道理。狂狮队的身材确实不矮,要不然自己怎么就梦见他们像森林了呢。
裁判一声哨响,将球扔得老高,两队的中锋纵身一跃,钟峰跳得更高,将球抱在怀里,传给了陶坷坷。陶坷坷二话不说,运球奔至前场,却发现狂狮回防极快,刹那之间,前面已出现三人,都是人高马大,手臂挥舞,封堵包夹,围得水泄不通。
陶坷坷左奔右突,也不能突破,眼看时间一秒秒过去。肖戈早站好了位置,高呼:“传球!”陶坷坷却置之不理,只顾寻找突破口,五秒将尽时,只得来个高射炮,传给中场附近的高恒。这高恒在篮下是一把好手,控球或突破却能力一般,正要传给肖戈,球到半路,被狂狮截住。
反攻开始了,依旧是三角阵型,篮球忽东忽西,最后由狂狮的中锋猛然跃起,空中接力,单手将篮球大力灌入,又在篮框上悬吊了一会,才落到地上。
观众席上,七中顿时喊成一片。
乔森喊道:“……哇——王龙单手灌篮,球进了,狂狮队率先得分。这次他们打得是阵地战,把王者队的主力前锋陶坷坷层层围住,这就是传说中的‘乔丹法则’!看王者队是否有办法破解——”
所谓乔丹法则,也叫孤立法则,是NBA赛场上活塞队针对乔丹而发明的,说来也简单,就是将乔丹孤立起来,尽量切断其队友传球给他,一旦乔丹拿到球,立即以二人甚至三人对其进行围堵,既不让他有穿插上篮和起手投射的机会,也挡住他的视线,增加传球的难度。
韩琦暗暗着急。陶坷坷球技虽高,但不会配合,一旦遇到三人防守,就难以有所作为了。幸好,杨略还在场上。现在全指望他了。
杨略与他心有灵犀,也知道该发威了。这时狂狮已得了8分,而王者仅有2分入账,这还是肖戈的一记冷射得分。队员个个心浮气躁,尤其是陶坷坷更是如此,一旦得球,就被围困,施展不开手脚,苦不堪言,甚至破口大骂。
这时杨略在中场得球,佯装要单人突破,吸引了众人围截,他却往边上一闪,站在三分线外,轻轻一跃,篮球出手,划一道弧线,稳稳落入框中。
“好一个三分球!”乔森喊道,“这是王者队的33号——让我看看是谁,哦,是杨略。他突然发飚,给王者队扳回了可贵的3分。”
钟峰等人见状,也是士气大振,一旦得球,就传给杨略。杨略总是站在三分线外,球一到手,不假思索,立即投出。这是他训练已久的,手感极佳,十拿九稳。不多时,他已投入了3次。
比分变成13:11,他们只落后了2分。
这样一来,狂狮队似乎也方寸大乱。原本他们只盯准陶坷坷,以为对他严防死守,就可高枕无忧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杨略,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如今一来就连中三元,真是骇人听闻。于是教练派了主力余振来防他。这样一来,陶坷坷那儿就宽舒了些,不时以快捷的身法单手上篮,也耍耍威风,出出恶气。
两队比分交替上升,观众看得心旷神怡,激情荡漾,擂鼓声、呐喊声不绝于耳。不知不觉间,前三节已悄然过去。
“经过短暂的休息,现在进入第四节,双方目前的比分是56比54,王者队暂时落后两分。”
乔森高亢的声音在球场回荡。
“王者虽然具备了外线得分的能力,但应对狂狮的三角阵法,似乎依然无计可施。看他们在休息时间,有没有研究出新战略。现在王者开球,又是陶坷坷!他带球进攻。狂狮迅速回防,陶坷坷无计可施——快传球给杨略——天哪,错失良机。刚才杨略的位置极佳,身边无人防守。陶坷坷选择单人突破,走步犯规,狂狮队罚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