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江秀蔓都心不在焉。
明天杨恕就要走了,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说那件事,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他会把合同和支票一起摔到她脸上,觉得她侮辱了他的人格。
可是,她也的确是没有法子呀,这真的是万不得已。
她叹了口气。
她已经泡在学校里批了一天作了业。其实,哪有那么多的作业可批,她只是不太敢见他。
还没分别,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但也隐隐地有些气他不知她的一片心意,以致让她如此为难。可是,她又的确不敢明确表白自己的心意,怕被拒绝。
心底里还是有些自卑吧,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母亲这些年对她的贬损还是入心了,所以她老觉得没人会喜欢她。
晚上吃饭的时候,照例是张嫂和杨恕在说话,可他们说了些什么,秀蔓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行,不能再拖了。每拖一分钟,秀蔓就觉得是多一分钟的折磨,行与不行,她想尽早知道答案。她下定了决心,所以刚一吃完饭,趁张嫂收拾碗筷的时候,秀蔓对杨恕说:“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呀,居然让我上二楼了!”杨恕跟在秀蔓身后说。
杨恕是第一个踏入“禁区”的人。整个二楼,一百多平方米,就秀蔓自己住,长久以来,大家都好奇楼上是什么样子。
一开门,竟然是一个偌大的书房,整个装修基调是白与蓝,深深浅浅各种层次不同的蓝,还有就是很多的书,很多绿植和绚丽缤纷的花朵,非常典雅、浪漫。
书房有墙的地方从天花板一直到地面满满的都是书,有书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一张沙发或藤椅,有窗的地方都是飘窗,飘窗都设计成卧榻,可以让人或坐、或躺,舒舒服服、随心所欲地看书。
这可真是一个懒姑娘!杨恕又有些想笑。
书房里居然摆了两台电脑,一个书桌,在房间的一侧还有一个根雕大茶台,几盆吊兰枝枝蔓蔓地从窗台上垂下来,屋内生机勃勃。
“找我什么事呀?还要上来说?”他微笑地看着她问。
她站在书桌后,眼帘低垂,睫毛微翘,微微吊梢的凤眼这时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忽然想起他刚来到这里时那个发烧的晚上,他半夜醒来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那时她用手拄着头打瞌睡,那闭着的眼睛也是这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起来那么美。
是啊,她的确很美啊,她美在健康、明朗,她总是笑声朗朗、自然本色、从容闲适,她的美就像山中一株野生植物,悠然自在、生机盎然。
只是可惜……
“什么事啊?”他再次轻声问。
秀蔓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搓搓手,沉默半晌,才下定决心递给他一张支票。
“呀,这后面这么多零呀!”杨恕吓一跳。
“这是……给你的,而且……这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秀蔓有些费劲地说。
“给我的?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杨恕问。
秀蔓向窗边踱了两步,借机背过身子,因为如果面对他有些话她是说不出口的。“我……我……”才一开口,她已经觉得脸烫得不行,“我……挺喜欢你的,可是你知道我现在太忙了,所以我……没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你……”
“所以你就想……”杨恕不可置信地问。
秀蔓更是难堪,脸色也有些发白,手脚有些发凉。
“我谢谢你看得起我,不过……不过……你这也有点太渣了吧?”杨恕还是没忍住说。
好吧,自己是有点渣,居然想要用钱砸晕他,秀蔓心里有些羞愧。
“你居然用别人包养你的钱来包养我?”杨恕吃惊之下,话未及细想冲口而出。真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什么?秀蔓转过身来,脸又涨得通红,这次是气的:“你在瞎说什么?!”
“不……不是吗?那怎么……”杨恕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这间房子,他刚才只是未加思索、冲口而出,并没有实锤的。
秀蔓立刻明白了,气得大吼:“当然不是,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清清白白挣来的。”说话间,她的人已经冲了过去,手也伸到了杨恕的脖子上,“你敢瞎说,毁我名声,我……我……”
杨恕连忙抓住她的手,但她另一只手也上来了。这女人,力气还挺大。杨恕一边有些狼狈地阻挡,一边大喊:“喂喂,你干嘛,图财害命啊。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这女人不是一向脾气挺好的嘛,怎么发起火来这么疯啊,直接就动手的。不过他的确是真心的道歉,从她说“不是”的那一秒钟,他就信了。只要她说的,他都信,不管这件事多么匪夷所思、难以用常理解释,因为原本他就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关心则乱啊,他后悔之前瞎想。所以,他的道歉也是真诚的。
“我不该乱说话,不该瞎寻思,都是我的错。”杨恕的认错态度相当好。
秀蔓连委屈带生气,都快哭了,她冲他瞪了瞪眼睛,感觉自己还是想一拳把他打飞。
但杨恕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非常非常好,从她说“不是”的那一刻起,就感觉心里在放礼花,一颗一颗的礼花,色彩斑斓地在心中炸开,整个世界似乎变得流光溢彩,又好像心里住着一个百人大合唱团,在唱着一首优美动听的歌。
动手打了一架,气氛整个变了,秀蔓觉得没那么胆怯也不那么尴尬了,所以干脆就直白又带点儿赌气意味地说:“我看上你了,我要跟你交往,奔结婚去的那种。”
杨恕义正言辞:“你不要觊觎我的美色。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虽然你刚才打了我……”
秀蔓气得又对他挥了挥拳头。
“……你现在还想打我,但我坚决不屈服……你能给我倒杯水吗?”杨恕问。
“不能。”秀蔓没好气地说,随手倒了杯水递给他。
“不屈服归不屈服,但我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人,”杨恕大义凛然地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我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什么?他这就是同意了呗?秀蔓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支票都准备好了,那合同一定也准备好了吧,能给我看一下吗?”杨恕问。
那他到底还是被她的钱砸晕了是吗?
秀蔓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把头一天起草的合同递给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仔细看看合同,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完善的地方。”
杨恕还真就拿着合同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边看边跟秀蔓一板一眼地交流。
“这是一份契约婚姻的合同啊,就两年时间?”
“改长一点也可以。”秀蔓说。
“你这不是要婚姻,你主要是想要个孩子啊,你当我是工具啊。”杨恕抗议。
“我喜欢孩子啊,你看我们班的孩子多可爱。”
“见双方老人、举办婚礼是对的,别叫人以为咱们是非法同居,契约婚姻也是婚姻。”杨恕赞同。
“是呀,婚礼的钱我掏了。”秀蔓说。
“不用,我们家娶媳妇,这钱我们家掏。而且,你给那么多钱,婚礼摆几桌酒席也就九牛一毛的事,更何况还能收礼呢。”杨恕抢着说。
秀蔓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你还真有当会计的潜质呀”。
“结婚后咱们住哪儿呀?”杨恕问。
“这里也可以,市内也可以。你也不小了,你们家没给你准备婚房吗?”秀蔓问。
“我才来本市,明天去报到,后天才上班,哪能买房呀!”杨恕说。
“哦,那这样吧,婚房你想买也行,你若不买我买也可以。房子谁买算谁的,反正是婚前财产,离婚时跟财务没有关系的,各是各的。”秀蔓理智地说。
“好的。还有,我已经跟尚氏集团签好合同了,必须去上班,那样的话我们婚后就得两地分居,这对受孕会有影响的。”杨恕说。
“那也没有办法吧。”秀蔓说。
“你可不可以辞职到市内住呢?我们也就两年的婚约,当然是要珍惜每一分钟。这个学校的师资力量现在还行,镇里不是才调来一位老师么?缺你一个应该也不会有影响。”杨恕建议。
“嗯,这个可以考虑,但至少我得把这学期教完。”秀蔓说。
“行,反正这学期也快结束了,而且我们买房、装修、筹备婚礼什么的也得一段时间。”杨恕说。
“对了,我们的合同是从结婚那天开始有效的,这个在合同里写了吧?”秀蔓问。
“写了。必须得从结婚那天开始算,否则装修装个一年半载的,啥都没干呢,就到期了,那多不划算。”杨恕说。
“那也是我不划算。”秀蔓没好气地说。
“我说的就是你呀。”杨恕说,不知为什么,秀蔓觉得他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是因为得了一大笔钱而心情不错的吗?秀蔓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这么一个花样美男,就被人用钱买下了?旋即,她又告诉自己应该调整心态,因为毕竟是自己用钱诱惑他的。
如果他不答应,自己会不甘心;可是他答应了,自己怎么又不舒服,又有些看不起他呢?
唉,纠结了,这样纠结容易心理变态。秀蔓告诉自己,不想了,目的达到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