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奇迹存在的琅勃拉邦
琅勃拉邦!琅勃拉邦!琅勃拉邦……念着便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独有的节奏。
这是个奇异的地名,用中文念出这个城市名,便能感受到宁静、从容、优雅的音节,像在吟咏充满异域情趣的诗行。
对于老挝人而言,万象是首都,琅勃拉邦是王都,因为琅勃拉邦才是老挝人灵魂的归属地——市内保存至今的679座精美绝伦的古老建筑,铭刻着老挝曾经拥有的繁华与辉煌;无论是身披僧袍的和尚,还是街头悠然行走的闲汉,举手投足都表现出王都人原有的优雅气度。这是座东西合璧的城市,法国殖民者带来的欧洲风情和本土佛教文化在此融合,东方韵味的底色上不经意地就找到欧式风情。欧式风格的小楼比比皆是,街头巷尾的咖啡馆、酒吧星罗棋布……
1995年,琅勃拉邦当之无愧地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如今,琅勃拉邦已成为欧美游客的度假胜地,也被誉为东南亚最小资的古城。到老挝而不来琅勃拉邦,便算不上到过老挝。
琅勃拉邦是个奇迹。有太多的古城能够穿越历史沧桑幸存至今,但也有太多的幸存至今的古城,却不能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幸免于难。而琅勃拉邦能够。喜欢把琅勃拉邦视为一位具有东方气质的绅士,他保持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深沉,冷眼旁观纷繁世事变迁,以千百年来的积淀和悠然,对抗着现代世界的冲击——即便是倒下,也要倒得优雅淡然!
太古老,太多的沉淀,总容易让人难以看清楚一座城市,琅勃拉邦便是如此。
从老挝北部山区连续赶路,直到凌晨才到琅勃拉邦。凭着感觉,我沿着湄公河一路找旅馆。这时候的河边寂寞如斯,只听得见缓缓的河流声音。黑夜并不算黑,河边别墅的廊前门灯明亮,多少映出些孤傲的落寞。
等慢慢习惯了琅勃拉邦的节奏,便感觉到它的华丽、古典、慵懒、悠闲,总让初到者无所适从。就像那身穿老挝服装、脚趿拖鞋闲逛的金发美女,看来颇如当地人般安逸恬静,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蓝眼睛闪过的整个身心都沦陷的无措。除了去看法式建筑、逛寺庙,我更愿意坐在餐馆前的棕榈树下,听着餐厅乐队演奏的老挝民歌,对着游人傻笑。纯净祥和的宗教气氛,无处不在的古色古韵,随处可遇的自然淳朴民风,让我觉得自己同这座城市一起,被遗忘在历史进程之外。钟表在这座小城似乎都集体停摆了,时间是专门用来挥霍的。
很庆幸选了一家临河的旅馆住下,再没有比住在河边更能亲近湄公河的方式了。湄公河,是中南半岛文明的魂灵、生命的源泉,在不同的河段有不同的性格。穿城而过的湄公河舒展悠缓,表情平静且安逸,粼粼的波光有如悠缓的舞者,在琅勃拉邦找到轻歌曼舞的表述方式,阳光下幻化出了诸多色彩。湄公河所代表着的浪漫、热烈与绝望,都统统在这些色彩中了。河上有渔夫撒网,有游人荡舟……湄公河上随处可见的画面,在琅勃拉邦却格外能给人很贴心的温暖感。
湄公河的日落早已是鼎鼎大名,其实,日出是同样的迷人。当晨曦与河岸的丛林、河面上的浓雾糅在一起,便营造出了如梦如幻的意境。从日出到日落,从太阳升起的磅礴到夕阳西去的辉煌。对着河水发呆,是解读湄公河的最好方式。坐在湄公河边,不再觉得旅途中的时间很宝贵,不想再去穿梭寺庙之间,只想着任由日子如眼前的湄公河悄无声息流走。直到暮色降临,薄雾笼罩了整个大地,夜色便更加迷离,河水有如一卷展开的白练,静静地铺到了月光的尽头,几只孤独的小船轻卧在浅滩上,没有语言能表达面对月色的安宁,沉默是唯一的表达方式。
几天时间下来,皮肤就被炙热的阳光晒得发疼。餐厅小伙子建议我,去香通寺里躲会儿,他说那里很清爽阴凉。香通寺是琅勃拉邦最具代表性的寺庙,拥有与众不同的美。第一次去欣赏这座名寺,赶上了庙里游人如织的场面。我并不善于和人打交道,也更乐意独赏风景。于是,我再次来到了香通寺。
午后的香通寺寂寞且宁静,连衣服摩挲的声音也清晰可鉴。我找到块树荫,树荫下有石凳,凳上散落着从鸡蛋花树上掉下的花瓣,这些落英缤纷的树是属于琅勃拉邦的芳菲。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仍燠热难忍,便打算去佛殿里看看。
推开佛殿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佛殿向我展开的是一尊巨大的佛像,而屋子的角落里早已坐着几个游客在此歇凉。大家都明白躲进佛殿的原因,彼此相视而笑。佛殿内部像大多数中国庙宇,设有供桌和随缘箱,信徒可以在佛像前许愿、祈福,听说每年老挝新年时,殿内挤满了来祈福的人。我没有运气见到那么热闹的场面,不过也庆幸躲过了老挝新年。坐在令人昏昏欲睡的佛殿里,凉爽沁人心脾,凉意不仅来自气温,更来自佛界净土独有的超凡脱俗氛围——心静自然凉。只怕再待下去会懒得动也不想动了,我又出了佛殿,走进暴晒的阳光下。
回转身,眼睛被一片耀眼的光芒刺伤,揉揉眼定睛看,这是我早就看过的大名鼎鼎的“生命之树”。一直不明白眼前这棵装饰华丽的树,怎么会被冠以“生命之树”的大名?恰巧有位会讲英语的僧人,便问他。他微笑着说,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棵树,而这棵树肯定是有生命的。透过僧人的笑容,我仿佛看见了自小学习佛法带给他们的平静而祥和的心态。
不管懂不懂,听了僧人那颇具禅机的解释,再看“生命之树”,但见五彩斑斓的细小玻璃片拼出一个梵天的世界,生命的奥秘与人生的历程仿佛就在眼前坦露无遗。世界仿佛消失在眼前,只剩下眼睛里那棵张扬却不骄傲的树。
站在生命之树之前,不禁回味起琅勃拉邦的读城经历。华丽的城市下面隐藏了无数简朴的生活理念,就像日出日落、吃饭睡觉那样简单。而我们总是忽略这些简单的道理,去追求更复杂、混乱的生活。
提前买好离开琅勃拉邦的汽车票。我开始珍惜停留在琅勃拉邦的日子,细数还有多少个小时可以站在这片令人陶醉的土地上。
到旅馆退了房,我背着包开始在街上瞎逛,漫无目的却又想再抓住什么。层层叠叠的法式建筑,摆放整齐而优雅的红木家具,篱笆墙里盆栽的花草都有使人恋恋不舍的本领。置身城内很容易以为走在某座欧洲小城,而并非在亚洲腹地的老挝。街上的人走来走去,素不相识,却总会再相遇。重逢时,彼此眼神相对一视,没有任何表情,卷入人流,继续陌生。如果不是路边缠绵的歌声,在微风轻和、流水相伴的琅勃拉邦空中飘荡,我真的很难找出东南亚小城的影子。
歌声让我想起在去瀑布的路上,我经过了一些村庄,绿油油的田野尽头是一座典型的老挝小村,村头停着一辆卡车,车主拧大了车内音响,顶篷的几个小孩看见外国人便大声呼喊“撒拜迪”。夕阳西下,绿光泛滥,整个世界都仿佛只有那个男人的声音,他深情地唱着听不懂的歌词,却能让人明白那是何等柔软的呼喊。
再次走进JOMO咖啡馆时,又碰到了那个在街上遇见过无数次的法国老女人,她换了身衣服,翠绿色的丝巾看似随意地搭在肩上,这身装扮一定花掉了她不少时间,而坐在她对面的,显然不是那个随身跟班的老绅士。她和同伴坐在窗边的位置,落地玻璃格子窗户外是车水马龙、热气腾腾的街面,她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吞吐之间无不散发着优越、高雅的气质。琅勃拉邦给了她机会,让她像鲜花再开放一次,重获新生。
Jomo的Espresso太强劲,半杯下肚后便开始有了醉酒的反应。半醉半醒间,再次卷入人流,空气中依旧飘浮着那个软语男声,像个温柔的男人,轻言相唤,然后拥入怀抱,把整个琅勃拉邦都献给了我。
琅勃拉邦就像是一个等爱的男人,深情地等待着拥抱,而行色匆匆的游人,至多拥他入怀,却不愿意停留在他身边,大家都急着赶赴下一场约会。
离开老挝很久以后,仍然怀念待在琅勃拉邦的那几天,仿佛时间永远停留在和风煦日的那个下午,老款的收音机里传出温柔轻调,尽管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却足以让人一直想念。
如果你爱上琅勃拉邦,又不能确定,那么试着忘掉,你会发现答案。
湄公河向南的天堂
四千美岛处在老挝和柬埔寨边境,由若干个浮出水面的小岛组成,旱季时候有成千的小渚、沙洲出现在水面,故而得名。在老挝境内沿着湄公河一路向南,宽宽仄仄的河道缓缓流过老挝的土地,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直奔湄公河以南的天堂——四千美岛。
在13号公路上,等了近两小时,才等到Pakse发来的大客车,既载客又载货是老挝客车的一大景观。上车后发现地板上堆满了袋装水泥,空气中散发着呛人的水泥味,座位不够,几个法国人就坐在水泥袋上,在公路的起伏中“享受”灰尘雨。
睡意蒙眬间,听见有人搬动行李的声音,司机大叫“Don Khong”,我猛地跳起来,抓起同伴跑下车。大概十几个老外被安排到一辆机动船上,船夫乐呵呵地点人头,我们也乐呵呵地看着湄公河边的东孔岛——天堂之门开启,有人把鞋脱掉挂在脖间,准备到岸边便跳进湄公河。
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下,老板娘收了房费就消失了,不像其他旅馆会提供餐饮服务,给了我们机会外出觅食。选了河边Pon's 餐厅休息,盛开的紫色和白色鸡蛋花树衬着露天餐饮在阳光下错落缤纷,不像琅勃拉邦的奢靡与浪漫,也很难听到典型的老挝软调歌曲,却恰如某座乡村的偏僻会所,木桥、小河、咖啡和啤酒一应俱全,彰显出东孔岛的优雅。
待到阳光温和的时候,去租车行看车,租摩托一阵狂奔到芒森村。原以为很长一段路,没想到沿着河跑也不过十多分钟路程,路况相当不错。平常的老挝村落,善良可爱的民间笑容,让时间飞逝在湄公河水中,夕阳很快落下。
第二天,去租车行拿预订的自行车,环岛骑行。从南面或北面出发,成了和同伴争执不下的理由。从北面骑行,会经过一长段寂寞公路,很多路甚至还未修好,而从南面骑行可以经过一些村落,会有中途折返的小路。无奈之下,我们决定各按各的方向骑行,并不约定在某个地方会合。沿河风景并不令人心旷神怡,可难得的宁静却使得整个骑行很兴奋,路面情况远比想象中好很多,凉风阵阵让人不免遐想突然再出现一只猫或狗制造些“艳遇”。一路骑去,便又回到了起点。同伴也早已骑回,坐在Pon's等我。
点了冰黑咖啡,看着河边嬉戏的孩子,心情好到了极点,想起旅行其实也是个圆圈运动,从起点到终点,又从终点回到起点。
一大早,搭船顺着湄公河一直南下,去天堂里的又一扇风景之门——东德岛(Don Det)。
在四千美岛中乘船穿越,顶着瑟瑟冷风,诗情画意谈不上,难能可贵的凉爽让人感觉亲切。身后的两个瑞典美女拿本厚书出来品评,另外一对夫妇蒙头大睡,弄得我也想瞌睡——四千美岛大部分是小沙洲,顶多足够站1~2人的空间,略显沉闷的沿河风景和浑浊污染的河水组合成一幅不协调的画面。可这种念头一到东德岛就烟消云散,碧河白沙,清风竹楼,没有电力和水力污染,没有公路,一切原始到极点。
找到了一间靠河的竹楼住下,把自己扔进吊床就开始闷头补觉,隔壁屋的老外刚到,急匆匆换了身游装便跳入湄公河游玩去了。
东阔岛(Don Khon)的河边有不少度假味道十足的餐厅,它们超过了任何一种美味的诱惑,边走边打量着选好心仪的餐厅。徒步去参加孔发风瀑布(Khon Phapheng Falls),把享受流水与草篷当作对烈日下暴走的奖励。
孔发风瀑布的河水像是从一个巨大的平台溢出,冲过山石的顶部,经过落差形成的小支流再交汇冲撞,仅仅远观已能感受到来自河水奔腾的力量,不少老外脱掉鞋沿着山石爬到平台,脱下外衣把早已准备好的泳装亮出,泡在水里,享受流水按摩;更有甚者拿本书躺在石上阅读,脚的另一半泡在水里……与其暴晒被烤热皮肤不如回到草篷餐厅享受午后和风。
回到餐厅店主的小孩爬上椰子树,砍下一颗大椰子,破开口给我尝鲜解乏。没多久,小孩又爬上另一棵树砍香蕉,一问才知道有人点了“香蕉煎饼”。忍不住点了“蔬菜炒饭”,小孩提着菜篮走向菜地。千万别试图催大厨赶时间做菜,老挝人的“PDR”(Please Don't Rush)风格是出了名的。吃得心满意足差点想当晚就在餐厅睡地板,可以有机会再吃到新鲜水果和蔬菜。店主老板呵呵直笑,给了我一个老挝似的拥抱,塞给我一瓶老挝啤酒,挥挥手说,下回再来,就直接住店里就行。
夜又来了。拿着头灯仔细地看脚下的路,当地居民也散开回各自的家,驾轻就熟地骑着车,不用照明也可以识路。奇怪的是,当地人的自行车不装车铃,有车驶到身边时,便会听到清脆的“叭叭”的声音,那是用嘴充当车铃,提醒路人当心。我和同伴指着漆黑的夜空寻找属于自己的星座,一个穿白衣蓝裙的女孩骑着自行车在旁边等着过路,大概是等了有一会儿,无奈之下只好口中发声“叭叭”,我们收回昂起的头正好看见她羞涩的微笑,赶紧让到一边,直说“sorry”。这样一幕无关紧要,是长途旅行中很普通的场景。然而若干日后,坐在某处发呆,耳边突然想起这种人声车铃,亲切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