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冯·哈本从他的帐篷走下威伦瓦兹山,去查看一座被抛弃的营地。
今天早上,他刚一醒来,周围悄无声息,反常的平静引起他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这种不祥感因为他多次呼叫贴身侍从葛布拉而没有应答,更为加深了。
一周以来,随着探险队一天天接近可怖的威伦瓦兹山周围地区,队里的人也开始三三两两地逃亡。他们前晚上在山坡扎营时,队里的人已经只剩下可怜的几个。现在甚至连这有限的几个人,经过对夜晚无名的恐惧和迷信,也逃得踪影全无了。此时恐惧已取代了忠诚,在这可怕的曲折狰狞的山峰面前,只好把他们的主人独自丢给嗜血的魔鬼了。
对营地匆匆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几乎把他们的主人剥了个精光。他们带走了所有的给养,背枪的人带走了来复枪和火药。只有一支鲁格尔连发手枪和一条子弹带,因为是留在埃里克自己的帐蓬里,算是保存下来了。
埃里克对这些土著人是有足够了解的。他们的精神是建立在迷信基础上的。当他们一开始知道离目的地还远时,就勇气倍增。而离威伦瓦兹山越近,他们的勇气就越少,恐惧却多起来,以致最后只好一逃了之。
他们弄走了他的一切,在他们看来,埃里克已经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与其留给他还不如带走以供回程之用。按照这种推理,他们这种行为,也算不得背叛。只不过是一种世俗的考虑而已。
埃里克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山下的丛林,他想着在那里也许正有他的人,急忙忙地向他们的家乡赶路。他也许能赶得上他们,但如果赶不上,那还不如留在这里更好。
他看见了前面崎岖不平的高山。他走了很多路才到了这里,他要寻找的部族,也许就在这锯齿状天边的后面,他绝不愿就此失败。一天或者一周,在这高低起伏的山间,也许就可能发现传说中那最后部族的秘密。即使寻不到那最后的部落,也可以找到人类古代的遗存或者是埋藏的坟茔。
这个年轻人很快就决定下来,他转回到帐篷,找到一个背袋,装了些必需品,在身上捆绑好子弹带和连发手枪,还有一把猎刀,然后又从一棵矮树上削下一条树枝做成一支登山杖。
一条山上的小溪,给他提供了清凉的净水,解了他的干渴。他一面走一面把手枪上膛,希望能猎获到什么小动物,以填饱辘辘的饥肠。说来也巧,一只兔子窜了出来,刚好被他一枪击中。埃里克不由得额手庆幸,自己过去花在练习轻武器上的工夫没有白费。
他就地点起一堆火来,把兔子剥了皮烤熟了,做了一道美味的早餐。他不是一个遇到逆境就灰心丧气的人,正好相反,逆境增加了他克服困难的勇气。而且,他以为不必太急切地赶路,以免消耗过多的体力,因为按他的估计前面还会有许多艰难。
这一天,他一路来都在攀登,不过虽然有时是绕远,但他宁肯选择安全的路。整天他好像都在复习学过的登山知识,而且尽量多休息几次,不让自己太累。夜晚终于降临。此时,他已达到下面看来曾是最高处的顶峰了。前面还有什么?他猜不透。但是经验告诉他前面也还会有险峻的高山。
他从山下最后的营地里,背上来一条毛毯。现在他就把它展开来,铺在地上。从下面远处的丛林里,正传来豺狼的狂吠和狮子的吼叫,但这一切都因为遥远而淡漠起来。埃里克也因为疲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快天亮时,他被一阵豹子的叫声惊醒,不是从下面的丛林里,而是从附近的山坡上。他知道这个野兽在晚上对他是一种威胁,如果他的来复枪不丢他会觉得更安全。
他并不害怕,因为归根到底这头豹子并不一定是冲他来的。为了保护自己,他将前一晚就搜集到的一些枯枝,点起了一堆篝火,他感到火光的温暖,特别是在黎明时分。
他一度听到一头野兽在篝火照不到的黑暗中走近的声音。但是他并没有看到黑暗中闪亮的眼睛,吼叫也没有再继续。他又睡着了。等到天亮之后这里可能只剩下一堆灰烬。
寒冷又没有早饭,埃里克还是远离了昨夜那座只有一条毛毯的营地。他的眼睛受饥饿肚子的支配,一直都在搜寻着可以作为食物的东西。这一地带对于一个惯于登山的人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可言。他载饥载渴地向前赶路。因为他又看到了一座座原来藏在山峦背后的山峰。这就像是航海者奔向灯塔一样,在下一个地平线上又会出现新的光亮。
当埃里克再次站在一座山峰的顶端时,在他眼前展现出一片绵延起伏无尽的平原,偶尔点缀着几棵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矮树。
他为眼前这一片平原而兴奋不已。他发现现在所看到的,和他过去许多天看到的完全不同。这里有峡谷和溪流,以及脚下无尽的未开垦的、人迹罕至的处女地。
他热切地期望去探索这一大片平原,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饥肠和孤独。远山退得不知去向,眼前他看到了一片好像内海似的荒原。模糊的海岸却没有水,也没有能引起他遐想的汪洋或者水天相接的景象。但就在这时,他突然不得不停下来,平展的荒原忽然在他面前戛然而止,脚下展现出一道深深的峡谷。这真像世界闻名的北美科罗拉多大峡谷。
但是这里明显不同。这里那些样子可怕的岩壁充满水蚀的痕迹,有许多塔状尖石从下到上竖立着,紧贴着峡谷花岗岩的石壁。有的石柱支撑着峡谷平展的地面,活像一张张大的台球桌。这景象使他陷入一种钦羡、惊讶的迷醉之中。
他下方的谷底,是一个大湖。湖的东面长满了芦苇,北岸有一座岛,有几条溪水流入湖中。在远处也有一条明亮的带子,它显然是一条湖边的路。在峡谷的西端,是一片丛林。那里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似乎在放牧或打猎。
悬崖下面的这些景象,不由燃起了这位探险者的热情。这里无疑就可以揭开威伦瓦兹山失落部族的秘密。原来有这样一道道天然屏障把他们包围在中间,让他们与世隔绝!再加上山外居民的无知和迷信,于是就成就这样一个神秘的童话世界。
就他目力所及,这里的峭壁几乎笔直,无路可以攀援而下。但是他也知道和相信这里必定会有下去的路,能够进入这充满魅力的山谷。
沿着峡谷的边缘,埃里克仔细地寻找着能够下到谷底的落脚点。不论多么小,在那里大自然会减轻对峡谷的防卫,让我们的探险家循路下到谷底。但是到天黑之前,他还只找了有限的一段路。他找过的边缘都被花岗岩封得非常严实,这一带从上到下都是花岗岩,到谷底约有一千尺,在这里简直找不到一处落脚点。
就在太阳快落下的时候,他在花岗岩的石壁上发现一处裂缝。母岩上的碎石充塞在这个裂缝里。这里似乎提供了一条从峭壁顶上向下去的路。但是因为天已黑下来,他无法确定他能沿着这条粗糙的路向下走多远。
在饥饿和寒冷中,他将迎来夜晚的降临。当夜色越发地黑暗时,他竟在崖底的峡谷中,发现有灯光闪烁!然后这一点那一点都有灯光亮起。而每多一处灯光,他就多一些兴奋。在岛上的一处最后竟也亮起了许多灯光。
这是一些什么样的人?能点亮这些火光?他们代表友好还是敌意?他们是另外一种非洲部族?或者就是传说中那些失落部族中的白种人?他们正在那些诱人的火光中烧他们的晚餐?
等等,这是什么?埃里克竖起耳朵捕捉到了从深谷传来的诱人的声音。他可以肯定,这是一种人的声音。与此同时,在峡谷之外传来野兽的吼叫,像是遥远的雷声。最后埃里克还是因为疲乏已极而昏然入睡,暂时消除了饥饿和疲劳。
早晨来临,埃里克只能从生长得不好的矮树上找一些树枝来取暖。这里他找不到任何有生命的动物狩猎,除非他能下到一公里底下的峡谷底部青翠的草原上。
他需要食物,越快越好,它们可能就在峡谷的底部,如果他绕圈找到下到谷底的路,那他也许要绕行一百公里或者更多。当然他也可以返回,回到威伦瓦兹山脚下,但是他不能忍受失败。
尽管埃里克年轻、自信而且热情,但他的下一步也只比自杀好一点。如果换了别人,只是想从这陡峭的悬崖向下数百尺也是一种有点疯狂的想法。不过在别的山上,埃里克却经常这么干,所以他要冒险一试。就在他走到悬崖边,正要向下时,他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于是他急忙拔出他的鲁格尔自动手枪,转身向着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