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万里无云,皎洁的月亮普照着寰宇,月亮看上去是那样地贴近大地,人们甚至以为,她会紧擦着在轻风中浅吟低唱的树梢而过。今晚泰山正在丛林里游荡。他,一个力大无比的猎人、杀手、人猿和勇敢的少年,为什么要在黑暗的丛林里这样到处闲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然不是为了寻食,他今天吃得好极了,并且把剩下来的肉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为下明作好了准备。也许是因为生活的欢乐,驱使他从树上的栖息处下来,到地上锻炼他的筋骨。此外,他也是被强烈的求知欲所驱使,在这样清朗的好天气里去理解和探索夜晚丛林的秘密。
丛林白天是库都(猿语,太阳)掌管的。它使得丛林和晚上戈罗所掌管的完全不同。每天的丛林都有它自己的景色,它的光,它的鸟,它的花,它的野兽,它的喧闹。但是夜晚的光和影却与白天完全不同,如果人世还有一个阴间的话,那么夜晚的丛林就是那个样子。它的鸟、它的花和野兽都与白天见到的两样,它们就好像是戈罗倒换的另一班人马似的。
正是因为这种不同,有时泰山倒喜欢在夜间出行,去观察一下丛林夜间的景色,因为夜间更富于浪漫气息。当然晚上会有更多的危险,不过危险对于泰山来说不算什么,反而是一种刺激。尤其是夜晚的各种声音,狮子的吼叫,猎豹的咆哮以及鬣狗那令人讨厌的吠嚎,在泰山听来都有点像美妙的音乐。
看不见的动物的轻轻的脚步声,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野兽走过压倒草丛的声音,成百上千对闪着猫眼宝石似的光彩的眼睛,一万种不同的声响,都在宣布着他们在黑暗中的存在。而且尽管能闻到它们的气味,却看不到他们的形象,这一切都成为了泰山为之心醉的夜晚的热闹生活。
今晚泰山在树上悠荡了一大圈,他先是向西,然后又向南,这会儿又向北绕回来。他的眼、耳、鼻时时保持着警惕,耳朵中混合着各种不同的声音,使他有一种特殊的感受,这种感受是太阳落山前所没有的。所有这些与白天的区别,让他总以为这是属于月亮哥罗的世界。这一切都使他着迷,因为他认为他对他们太熟悉了。他觉得白天太阳库都所统治的一切,到了晚上就都被哥罗改变了。他把白天的一切归为有生命的,而把夜间的一切归为神秘的、令人思考探索的。
正当泰山向北悠荡时,他忽然嗅到了一股黑人的气味,混合着一种呛人的烧木头的烟味。泰山迎着夜间的轻风,顺着发出这些气味的方向飞快地荡去。现在透过浓密的树叶,已经能看到前面不远处地上的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光了。他看见五六个黑人武士正围着一堆篝火坐着,他们无疑是几个出来狩猎的孟格村的武士,天晚回不去而留在这里。在他们的外围有一圈不规则的临时匆匆搭起来的鹿砦,这是一些杈丫和刺一齐向外的树枝,加上中间的篝火,显然是为了防备肉食野兽的袭击。
这样的准备连他们自己也未必完全放心,所以,他们个个都时常睁大的圆眼东张西望。而这时雄狮努玛和母狮沙保的吼声正向他们逼近。此外,在附近也还有别的生物,因为泰山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闪着绿色和蓝色光亮的眼睛。这时,一个黑人站起来,从火堆上拿起一支烧着的小根木柴,向一双发亮的眼睛掷去,于是它们立刻就消失了,接着黑人就又坐回火堆前了。可是不久他又站起来投掷了一次,过一会儿又投掷一次。泰山就这样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们吓退那一次次逼近的一双双的眼睛。
最后,雄狮和它的伴侣母狮也来了。那些原来散在周围的眼睛也不得不离它们远一点了,因为它们也怕这林中的“大猫”。接着狮子们发亮的大眼睛就在黑暗中闪亮起来。有的黑人看见它们吓得用双手捂住了脸,只有原先那个不时向周围野兽投掷柴火的黑武士,又拿起了一根稍大的柴火向它们投去。这对饥饿的狮子也只好向后退了几步。泰山看到这景象特别感兴趣,从此他对于火又有了除烧食、取暖以外的理解。原来丛林里的动物都怕火,这样一来火就又成为使用它的人的保护者了。以前,泰山有过一次对火的体验,那是有一次他到孟格村里去,在黑人用过的火堆里抓了一下,抓住一小块火炭,这东西竟让他疼痛了好多天。正如俗话说的:“一次经验就足够了。”
每次在那个勇敢的黑人投出一块木柴之后,那些闪亮的眼睛总会消失一会儿,虽然泰山完全可以听到它们轻轻的脚步声和嗅到它们的气味,清楚地知道它们仍然在附近。接着黑人又投出了一两根柴火,说明狮王陛下又靠近了。
有那么一会儿,狮王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永恒的小双子座那样在夜间闪烁着它的光芒。然后雄狮慢慢向前,靠近黑人们匆匆建起的鹿砦。别的黑人都害怕地藏在他们临时用草搭的小棚里,只有一个黑人还在那里守望着。当这个黑人看见雄狮再次走近时,又投出了一根稍大的燃烧着的木柴,于是雄狮和它的母狮就又后退一点,但无论怎么说,并没有退去多远,也没有停很长时间,就又向前走来。而且,狮王开始在鹿砦前走来走去,两只发亮的眼睛盯着火堆,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表示它的不满。在“双子星”左右稍远处各有一些小的“卫星”,时不时地也在鹿砦前面闪烁,它们当然是狮王的臣下了,只是它们不敢赶在雄狮的前面行动。所以,有时守卫的黑人也不得不向它们投一两根小的柴火,以吓退它们。
泰山兴趣盎然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看到雄狮在头几下被吓退之后,胆子越来越大,它向前靠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距离也越来越近。泰山从努玛的吼声中,已经听出来它越来越饥饿了,而且知道它决心一定要弄一个黑人来充饥。可是,它怎样才能躲过那可怕的致命的火焰呢?
就在泰山这样想着的时候,努玛突然停止了在鹿砦前的踱步,两眼定定地望着身前的鹿砦一动也不动,只有那向上竖起的尾巴,在左右不停地摇摆,说明它正在准备行动,而这时它的伴侣母狮却在它身后不停地走来走去。那个守卫的黑人看出狮子将有所行动,便赶快招呼他的同伴们起来抵御,但是他们都太胆小,除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和发出痛苦的呻吟以外,什么也干不成了。
这个黑人抓起一根大一点的柴火,径直向狮子的脸上扔去。哪知道这一回狮子只微微一闪,接着就发出一声怒吼,直向前冲来,到了鹿砦前面,只见它弓腰一耸就蹿过了鹿砦,直扑黑人武士。这个黑人一看到狮子耸腰蹿跳,也立刻以他特有的灵敏,转身拉开背后的鹿砦,直奔附近的一棵大树而去。还没有等狮子扑到他,他已经爬到树上安全的地方了。泰山看到这情景,不由得对这个黑人动作的快捷和勇敢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和喜爱。
雄狮扑了个空,但并没有就此罢休。它像从外面蹿进来时一样敏捷,转身衔起一个趴伏在地上嚎哭的黑人,又从鹿砦的低处蹿了回去。尽管拖了一个人,它还是像进来时那样,不费力气而且动作迅猛。接着它拖着那个黑人走到它的伴侣沙保那里,与它一起隐入黑暗之中。起初还可以听到那个黑人悲惨的喊叫,后来就只剩下狮子低沉的咆哮声了。
过了好一阵,雄狮又出现在火光能照见的地方,故技重演,又从篝火旁的小草棚子里拖走了一个脚露在外面的黑人。此时篝火已经烧得有气无力的了,黑人的嚎叫和狮子的咆哮,最终都向黑暗中隐去了。
泰山伸了个懒腰,从树杈上站了起来,今夜的这场表演让他看得有点厌倦了。但是,他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被狮子叼走的那两个黑人,只知道伏在地上或躲进小草棚子里,而不像第一个武士那样勇敢和敏捷,先是向狮子投火把,然后又快速地逃到树上去?在月光下,泰山就这样一面想着,一面向喀却克族群经常憩息的空地方向从树上悠荡过去。他还想到,这会儿大猿们也都会在空地周围的树上休息,以避免狮子的袭击。
然而等他找到他经常休息的地方,躺下来蜷起身准备睡觉时,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似睡非睡地思来想去。他仰面朝天看着天上的月亮和稀落的群星,不禁奇怪起来,它们为什么总是吊在天空不掉下来,是什么力量让它们挂在那里?他有一颗好奇的脑瓜,老是不断地提出一些他自己也无法回答的问题。在孩童时,他就问过不少让养母母猿卡拉目瞪口呆的问题。现在他长成一个青年,似乎更有比孩童时多得多的问题了。
泰山不光满足于知道发生的是什么事情,他还想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它们将来会怎样?他对生和神秘的死亡同样感到有趣和不可理解。无数次他剖开他杀死的野兽,想看看它们的胸膛里哪些地方藏着生命而哪些地方又藏着死亡,有许多次他都看到那动物的心脏仍在跳动。
凭他的经验,他终于认为生命就藏在生物的心脏里,有许多次只要他的猎刀刺进那里去,多么凶猛的野兽也会立刻死亡,而刺向别的地方却远没有这样的效果。因此,他把心脏叫作“红色有呼吸”的东西,并且以为它是藏着生命的器官。
对于人头脑的作用,他根本无法理解。他不知道正是脑子把来自感官的知觉转译、分类和标明它们的性质作用,却以为只有手指才有触觉,并以此来感知外物;只有眼睛才看得到周围的景色和东西;只有耳朵才听到声音;只有鼻子才嗅得到气味。这些理解与我们社会里无知的孩子或儿童们的理解差不了多少。
他也以为自己的咽喉、皮肤和头发都是传递感情的体系。例如,当卡拉被害死以后,他感到他的嗓子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促使他只好不断地抽泣;遇到蛇时他感到他的皮肤都紧缩起来;而当一个可怕的敌人走近时,就会有头发从头皮上竖起来的感觉。
想象力,如果一个孩子有什么想象力的话,至多是充满了对周围大自然的好奇,因而产生许许多多的疑问。可是泰山可以去问谁呢?周围都是动物,卡拉在的时候他时不时地问过卡拉,聪明的母猿也只是搔搔她的头皮无法回答。现在他的问题更多了,去问周围的动物吗?大象?猴子?这都是问道于盲!如果他去问喀却克族的大猿们,例如去问冈吐为什么下雨?这个老猿大概只会茫然地看着他老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然后就又去捉虱子去了。他有时也去问老母猿努姆格,这是喀却克猿族中公认的知道得多、经历得多的老猿。当泰山问到它为什么有的花在太阳落下后就合起来,而有的花却偏又要在黑夜里开放时,让他吃惊的是努姆格竟然从来就没有注意过这样有趣的事,尽管它能清楚地告诉他,附近什么地方有最肥的蛴螬。
对泰山来说,上面那些他想到和遇见的问题是奇怪而难解的,它们都要求他运用想象力和智慧去加以解释。他看到花开花谢,某些花总是面向太阳;他看到一些树叶随微风而开合;他还看见一些藤蔓植物顺着大树从树根爬上树干、树枝、一直到树顶。在泰山看来,那花、那树、那藤蔓都是有生命的东西。他有时向它们说话,向月亮高喊,甚至于对着太阳大叫,但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它们从来也没有回答过。虽然他知道微风吹过时,树叶的沙沙声就是它们之间的窃窃私语,但是他问过它们问题,它们也都哑口无言。
他把风归因于树和草。他想正是由于它们的摇来摆去,才产生了风,因为此外他再也想不出另外的理由来解释这种现象了。下雨的原因,他也终于找到了答案,那大概是月亮、星星和太阳因为某种伤痛而流出的泪水,尽管这解释太不可爱也太缺乏诗意。
今夜他也像往常那样思来想去,刚才的许多事让他非常兴奋,所以更加难以入睡。他思着想着,忽然发现了什么答案,于是突然激动起来。同格正睡在他近旁的树杈上。
“同格。”他喊了一声。同格猛然惊醒起来,以为有什么危险逼近。
“看哪!同格,”泰山指着天空的星星兴奋地说,“那是努玛和沙保的眼睛,那边是猎豹的眼睛,那更小的一定是鬣狗那畜生的眼睛了。它们都等着机会跳过去把月亮吃掉。看呀,月亮的眼睛、鼻子和眉毛今夜不是清清楚楚了吗?那把它照亮的光,一定是它燃起的要吓退野兽们的篝火。”
总之今夜刚才看见的事,引起了他这些联想。
“所有在它周围的那些亮晶晶的东西都是盯着她的眼睛。但是,它们不敢太靠近它,因为它们都怕火。都是因为有火,天上的努玛才不敢靠近戈罗。同格,你看见了吗?也许有一天晚上努玛饿极了会跳过围着戈罗的荆棘丛,把戈罗吃掉。那样一来,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只能处在一片黑暗中了。将来也会有没有戈罗的时候,那是因为戈罗太懒了,睡过了头,也可能是它白天跑到天上去的时间太长,晚上就赶不回来了,它忘记了晚上来照亮丛林和它的百姓。”
泰山就这样根据他今天所看到的事,任意这样解释着他曾经看见过的天象。尽管他说得头头是道、兴趣盎然,同格却像个傻子一样,一会儿望望泰山,一会儿又望望天空,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样子。就在这时,一颗流星带着光亮的尾巴划过夜空。
“看啊!”泰山喊道,“戈罗向努玛扔过去一根燃烧着的树枝要吓退它。”
“努玛只会在地上,它连树也爬不上来,它怎么到天上去狩猎呢?”尽管这样说,同格今天似乎也有点害怕起泰山指给它看的那些星星了,就好像它是头一次看到它们。其实,这些星星在同格头上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它们几乎每天夜里都在同格头上闪烁,但这是头一次同格这样看待这些小亮点。以前它们对同格而言就像是一些花一样,因为它不吃它们所以它对它们也就不感兴趣。这是一般动物的天性。
同格好像受了泰山的传染,今晚也辗转反侧起来。它盯着戈罗附近的那些亮点,也生怕戈罗被它们吃掉似的。没有了戈罗,它们还怎么跟着土鼓跳舞呢?它瞟了泰山一眼,心里想他为什么和别的大猿不一样? 没有谁像它的朋友泰山这样有这么许多稀奇的想法。同格也搔起它的头皮来。是的!要不是泰山比部族中任何一个大公猿都聪明而且勇敢,他怎么会帮了它那些忙?
以前同格以为泰山要抢它的娣卡,泰山却从黑人手里救了它。它和娣卡的小巴鲁不也是泰山救的吗?那一次也还是泰山帮着追踪,想出了一些办法才排除危险,从外族大猿手中救回了娣卡。泰山给了同格这么多次救援和帮助,尽管同格只是一个大猿,它也懂得知恩必报。它和泰山之间的友谊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传统,以至到永远。尽管它从来也不会向泰山表示什么爱戴之情,但是它会为泰山去战斗到死,因为泰山也曾为它这样做过。这一点泰山知道,同格也是知道的,只是它们都不会表达出来。因为猿的语言里没有表达这种情感的词汇,它们只是把这种情感付诸行动。不过这一次同格的确困惑起来,就连他睡下以后还在不断地想着泰山向它提出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它仍然想着头天晚上泰山提出的问题。倒不是告密,它只是憋不住要说出来罢了,所以,它就对冈吐说了。它告诉冈吐泰山说星星都是窥伺戈罗的野兽的眼睛,早晚天上的努玛会把戈罗吃掉。对于大猿来说,世界上所有伟大的东西都是雄性的,所以它们不认为戈罗是雌性的。
冈吐想起它见过泰山和猎豹跳舞的事,其实它根本就不明白这是泰山用他的绳索套住猎豹的脖子,把它拴在树干上,然后引逗它,使它跳来跳去;另一头公猿苟赞想起泰山说过树叶和树叶说话的事;还有的说起泰山把蒂宝小黑孩弄到部落里来养的事;也有的说泰山在海边的小屋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是的,泰山曾把小屋里书上的图画给一两个大猿看过,可是它们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使泰山大失所望。后来还有的公猿说起泰山和大象很要好,它曾看见他躺在象背上,和大象说话,指挥着大象走到什么地方去。
这几个公猿在这里议论了半天,冈吐终于得出了结论:泰山不是个大猿。它说:“他将来说不定会带着努玛把我们的戈罗真的吃掉。”接着他就对泰山产生了敌意,挑拨说,“我们要把泰山杀掉!”
同格立刻生起气来斥责道:“杀死泰山?!谁敢?那就要先杀死同格!!”结果同格和冈吐就这样不欢而散。同格气哼哼地找食物去了。
不过还是有几个大猿留在冈吐跟前,它们都有点怕泰山,又赞赏冈吐的体力。它们想起了好几件泰山做过的事,是大猿无法理解的。冈吐又一次说起泰山不是大猿,他不过是和黑人一样的白“人”罢了,应该杀死他。其他的几个大猿想起泰山可能会使它们没有戈罗,也就随声附和起冈吐的意见来。它们用一齐咆哮的方式来表白它们的一致。
这时,娣卡正好听见了,它并没有赞同他们的意见,相反它露出獠牙对着它们咆哮了两声,然后就离开了它们,找泰山去了。可是它没有找到泰山,因为这会儿他正在远处的原野上咆哮着追捕动物。它最后还是找到了同格,告诉它冈吐和另外几个公猿的计划。同格听了一面直跺脚,一面发出怒吼。它的愤怒使它的血液在沸腾,眼睛在冒火,它的上唇嘬起,露出了他的獠牙,而它脊背上的鬃毛也倒竖起来。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灰鼠从它面前跑过,被它追上抓住扯得粉碎,以发泄它的怒气。不过没有多久它就又似乎忘了自己怒气,而去干自己的事了。大猿的习性就是这样。
在几里之外,这时泰山正懒洋洋地平躺在大象宽阔的脊背上。他不时地用一根小树枝搔着大象的大耳朵,而且不停地和这个体形庞大的朋友诉说着他那颗盖满黑发的脑瓜里随时想到的事。大象究竟听懂了多少,或者什么也没懂,似乎不重要,但它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大象慢吞吞地左右摇晃地走着,享受着它的朋友在它耳上搔痒的舒适,它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狮子闻到了人的气味,小心地向前走来。等到它看见是泰山趴在象背上时,便失望地转身走了。狮子一面不高兴地咆哮了两声,一面寻找更有利的捕猎环境去了。
微风吹来一阵狮子的气味,大象立刻扬起它粗壮的大鼻子,而且大声地从鼻子里吹出呼噜的声音来,其实这时狮子已经走开了。泰山清楚地看见了这一幕,便放心地在象背上翻了个身,舒服地伸开四肢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信手折了一根带叶子的树枝,左右摇着赶走在他脸上和象背上飞来飞去的蝇子。
“吞特!生活多好啊!躺在凉爽的树荫下有多好!那里有绿草和好看的花儿,这都是那个不拉姆吐姆木留给我们的。他对我们可真好,不是吗?吞特,他准备了柔嫩的树叶、树皮和青草给你吃,而给我他准备的更多,像鹿、野猪还有水里的鱼,树上的果子,灌木林子里的坚果和地下的块根等等。他给地上的每一种生物都准备了他们最爱吃的东西,不是吗?而他对我们的全部要求就只是要我们强大壮实,并且按照需要去得到我们所要的。是的!吞特,生活多么好!我可讨厌死亡,我自己绝不愿死。”这就是泰山逐渐自发地成长起来的思想。泰山虽然生长在大猿的群体中,没有谁去教给他什么思想,但是他有一个万物之灵的“人”的脑子,它在不停地思索。就这样,他一天天想的事越来越多,认识也在增加。尽管在我们听来,他的思想有的很可笑,可是假如我们处在他的环境下,也许想的东西比他还可笑,不是吗?
大象听了泰山的一番话,嗓子里发出了一阵呼噜声,不知是否表示同意他的话,但还是向上伸起了他的大鼻子,然后卷回来在泰山的面颊上和脖子上乱擦一阵,也许是表示他对这个躺在他背上乱想的朋友的爱抚吧!
“吞特,”泰山忽然想起来对大象说,“咱们现在朝喀却克大猿族的地方去吧!你朝那个方向边吃边走。我就骑在你的背上不下来了。”泰山这样说着,拍拍大象的脖子。大象就真的按着泰山说的方向,转身摇着他的小尾巴慢慢地向前走去。
大象沿着一条布满树荫的象路走着,时不时地停一下,用鼻子扯下一根长满嫩叶的树枝卷进嘴里,有时也顺便撕下路边树枝上的一块树皮卷进嘴里。而泰山这时却四肢伸展地趴在象背上,他两腿叉开着跨在象身的两侧,一只手支着下巴,时时东张西望着。就这样,泰山和他的朋友吞特悠闲地朝他的大猿部落而去。
就在他们从北面快要接近大猿族那块聚居的空地时,从南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体格健壮,身材高大的黑人武士,正在小心地穿过丛林。他每走一步都注意向四面张望,生怕从什么地方忽然出现危险情况。然而,蹲在最南面大树上守望的一只大猿却看见了他。它是喀却克族已经实行了好久的守护制中的三个守护大猿之一(最初还是照泰山的主意安排的)。黑武士正从它的树下走过。树上的大猿让他不受惊扰地走了过去,因为它看到他只是一个人从这里经过。就在这个武士刚走进空地的边缘地带,忽然树上的大猿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的喊叫,接着四面都有了同样声音的回应,好几个大公猿都从树上跳下来响应这战斗的召唤。
那个黑武士刚听到头一声喊声时就停了下来,这时他还看不到一个大猿,但是他知道这是那些经常憩息在树上的大猿们的喊叫声。他不由得恐惧起来。这不光是因为这些大猿的凶猛,还因为他们长得有些像人的体形,使黑人们觉得他们比别的野兽更为神秘。
但是,布拉班图可不是胆小鬼。他听到在四面都有了大猿的叫声,预感到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他只好站在空地边上,挺直了手中的长矛,嘴里发出一声带着恐惧的无奈的战斗的呐喊。这一次他可要拼死一战了,他无疑会输掉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已无处可逃。布拉班图是孟格村最英勇的武士,孟格的副手,经常领着武士们外出狩猎的英雄,今天可是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了。尽管如此,他也要决一死战!
泰山和大象听到守望大猿的那一声喊叫时,恰好就在空地的北面。他立刻从象背上翻身起来,跳上了附近的一棵大树,在头一声的回声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就抓着树枝向空地方向迅速地悠荡过去。当他到了那里时,看见七八头大猿已经围住了一个黑人。泰山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接着就直奔那将要发生战斗的地方而去。他憎恨黑人比他憎恨猿群中他的几个对手还强烈,不正是他们中的一个杀死了他的卡拉猿妈妈吗?现在又是族中的谁被他杀死了?不会是他可爱的朋友娣卡吧?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就在空地上了结这个送上门来的黑家伙的性命!
泰山问了旁边的大猿们,他们却都没有任何一个族中的大猿被害。只是因为苟赞在担任守卫,看见那个黑人从丛林里走过来,所以发出了警告的呼叫,就是这么回事。
人猿泰山终于走到一圈大猿的跟前,推开它们中的一个走到中间来。原来它们还没有一个是发怒发狂准备和黑人打斗的,只是听到警告围拢来看个究竟。泰山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黑人就是昨天晚上用火把投掷狮子的那个勇敢的黑人。当时,他的同伴不是趴在地上发抖,就是钻到草棚子里躲起来。而他,在狮子跳过鹿砦扑进去时,敏捷地拉开背后的鹿砦逃到树上去了。泰山尽管讨厌黑人,但对于这位聪明的勇士,却产生了从来也没有过的怜惜。泰山毕竟尊重和喜欢有勇气的人。他会毫不胆怯地在任何时候和一个黑人进行战斗,但是,他却不愿凭着人多势众去欺负一个勇敢而有智慧的黑人。所以,他转身对周围的大猿们说:“走开,去干你们各自的事吧!让这个黑人平安地走他的路。他不会伤害我们的,昨天晚上我看见他用火和努玛打斗过,他是个勇敢的黑人。我们干吗要伤害一个勇敢的人,何况他并没有伤害过我们,让他走吧!”
有几个大猿听从了,有一个却咕噜着说:“杀了他!”
又有一个咆哮着喊道:“连这个白猿也杀了!”它正是首先发出警告的苟赞。
它的说法正中冈吐的下怀:“杀!杀!杀死泰山。”
现在,有几个大猿已经觉得对付泰山比杀死黑人更有趣,它们已经有点要发狂了。这时突然有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家伙冲过来,把一个大猿一下子就甩到一边去了,就像一个有力气的大人丢开一个孩子一样。它就是泰山最好的同伴,强壮的同格。
“谁说要杀泰山?”它气哼哼地问道,“谁杀泰山,先要把我同格也杀了才行。谁能杀同格?!我先就把它的五脏揪出来喂鬣狗。”
“我们能把你们都杀了,”冈吐说,“我们多,你们才两个。”冈吐显然没把黑人当回事。泰山知道它说得对,同格当然也明白,但是他俩谁也不会胆怯后退,这不是雄性大猿处事的方式。尤其是泰山和同格,绝不会因形势不利就逃跑。
“我是泰山,”泰山大声说,“我是泰山,最有力气的猎手和杀手,在丛林里泰山是无敌的。”其实,泰山也明白对方的公猿比自己这一方多好几个。
对方的公猿们一个个重新鼓起勇气和力量,战斗的双方在一步步接近,公猿和泰山都在调整他们的心气和状态准备进行一场战争。
冈吐走过来,它的短腿正像两条短木桩,让它只能一步步向前移动。它向泰山嗤着鼻子,一遍遍地发出嘶嘶的声音,并露出了獠牙。泰山也发出一种低沉的威胁的咆哮声。他们会使用这种战术坚持一会儿,但是早晚他们会进入一场互相厮打咬扯的混战,直到最终把对方消灭掉。
就在这时,让泰山大为奇怪的是,孟格村的黑人并没有逃走,反而站在泰山的身旁,横起手中的长矛,面对着泰山对面的冈吐,准备和泰山并肩厮杀一场。这是怎么回事?泰山从来没有和黑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对于孟格的黑人,他不是扮演复仇者、恶作剧者,就是对黑人的弱小者给予怜悯救助的强者。还没有黑人敢成为他的并肩战斗者。可是今天这个黑人不但没有乘机逃走,反而和他站在了一起。此时,泰山心中升起了一种从来也没有过的异样的温暖的感觉。
布拉班图,这个黑人,从泰山拨开周围的大猿们挤进来,站到他跟前的一刻起,就睁大了他的圆眼睛望着泰山。这个在孟格村里传说了很久的丛林白神,它今天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而且又是离得这么近。他听说这个白神是和这些浑身毛发的大猿生活在一起的,也听过许多他的恐怖行径和一些救人的善事。他听看见他的人描述过他的样子,他因为常带着人外出打猎,却总没有见过他。
布拉班图当然不懂猿语,但是他看得出泰山和一个大猿一起正同别的好几个大猿在争论什么。而且他还知道起初是和他有关。因为他看到泰山的眼光里对他并无恶意,还向他打手势让他赶快逃走。相反和泰山争吵的几个大猿却用凶狠的眼光看着他。后来他又看到泰山和那个与他一起的大猿,都站到他的前面背对着他。原来在他身边的两个大猿,都聚到泰山的对面去了。虽然这似乎不太可能,但是现在泰山与和他在一起的大猿,显然是要保护他而和对面的大猿形成了对垒。他记起了泰山饶过老孟格的事,也听说过他救了蒂宝和莫玛亚的故事。所以,这一次完全可能,泰山和他身旁的大猿确是在帮助自己。可是,他们怎么能成功呢?双方的力量是这样明显悬殊,布拉班图简直无法猜得出保护自己的白神和跟他站在一起的大猿如何取胜。因此,他才挺身而出,拿起长矛站到泰山的身旁。因为,布拉班图认为如果他逃跑了,泰山将为他而遭到惨重的伤害,他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冈吐等几个大猿慢慢地向前逼近。泰山不由得想起他刚才和大象吞特讲过的话:“我要活着,我讨厌死。”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处境很危险。冈吐等几个大猿显然越来越激动,它们早就不大喜欢泰山,对他持怀疑态度,尤其是冈吐。今天它们又恰好聚在一起。但是他毕竟从小屋书中的图画里知道他是“Man”,何况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同格和这个不肯丢下他逃走的孟格村人!
现在,冈吐在准备进攻了。泰山已经看出了这个大猿的行动意图,而且他也明白和冈吐一起的几个大猿也会跟着动手。这时,在冈吐背后的空地边上的绿色灌木丛中,突然出现了大动物走动的影子。泰山看到它的同时也看到冈吐向自己发起了进攻。于是他发出一声怪叫——像一声喇叭的呜哇声,然后弓身迎战。同格也弓起了身子应战。布拉班图完全明白了白神和他身边的大猿无疑是要为他而战了,于是黑人也挺直了他的长矛,准备向白神对面冲过来的大猿刺去。
就在这时,从冈吐背后的灌木丛中冲出来一个庞然大物,也发出一声更大的呜哇声。它的两根大牙直向冈吐背后戳去,大鼻子左右摇摆地横扫过来,大象前来帮助他的朋友了。
冈吐根本还没有靠近泰山,它的獠牙连泰山的皮肤都没碰到。对大象突然袭击的恐慌,使它慌慌张张地跑到最近的树上躲了起来。它的同伙也立刻作鸟兽散,就连同格也来不及分清敌我,跟着尖声吼叫着逃上树去。地面上这时只剩下泰山和布拉班图。布拉班图之所以不走,是他看到白神并没有走,更因为他认为如果白神要为他而对付大象的话,他更没有丢下白神一个人逃走的理由。
但是,接下来的事却让布拉班图大吃一惊。他竟然看到大象来到白神面前,突然停了下来,用它的大鼻子在白神****的背上轻轻擦来擦去,好像很亲热的样子。白神也用手拍拍大象的脑门,然后又用手搔着它那大得出奇的耳朵。
接着泰山转过身来对布拉班图打着手势,指着孟格村方向,脸上带着温和亲切的表情对布拉班图说:“快走吧!回去。”泰山用的是猿语,布拉班图自然不懂。他迟疑了一下,泰山似乎看出了这个黑人的想法。他用手拍拍大象,又拍拍自己的胸膛,然后再一次向布拉班图挥挥手指指远方。布拉班图终于明白了泰山的意思,他满怀感激,眼里含着泪花,向泰山屈了一下右腿,扛起长矛毅然转身,向着回家的方向疾速走去。泰山虽然对他的屈膝是什么意思一点不懂,但是因为这个黑人和敢于和自己并肩向冈吐们作战,也第一次感到遇见了一个能与自己彼此理解沟通的真正“同类”。从此,他们双方都从根本上改变了对彼此的态度。这是后话,这里就暂且放开不谈,留待后述。
泰山直到布拉班图走得看不见了,知道冈吐们也不会再去追他了,才对大象说:“把我卷到背上去。”大象完全听懂了他的话,伸出它的大鼻子把泰山拦腰一卷,就把他抬起来,轻轻地放到自己的背上去了。
泰山骑到大象的背上,高声地对着树上的大猿喊道:“泰山要到他大水边的窝里去了!那里除了泰山的朋友同格和娣卡可以去以外,冈吐和你的那几个比猴子还笨的东西都不许去。从此泰山跟喀却克族不在一起了。”
说完,泰山用他的光脚趾踢了踢大象腹部,吞特转身驮着他穿过空地向大海的方向走去。大猿们躲在树上,一直看着大象一摇一摆地和泰山消失在丛林的深处。
过了几天,同格终于为攻击泰山的事和冈吐争吵起来,接着就发生了一场恶斗,同格把冈吐杀死了。原来惧怕冈吐而跟着它的几个大猿,现在又拥护起同格来。
过了一个多月,喀却克部族里一切如旧,大家相安无事。泰山一直不见影子。大多数大猿都照常过它们的日子,但也有的很怀念泰山,尤其是同格和娣卡,还有它们的小巴鲁。这是泰山也许想象不到的。同格曾经决定去看望泰山,不过不知是些什么乱事使它延搁下来。
一天晚上,同格躺在那里睡不着,仰望着星空,忽然想起了泰山给它讲过的一些稀奇事。那些光点原来是天上丛林里食肉动物的眼睛,它们都在盯着戈罗,准备有机会的时候扑上去把它吃掉。它越想泰山的话就越是睡不着。
不过,今夜的月亮看起来特别红,泛着一种血色。接着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同格清楚地看见月亮的一个边缺了一小块它就像被一张嘴咬去了一样。同格不由得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它的这一声让几乎整个部族的大猿都向它这里聚拢过来。
“看哪!”同格指着月亮大声说道,“就像泰山说的那样,努玛穿过火光扑到戈罗身上咬了它一口,它已经少了一块。努玛会把戈罗整个吃掉的。跟着冈吐把泰山气走的几个家伙,你们知道泰山是多么聪明吗?他早就对我说过这件事。你们那几个跟着冈吐和泰山作对的,能帮助戈罗吗? 你们看见戈罗附近那几个亮点吗?它们就是努玛、沙保和别的丛林动物的眼睛。火已经烧得不太旺了,所以照到戈罗脸上的光亮发了红色。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努玛才敢跳过火堆咬哥戈一口。戈罗很危险了,只有泰山能救它。很快努玛就会把戈罗完全吃掉,以后太阳库都入巢之后,我们就只有一片黑暗,再也没法敲登登鼓跳舞了。”
大猿们听了,有好几个都吓得发抖,有的母猿抽泣起来。大猿毕竟是动物,它们每逢遇到自然变故时,总是这样战战兢兢,因为它们对此一无所知。
“去找泰山去。”有一个大猿说。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喊起来:“找泰山!”“去找他回来,他有办法!”“他能救哥罗!”“可是谁能在黑夜穿过丛林去找到他?”
“我去!”同格自告奋勇说。然后,它就立刻穿过地狱般幽暗的丛林,到那大海边的小屋去了。
就在大家等待的时候,它们都清楚地看见月亮正在被一点点吃掉。它们觉得也许等不到库都出来,戈罗就会被吃光,接着世界就会是一片黑暗。大猿对于即将到来的永恒的黑夜感到十分害怕。它们没法入睡,只好在树枝间悠来荡去,不断地议论着天上的努玛正在一口口地吞食着天上的戈罗。它们焦急地期待着泰山和同格的到来。
戈罗快要被吃掉一大半的时候,它们忽然听到它们等待的两个同族,正穿过树林向这里悠荡过来的声音。顷刻之间泰山紧跟着同格来到了树上。
泰山来不及再说没用的话,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张长弓,而他背上背着一个装满毒箭(它们都是他从孟格村弄来的)的箭袋。他向一棵最大的树的高处爬去。他爬得越来越高,直到他站的地方连树枝都被他压得有些弯了。这里几乎是毫无遮拦的一片天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月亮被天上的努玛吞食掉一大块,变残缺了。
此时,泰山仰起了脸对着月亮,发出了他的可怕的叫声。说来也怪,立刻从远处传来了狮子回应的咆哮。大猿们听了都害怕起来,相信这是天上正在吞食戈罗的狮子的回声。
然后,泰山拈弓搭箭,弓开满月,照着正在吞食月亮的狮子的心脏直射而去。只听得嗖的一声,泰山的第一支箭飞向黑暗的夜空。接着泰山又嗖嗖接连不断地射出了好多支箭。在这期间,喀却克族的大猿都挤在一起,向天上望着,怕得发抖打战,生怕泰山的箭落空,招来天上的狮子转过来向它们进攻。
最后,同格突然喊叫起来:“看啊!努玛被泰山射死了,戈罗已经从它的肚里慢慢退出来了!”是的!大家都看见戈罗确实正从原来被吃进去的地方渐渐退了出来。不过,那吃进去的地方究竟是地球的影子,还是天上狮子的肚皮,这些丛林里的大猿是无法弄清楚的。它们似乎更相信后者是真实的。因为除了这样解释,要让它们相信更深的道理,实在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
从此泰山又回到了喀却克族的群落里。不过,他的归来并没让大猿觉得他是一个异种的白猿,而是赢得了全体大猿几乎一致的敬畏。他从一个非同寻常的、待在母猿卡拉怀里的小白猿,到今天成为全族大猿尊重的权威,确实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路究竟有多远多长。
这里还有最后一件怪事要说的是,在全体喀却克族里,只有一个成员不大相信天上的月亮是被狮子吃掉了,而狮子后来又被喀却克族里的那个大白猿射死,从而月亮得救的故事。这个成员就是人猿泰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