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米特·泽克发现沃泊尔逃跑,马上出动人马追赶。他命令部下四下里散开,天亮之后,再一点点缩小包围圈,自己则带着两名得力的部下直向南方追去。他和两名部下追到第二天中午,到了一个空场,空场的南头有一株大树,他们也实在累了,就在树下休息。追不到沃泊尔,阿奇米特更加生气。一则因为自己平时那样信任他、重用他,他竟敢背叛自己;二则因为追不到沃泊尔,那包价值连城的宝石就弄不到手了。现在自己发财的唯一希望,只能放在抢来的那个女人身上了,如果把她卖到北方,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款子。另外还有埋在英国人庄园废墟里的金砖,必须早一点派人去挖回来。有了这两笔进账,聊可补偿丢失宝石的损失。
阿奇米特正在盘算,忽然听到空场对面的丛林里仿佛有什么响动。他准备好来复枪,命令两个部下也作好准备。三个人都躲进灌木丛里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丛林。过了一会儿,树叶渐渐分开了,竟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来!
等阿奇米特看清了这个女人之后,大吃了一惊,原来这女人就是他以为至今还关在茅屋中的琴恩!
但是令他觉得奇怪的是,琴恩身边没有别人。他真不敢相信,琴恩竟会是一个人跑出来的。为了不惊动琴恩,阿奇米特向两个部下使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动,静等琴恩走上空场。原来,琴恩从村中逃出来之后,在路上已经有两次遇见狮子了,总算,她记得泰山平日说过的话,两次都侥幸逃过了危险。
阿奇米特见她向空场走来,心里暗暗高兴,他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在附近的一棵树上,还有一双眼睛,也在透过枝叶望着琴恩。这个人觉得琴恩非常面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所以一直怔怔地望着她。
正在这时,树丛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枪响,把琴恩和阿拉伯人,以及站在树上的那个人,都吓了一跳。琴恩站住了,她正想找出枪声是从哪儿来的,忽然从她身后的树丛中跑出一只大猿来,后面还跟着一只,琴恩顾不上细看到底有多少,吓得大叫着向南边逃去。
琴恩慌不择路地跑进对面的树丛,阿奇米特和他的两名部下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抓住了。几乎在同时,有一个半裸的棕色大汉从右边的树上跳到空场中,他就是泰山。他一到地上,马上走到大猿身旁,对它们讲了许多话,也没等它们回答,就急急忙忙追赶阿拉伯人去了。
阿奇米特已经把琴恩拖到了拴马的地方,两名部下赶忙解开三匹马,准备把琴恩推上马去。琴恩正在阿拉伯人手里挣扎的时候,忽然一抬头,看见泰山赶到了她跟前,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她大叫道:“泰山!谢谢上帝!你来得正好!”
那两只大猿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泰山要干什么,却顺从地紧跟在泰山后面,准备和阿拉伯人决战。阿奇米特见一个半裸的白人带着两只大猿向他们走来,待走近了,认出那人就是泰山,知道是冤家路窄了,他决心杀死泰山,永绝后患。
阿奇米特没有对两个部下说什么,怕他们一听到泰山这个名字就会吓跑。他只命令部下也照他的样子做,用来复枪射击对面来的敌人。三枪齐发,泰山和那两只大猿都被他们打中了,倒在了地上。
本来另外还有一些大猿,听到枪声都停在原地,不敢过来了。阿奇米特趁这个时候,和他的部下跳上马背,飞也似的奔回村寨去了,琴恩又一次成了他们的俘虏。
阿奇米特再次把琴恩逮回来,加倍严防。他把琴恩囚禁在另外一间小茅屋里,手脚也捆绑起来,还增加了值班看守的人。接着,阿奇米特派去追赶沃泊尔的阿拉伯人也都两手空空地回来了。阿奇米特独自在羊皮帐中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着,想到沃泊尔竟带着宝石跑了,煮熟的鸭子在自己的鼻子底下飞了,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再说那一群大猿看着放枪的人都骑马走远了之后,才顾得上去看被打倒的同伴。有一只大猿已经死了,另外一只和那个半裸的大白猿还有些气。大猿们自然不懂得该如何救护,只会围着两个受伤者转来转去地着急。
第一个苏醒过来的是泰山,他觉得肩头很疼,看了看才知道肩头中弹了。这一枪虽然打得很重,但不致命,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慢慢挣扎着起来,望着刚才琴恩站过的地方,心里觉得恍恍惚惚、若有所失。他转头问大猿们:“刚才那个女人呢?”
有一只大猿回答他说:“那三个白猿把她带走了。你是谁?你怎么也会说我们大猿的话呢?”
泰山回答说:“我是泰山,是打猎和打仗的能手。只要我叫一声,丛林中所有的动物都会害怕。你们没有听说过吗?我是丛林中非常有名的人猿泰山,离开这里很久了,这次来,是来寻访旧日朋友的。”
猿群中一只老猿听了,走到他跟前,仔细端详了一阵,说:“不错,我记起来了,他真是人猿泰山,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他。他这次回来对我们是好事,我们又可以好好出去打猎了。”
大猿们听了老猿的话,都好奇地围过来闻泰山身上的气味,泰山站着不动,露着牙,防范着。最后,人猿们没有一个反对,大家都同意泰山加入他们这一群。他们又想起那只受伤还没死的大猿,大家又围过去看它。那只大猿被弹片从脑袋上擦过,流了不少血,但不会死,醒过来之后会慢慢好的。
大猿们一边走一边告诉泰山,它们是要到东边去打猎的,路过这里,闻到有人的气味,所以走过来,发现了一个母白猿。现在那母白猿被三个披白衣的白猿劫走了,在这里也得不到猎物,于是大家都主张继续往东走。但泰山却主张去追那三个穿白袍的人,把那个女人抢回来。双方争论了好久,最后决定下来,先到东边去打猎,等几天再到阿拉伯人村落去。反正大猿的生活是不计日期的,泰山也不记得琴恩是自己的妻子,因此也不着急,就随了众议。泰山觉得自己还带着伤,要和阿拉伯人交手,最好还是等伤好了之后。这样一想,他就无牵无挂地混在大猿群中了。
这时可苦了琴恩,她重新被关进茅屋,手脚又被捆住,根本想不出办法逃脱,看到泰山受了枪伤,心里非常难过,放心不下。她哪里知道,她的泰山已经失去记忆,根本没认出她来,这时正兴高采烈地跟着大猿在打猎呢!这时的泰山只觉得跟大猿在一起自由自在很快乐,一点也不记得几个月之前,在伦敦著名的夜总会里,他曾和朋友们举杯共饮,谈笑风生。
泰山和大猿们在一起尽管很逍遥自在,心里却总有一种隐约的不安,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警告他,谴责他不该留恋丛林中的游猎生活,不该安于与大猿为伴。他自己也觉得应该赶快去追赶阿拉伯人,救回那天被他们抓走的女子,虽然他不认识她,但觉得这好像是他应尽的责任。
这时的泰山心智懵懂,像童年时一样,把自己看成是大猿,把琴恩也看成是同类。他朦胧地觉得,这个不相识的女子该做自己的配偶。自从在茅屋里闻到她的气味,一直到在空场上见到她本人,说不清为什么,对她的留恋之情越来越强烈,他一心想去把她抢回来。泰山还想,偷他五彩石子的人既然死了,他又是从阿拉伯人的村子里逃出来的,那么,那袋美丽的石子也许还留在村中,这个想法也吸引着泰山,让他觉得非到阿拉伯人村子里去不可。他总想先把这两件事做完,然后再安安心心地和大猿们一起打猎,这比现在心里悬着事情要好得多。
泰山把自己的想法和人猿们商量了,大家都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群猿之中只有两个愿意陪他一同去,这两只大猿都是比较健壮的,一只叫塔格来特,另外一只叫却克。却克要更年轻力壮些,而且也很聪明。这两只大猿虽然也知道跟泰山到阿拉伯人村寨去是冒险,但它们还是很乐于参加。但如果泰山知道了塔格来特是怎么想的,是一定不会要它同去的。
塔格来特算是上了点年纪,仍旧十分强悍,生活经验也丰富,性格和同伴却克不同,比较刁滑。它单凭高大狰狞的外表,就足以使弱小的敌人望而生畏,正因为他有这一特点,泰山以为它能成为自己的一个好助手。
丛林中的动物,大猿和人类是比较接近的,往好处说是比其他动物聪慧,往坏处说则是满腹心机。只因为泰山和这群大猿相处的时间还不长,所以还没发现塔格来特的品性。它看泰山在大猿群中这几天,待群猿宽厚和善,同伴们也很服从泰山,已经存了嫉妒之心,只是见泰山有指挥若定的风范,它才不敢发作。泰山一向是个坦诚的人,他根本不会料到这两个人猿之中有一个居然存心不善,就高高兴兴带着两个人猿往阿奇米特的村寨走去。途中,他任凭两个人猿随意打猎。
从丛林到阿奇米特的村子有几天的路程。在这一路上,泰山是颇费了点心思的,因为大猿对什么事都好奇,很容易受外界事物的吸引,一会儿想做这个,一会儿又想干那个。阿拉伯人村落离这里较远,难保它们不会中途停留下来,所以泰山费尽心思、想方设法维持住它们去阿拉伯人村子的热情。
却克一开始时很起劲,仿佛阿奇米特的村子近在眼前,它飞也似的往前跑,泰山也劝阻不了它。但没几个小时,它似乎有点饿了,想停下来吃点什么。正好这时路旁倒着一棵树,它知道朽木底下必有肥美的昆虫,于是停下来,翻过朽树,全神贯注地找起来,抠到一个吃掉一个,吃得津津有味。泰山开始还没有察觉,因为它们两个时前时后,也没注意。偶尔一回头,不见了却克,只好沿原路返回去找,见它吃得正起劲,只好在一边等。可刚找到
却克,一转眼塔格来特又不见了,找了一阵,才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找到了它。原来搭格来特捉到了一只野鼠,正像猫逗弄老鼠一样在玩耍呢。
它们一路上就这样闹着、耽搁着,自然走得很慢,但泰山始终耐着性子,哄着它们。若不是泰山费尽了唇舌,告诉它们阿奇米特的村子里好吃的东西如何如何丰富,有好多种它们根本没有尝过,却克早就不高兴去了。
这一天中午特别炎热,泰山和两个大猿都闻到了一股阿拉伯人的气味,知道目的地就快要到了。于是他们格外小心,跳上树去,在浓密的枝叶间轻手轻脚地前进。泰山在前面领路,他的棕色皮肤被中午的烈日照射着,汗下如雨。在他后面的却克和塔格来特满身的长毛也被热汗粘在了一起,显得格外难看。
最后,他们溜到栅栏外的空场边,泰山选了一株靠近栅栏的大树,用手势告诉两个大猿上树,找一个较低的枝叶浓密处观察村子里的情况。这时,有一个穿白袍的阿拉伯人骑着马从栅栏里出来,泰山低声叮嘱却克和塔格来特就待在这里不要动,自己却像猴子一样从树上去追那阿拉伯人了。泰山从这株树跳到那株树,又轻又快,像松鼠一样,那阿拉伯人当然一点也不知道有人在追他。
阿拉伯人似乎并不着急,慢慢地策马向前走着,泰山看准了他要前进的方向,就先抄近路到要道口的树上去等他。恰巧有一根横枝伸到路面上,泰山就藏身在叶子浓密的地方。那骑马的阿拉伯入神态非常从容,嘴里还哼着北部沙漠流行的歌曲,缓缓走近。泰山在树上作好了伏击的准备。这时的泰山简直和一头野兽没什么两样,如果现在有人看到他,谁也不会认为,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是伦敦上议院的一位知名议员呢。
等骑马的阿拉伯人走到泰山藏身的树下时,泰山便从上面跳下来,那马猛吃一惊,照直往前奔去,泰山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人从马背上拖下来,拖到丛林里去了。十几分钟后,泰山挟着一件阿拉伯人的白袍,拿来给却克和塔格来特看,又把自己进村的计划向它们说了一遍。却克和塔格来特接过衣服来,闻了一下,又放在耳边听了听,没有任何表示。
泰山又领两个大猿进了丛林,三个都埋伏在小道边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两个阿奇米特村里的人,也穿着白袍,说说笑笑地走过来了。泰山领着两个大猿一同蹿出来,没费多大力气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泰山剥下他们的衣服,叫两个大猿穿上,自己也把另一件白袍披在身上,然后这三个穿白袍的假阿拉伯人找到一处僻静的树丛坐下来。
等到天黑,他们又来到栅栏外的树上,观察村里的动静。泰山遥遥望见一间茅屋前有两个黑人站在那里值班,不像前一次是坐着的。他又望了望阿奇米特的帐篷,心想那袋石子既不在沃泊尔的尸体上,多半就在阿奇米特手里。他准备看清了路径,一会儿就采取行动。
却克和塔格来特平生第一次穿上衣服,又摸又闻,觉得非常新奇好玩。却克是个年轻而顽皮的大猿,它伸出前爪,揪住塔格来特的头巾往下一扯,衣服正好遮住了塔格来特的眼睛,这样一来,塔格来特倒像个生了病的阿拉伯人。塔格来特的脾气本来就有点孤僻,不大习惯开玩笑的,它认为却克的爪子抓到它身上,不外两种目的:不是善意地要替他捉虱子,就是恶意地要向它挑战。现在它闻到有白猿气味的东西蒙到它头上,觉得怪难受,于是恼怒地低声咆哮起来,就要去抓却克的喉咙。泰山怕声音大了被村里人发现,赶快调解,三个在树上闹了好一阵,有好几次都几乎掉下去,泰山连哄带吓,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个大猿分开。
大猿和人不一样,两个不管闹得多凶,只要一会儿工夫,就又可以和好如初了。泰山是懂得大猿这个特点的,他知道如果硬要去约束它们,不但收不到效果,反而会把乱子闹得更大。泰山哄它们说,只要时机一到,就可以到阿拉伯人村子里去饱餐一顿。
泰山为了稳妥起见,天黑之后,又等了好一阵,才领着两只大猿跳下地来,绕到村旁的栅栏边。泰山撩起长袍的下襟,挟在腋下,使它不致妨碍自己跳越栅栏,然后耸身一跳,先一步跃上栅栏顶。他生怕却克和塔格来特跳上来时会撕毁衣裳,于是叮嘱它俩待在栅栏外不要动,由自己把它们拉上去。泰山在栅栏顶站稳了脚,把长矛的一端伸下来,先把却克拉了上来,然后是塔格来特。一人两兽顺着栅栏爬下来,悄悄地进到村子里面。
泰山领着它俩避开村里的人,走到囚禁女子的茅屋后面。却克和塔格来特跟着泰山在墙壁上嗅着,大家都闻到了女人的气味。
却克对于这件事很淡漠,它知道这女人是泰山要找的人,似乎理应属于泰山,它只求做成这件事之后把村子里好吃的东西给它,就心满意足了。却克牢牢记着的是:泰山这一路上多次告诉它,村子里的食物非常美味,而且非常丰富,足够它们吃好多好多日子的。但是塔格来特却和却克不一样,它心里怀着鬼胎,它不时闭起眼睛来沉思一会儿,又伸出舌头舔舔上嘴唇,还忍不住低低地咆哮一声。泰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茅屋里,没有注意到它这些反常举动。
泰山已能断定要找的女人就在茅屋内,很容易就可以把她救出来。他想不必要在这儿多耽搁时间,不如先去找回石子,免得拖着一个女人行动起来不便。于是就带着却克和塔格来特朝阿奇米特的帐篷走去。在路上曾碰到一个阿拉伯人和两个黑人,黑暗中泰山和两个人猿穿着白袍,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走到阿奇米特的帐篷外,泰山侧耳听了听,阿奇米特正和他的几个部下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