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一行人根据目前的情况,只能在海岸上住一段时间了。那么,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寻找饮水和建筑住地。至于在这里要住多久,什么时候会有船只从这里经过,谁也无法知道。
泰山在这个丛林岛上住过,所以他知道最近的水源,他马上领着大家去取水。水手们则分工,有的赶着搭帐篷,有的在制造粗糙的日常用具。饭后,泰山就到丛林去猎取食物,他不在的时候如何保护好琴恩,他也是费了心思的。莫干壁和那摩苏尔女人是可以信赖的,至于“金凯德”号上的大副和那三名水手,他总觉得不是十分可靠。
出了这样意外的事故,大家心情都不好,但这一群人之中,心情最坏的要数琴恩。她挂念儿子的心情非常强烈,满心想着早日顺利地回到伦敦,好打听杰克的消息,谁知遭此意外之灾,只能耽搁在这里,今后还会碰到什么,也是不可知的事,所以她心里又是烦乱,又是悲切,幸而有泰山在身边,总比她和安德森逃出来的时候放心多了。
转眼间,不觉过了两个星期,每天各人都按照分工忙碌,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事。白天,从早到晚,泰山都派一个或两个水手到高处的悬崖上瞭望,看海上有没有船只经过。大副还脱下自己的红衬衫,捆在一株树上,好让海上的船只从远处就能看见,并且随时准备着一堆枯树枝,有船经过,就好把它点起来。可是守望的人天天眼巴巴这样等待着,总不见有任何船只的影子。看这样子,等船只来救,怕是没多大指望了。
大家情绪都日渐低落,泰山认为再不能这样盲目地等下去了。于是他考虑之后提议,不如大家一齐动手,自己造一条船,渡海回大陆去。造船用的器具,由泰山指挥着,就地取材,自己制造。有些人急于回家,自然非常赞成,于是立即动起手来。也有人认为自己制造渡海的船,困难很多,恐怕希望不大。就这样做了几天,一些畏难思退的心理,就在人们心里冒出来了,而且渐渐表现在行动上。那些水手吵嘴打架的事,也时有发生了。这样一来,泰山看出了危险的苗头。
人心越来越浮躁,泰山也就越发不放心了,不敢把琴恩单独留在水手中间。但是,猎取食品又必须他去,因为别人没有他那样得心应手。有时莫干壁也自愿去打猎,但是他的长矛和毒箭远不如泰山的绳索和猎刀,而且猎获物也不如泰山多。
水手们不相信自己造船的事能成功,渐渐消极怠工起来,有时他们不辞而别,也到丛林里找食物或去游荡。他们住的这块地方,猎豹和阿库特领着的一群大猿从没再来过。泰山在丛林中打猎,有时倒是能碰到他们,他们虽仍认识泰山,但是并不跟他走了。
住在丛林岛靠东边海岸的泰山一行人,现在是情况越来越不景气了。他们丝毫也不知道,在荒岛靠北面的海岸上,竟还住着另外一群人。
在岛北面的一个石洞底下,停泊着一艘双桅帆船,船名叫“考瑞”号。几天之前,在这条船的甲板上曾发生过流血惨剧。船上原来的船长、大副和忠于他们的两个水手,不幸都被水手中混进来的几个盗匪杀害了。这几个坏蛋中有两个是毛利人,一个叫格斯特,另一个叫莫缪拉,此外还有一个大恶棍叫凯尚。除了他们三人,船上原先还有十几个干杂活的,都是南非沿岸港口的流浪汉、苦力,以及流落在那里的毛利人,这十几个人都没有文化,当然比不上格斯特等三个人狡猾。现在,格斯特、莫缪拉和凯尚已经成了他们这一伙人的头头。就是这三个坏蛋密谋着劫持了“考瑞”号。“考瑞”号是一艘到南非采购珍珠的船,本来货已买齐,准备回国了,谁知这几个坏蛋见财起意,干下了这场劫杀案:船主是在熟睡时被凯尚刺死在舱里的,其他的高级船员是被莫缪拉和凯尚带着那群苦力杀死的。
格斯特这个人是只肯站在一边出主意,却不肯自己动手杀人的。并不是他有什么恻隐之心,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固执的想法,那就是他认为杀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也见过不少杀人的人,即使侥幸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到了临死的时候,也必然要承受内心剧烈的痛苦。就因为他光动嘴不肯动手,那天密谋的时候,他受了另外两个人不少的埋怨和挖苦。
现在杀人劫货的事已基本成功,格斯特就成了船上的头头。他是瑞典人,只有他懂得航海知识,也只有他能把船驶出南大西洋,在开普敦的珍珠市场上把货脱手。莫缪拉和凯尚两个人都少不了他,只好让他当了船长。“考瑞”号原来船长的一切财物,都由格斯特一人霸占去了,凯尚为此非常不服,他多次表示不情愿受格斯特的指挥。凯尚原先是个厨师,这次阴谋,他的功劳也不小,当然不会甘居人下。现在看格斯特妄自尊大,在“考瑞”号还没到丛林岛北面锚地的时候,他早已心存不满了。只是凯尚不会驾船,为了把船开出南大西洋,到开普敦把珍珠卖出,他只好暂时忍着一口气。他们都知道,开普敦的珍珠市场,只要有货卖给他们,他们从来不问货的来源,所以只要船到开普敦,以后的事,就再不会有麻烦了。
在“考瑞”号靠拢丛林岛时,船上的人因为胆小,所以十分小心。他们远远看见南海岸的水平线上似乎有一股烟冒起来,用望远镜一看,是从一只海岸护航艇的烟囱里冒出来的。他们有意地躲着走,以免被发现,终于在岛北面的浓绿丛中发现了一个小港,于是就把“考瑞”号泊进了这个小港。他们准备先在这儿躲几天,如果有可能,再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格斯特决不打算现在就冒险开到海上去。凯尚对此却表示很不赞同,他说:“我们既然能看见海岸护航艇,护航艇自然也能看得见我们。海面上有那么多船,难道他们一条条都检查不成?我们越躲避,不是越显得做贼心虚吗?”
格斯特并不跟他辩论什么,只是不理不睬,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按兵不动。原来,格斯特执意要避到这个荒岛上来,也是有他的打算的,他想独吞这笔巨大的财富。只有他一个人会驾船,他准备把凯尚和莫缪拉丢在丛林岛上,等这两个同谋者出去猎取食物时,他就驾船逃走。但是,凯尚也是个十分诡诈的人,他也早已防着格斯特会来这一手,所以他每次出去打猎,总是拉着格斯特一起去。这样一来,格斯特无计可施,只好拖延时日,等待时机。
有一天,凯尚把他对格斯特的疑点都详细地说给莫缪拉听,还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很气人的话。莫缪拉听了,当然非常生气,顺手抓起一把快刀,就要去找格斯特拼命。
凯尚赶紧把他拉了回来,跟他说,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要考虑后果,航海的路线只有格斯特知道,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要把船开到开普敦去。所以现在只能用武力强迫他就范,却不能要了他的命。
莫缪拉虽然暂时被他劝住了,但是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于是就去找格斯特,要他马上开船。格斯特另有自己的打算,当然不肯开船,莫缪拉就多次恶狠狠地逼他。
有一次格斯特被逼急了,就大嚷大叫起来,他说:“嘿!你怎么这样无理取闹?若没有我做船长指导你们,你们会一筹莫展,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你真是个无知无识的野蛮人!你懂得无线电的厉害吗?”
“你凭什么说我是野蛮人?我怎么是野蛮人?”莫缪拉马上按住刀把跳了起来,圆睁怒目高声喝问。
格斯特看他真急了,怕他真的动起武来,赶快解释道:“看你!急什么,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莫缪拉!我们之间万不能因误解而动武,那老凯尚,正在打着鬼主意,要独吞我们的珍珠呢!他本来要把我们丢在岛上,幸而岛那边有护航艇守着,他才不敢轻举妄动。我心里明白,你今天之所以会对我动那么大的火,也都是出于他对你的挑拨和愚弄。”
莫缪拉听了,似信非信,傻头傻脑地问:“什么叫无线电?我们死守在这里,跟无线电有什么关系?”
格斯特搔了搔头皮,想了一阵说:“当然有关系,不过,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格斯特又怕自己的谎话骗不了对方,被他识破可就危险了。所以歇了一口气,又马上接着说下去:“你听着!当然有关系,关系还大着呢!你大概也看见过,每条军舰上都装有无线电,通过无线电,就可以和几百里以外的船只讲话,还可以监听其他船上的人讲话。你们当时在‘考瑞’号上杀人的时候,就弄出过不少声音,说不定有的船已经听到了。虽然他们没法知道发生事故的船名,可是有船只发生了事,一定会有人知道。这样,就很难保他们不会对可疑的船进行检查。这种要采取搜查行动的船,也许就在我们附近。”格斯特说话时,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好像他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
莫缪拉眼睛紧盯着格斯特,听他说完了这段话,最后他站起身来说:“你素来善于骗人,我没法相信你的话。如果你不把这只船好好开走,你的谎话,即使再说得天花乱坠,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了。我已经听到船上有了不少怨言,有几个人还说要杀死你呢,如果你不把他们带走,胆敢把他们留在这里的话。”
格斯特说:“我到底骗了你没有,我再说你也不见得信,你可以去问问凯尚,军舰上是不是有无线电?是不是可以和别的船通话?他都会告诉你。至于有人想杀我,那可真是愚蠢到了极点的想法,他们是不是不想离开这里了?难道他们在梦里学会了驾船的技术?嘿嘿!谁也别忘了,整个船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把船开到开普敦去,你们谁离得了我呢?别痴人说梦了吧!”
莫缪拉转身就去问凯尚,问他到底有没有无线电这回事,凯尚告诉他,确实有这么回事。莫缪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害怕。但是他一心想离开荒岛,只要有机会开出海去,无论如何也得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有再大的危险也在所不惜。凯尚叹口气说:“除了格斯特之外,要是我们之中还有人会驾驶就好办了。”
这一天下午,莫缪拉带了两个毛利水手出去打猎。这一次他们走得远了些,走到岛的南面去了。忽然,他们听到丛林中有人在说话,他们知道自己船上的人不会到这里来,空林中怎么会有人声呢?他们大惊失色,几乎就想拔腿逃跑。到底他们在“考瑞”号上杀过人,那血淋淋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这些没有文化的毛利人又非常迷信,他们马上想到那些被他们杀死的船员和水手,是否阴魂不散,躲在这里准备复仇呢?莫缪拉越想越害怕,因为船上杀人越货的事,他是领头的。于是他马上指挥那两个毛利水手,小心谨慎地四肢爬行,找了一个隐蔽处躲了起来。
原来在树林里谈话的两个人,一个是“金凯德”号的大副,名叫施耐德,另一个是“金凯德”号的水手,叫施密特。莫缪拉当然不会想到,岛上还有另外的一群人。
这时,施耐德说:“我想,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事情是可以办到的。一只完好的独木船造起来也不难。船造成之后,只要遇到顺风,我估计,有三个得力的人划桨,用一天时间就可以到大陆了。我们何必非得听他指挥,一定要造什么大船呢?现在大家整天苦干,像他的奴隶一样,我们到底图什么呢?那个英国人又没给我们多少报酬,我们为什么一定替他傻干?依我说,干脆把他留在这里算了……”他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观察着施密特的反应,然后,又接下去说:“但是,我却要把那个女人带走,你想,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人,丢在这么个荒岛上,太可惜了!”
施密特看着施耐德,颇有心机地笑着说:“我说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是干什么,原来是为了她呀!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问问你,我若肯帮你,你给我什么好处呢?”
施耐德说:“这个你放心,我亏待不了你。我们若能把她带到伦敦或其他大都市,她一定会用一笔不少的钱补偿我们,这笔钱我只拿一半,另外一半任凭帮助我的人去分。我待在这个荒岛上,实在烦透了,连做梦都想早一天离开这里。说了半天,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施密特说:“说心里话,我赞成你的主意。只是我可不熟悉到大陆去该往哪个方向走,船上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熟悉海上的事。今后,你可不许变卦,把我们甩在什么地方,你去独吞赏金。只要你说话算话,今后我决心跟着你走,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
施耐德满心高兴地说:“我发誓!决不违背诺言。”
莫缪拉在暗处仔细地听着,每句话都听清楚了。他在海上生活过好多年,也到过不少港口,对于各国的语言,大略都能懂几句,尤其在英国船上待得最久,所以刚才那两个人的话,他都听明白了。他心里暗自盘算着,不如和他们去商量一下,两条船上的人合起来干,彼此都有好处。于是他就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那两个人面前。施耐德和施密特见忽然钻出一个人来,吓了一大跳,几乎要叫起来。施耐德马上掏出手枪来,向突然出现的人瞄准,喝问他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莫缪拉马上举起双手来说:“别动枪!我是你们的朋友。刚才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不过别担心,我一定为你们保守秘密。我能够帮助你们,只要你们肯帮助我。在岛的另一边,我们有一条船,可是没有人驾驶,如果你们愿意到我们船上来,只要先把我们送到一个地方去,这个地方的地名,我以后会告诉你们,我们到了目的地,就可以把那条船送给你们。你们想带什么女人一块走,那也随便你们,我决不多管。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好吗?”
施耐德听了他的话以后,又问了他一些有关的情况,凡是可以告诉的,莫缪拉都告诉了他们。他还提议,要他们和自己船上的伙伴凯尚也商谈一次。于是施耐德和施密特就跟着莫缪拉来到了他们那边。快要到达的时候,莫缪拉请他们两个人先在丛林附近等一等,自己去叫凯尚。于是施耐德和施密特就在丛林边上等待。
莫缪拉找到凯尚,把情况大略向他讲述了一遍,就领他去见施耐德。起初凯尚心里很犹豫不定,因为他看出来施耐德也不是善良之辈,一定是为了要达到自己的什么目的,说话总有点藏头露尾。不过凯尚想离开荒岛的心情十分迫切,他暗想,只要施耐德答应驾驶船,上了船之后,就不怕他们有什么不轨行为。
施耐德、施密特和莫缪拉、凯尚商谈完之后,就离开了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地,表面不露声色,可心里十分高兴。因为这真是天赐良机,有了这样一条双桅帆船,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了。独木船当然不用再造,即使使心费力地造出来,万一哪儿有点毛病,也不一定就能到达大陆。现在既有了这条船,实在是再好没有了。他们不但可以把琴恩劫走,莫缪拉还提出,把那个摩苏尔女人也带走,有船,这都不难办到了。施耐德为了达到能离开荒岛的目的,当然也只好答应他,好在这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
莫缪拉和凯尚也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们认为要实现他们的计划,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必须赶走格斯特,因为这个人必然会碍手碍脚。他们本来可以都住在船上的,为了避免引起护航艇的注意,他们情愿放弃船上的舒适环境而住在岛上的荒僻处去。遇有必要事要到船上去时,也只是一两个人去,不过遇到许多人都要回船时,就大家一起去,因为他们彼此都防范着,怕有人偷偷把船开走,而自己被甩在荒岛上。
莫缪拉和凯尚一刻都不耽搁地向格斯特的帐篷走去。这时格斯特正好在新推选出来的厨子的帐篷里,那里离他自己的帐篷很近,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从帐篷门里突然瞥见莫缪拉和凯尚带着万分欣喜的神情向他的帐篷跑去,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觉得他们的行动很可疑,而且,他隐约看见莫缪拉的腰上还挂着长刀。
格斯特感到一阵恐怖,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也变了。他不敢停留,马上带着疑惑和恐惧的心情离开了厨子的帐篷。他有几分觉察到,莫缪拉和凯尚两个人联手去找自己,多半是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阴谋。他过去并不怕他们,因为他仗恃着“考瑞”号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具有驾驶的能力,现在既然发生了这种可疑的现象,一定是有了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新情况。无论如何,莫缪拉带着刀去找自己,绝没有什么好事。不如趁他们还没找到自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格斯特飞快地跑出了帐篷,从海岸边逃进丛林里去了。虽然他对于丛林也是很害怕的,丛林深处阴森森的,远处还有各种野兽令人恐怖的叫声,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为了躲避对手的利刃,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格斯特对丛林虽然也很害怕,但不如对莫缪拉和凯尚那样怕得厉害,因为他对这两个伙伴杀人的手段是早已亲眼目睹过了,一把钢刀,一条绳索,就足可以使他们得心应手地杀人了。他看见过凯尚用绳子勒死人,他也害怕莫缪拉那把抡起来如风般的快刀,他一想到有可能要亲身领受他们的毒手,吓得不寒而栗。两害相比,他觉得还是躲入阴森森的丛林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