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开到巴尔的摩郊区的一座式样古旧的住宅前停了下来。一个年约四十、体态匀称健壮的男士走了下来,付了车钱。打发掉出租车后,不一会儿他就走进这座老屋的书房里。
“啊!坎勒尔先生。”一位老年人站起来欢迎他说。
“下午好,亲爱的教授。”这个男人一面热情地伸出手问候道。
“谁接您进来的?”教授问道。
“爱丝米兰达。”
“那么她一定会告诉琴恩您来的事。”老教授说。
“不,教授,”坎勒尔回答说,“因为我来首先是要看望您。”
“啊!那可真是不胜荣幸。”波德教授说。
“教授,”罗伯特·坎勒尔极为慎重地继续说,好像对每一个词都要称称它的分量似的,“我今天下午来,是想和您谈谈琴恩的事。”
“您是知道我的愿望的,何况您还慷慨地答应过我的要求。”阿基米得·波德教授在他的圈手椅里,烦躁不安地听着。这个问题总是让他很不舒服。他不了解究竟是为什么,在他看来坎勒尔毕竟是一个很不一般的男士。
“可是琴恩小姐,”坎勒尔继续说道,“一会儿提出这么个理由,一会儿又提出那么个道理,我真是没法理解。我总有一种感觉,每逢我向她说再见的时候,她都如释重负地叹口气。”
“糊、糊、糊涂,”波德教授说道,“琴恩是个最听话的女儿。我对她说的话,她从不打折扣的。”
“那么,我仍然能指望您的支持了?”坎勒尔松了口气地问道。
“当然,先生,当然,先生,”波德教授宣称说,“您对此还要怀疑吗?”
“您知道还有年轻的克莱顿呢!”坎勒尔提醒说,“他在这儿已经转来转去几个月了。我不知道琴恩是否喜爱他,可是除了他有一个头衔,据说他还从他父亲那里继承到一大笔财产,他也许会最终赢得她的欢心,这也就用不着奇怪了。除非……”说到这里坎勒尔停了下来。
“糊、糊、糊涂,坎勒尔先生,除非什么?”
“除非,您让我和琴恩立刻结婚。”坎勒尔说得很慢却很清楚。
“我已经对琴恩说了,我们很希望她这样做。”波德教授伤心地说,“因为我们再也保留不起这所房子,也供应不起她按这里的社会标准生活了。”
“那么她怎么说呢?”坎勒尔问道。
“她说还不准备和任何人结婚,”教授回答道,“而且说我们家可以搬到威斯康星北部,到她母亲留给她的农庄去生活。那里的生计是很艰苦的,佃户们自己还要生活,所以,一年只能给琴恩提供有限的钱。她要我们在下周的头一天就到那里去。菲兰得和克莱顿先生已经到那里去给我们做预先的安排了。”
“克莱顿到那里去了吗?”坎勒尔显出懊丧的样子大声问道,“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会去安排得更舒适一些。”
“琴恩觉得我们欠您的太多了,坎勒尔先生。”波德教授说。
坎勒尔正要说什么,从客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琴恩刚好走了进来。
“噢,请原谅!”她站在门口说道,“我还以为是您一个人在这里呢,爸爸。”
“不过还有我就是了,琴恩小姐,”坎勒尔站起来说道,“您不愿意进来参加家里人的谈话吗?我们刚好谈到您的事。”
“谢谢您。”琴恩只好走了进来,坐到坎勒尔给她搬过来的一把椅子上说道,“我只是来告诉爸爸说,托比刚从学院里回来,明天要收拾他的书了。我希望爸爸您能确定到秋天会干些什么事,好计划带哪些书。不要再像去非洲那次带上所有您这里的图书,我反对您把它们都带到威斯康星去。”
“托比现在在这儿吗?”教授问道。
“是的,我刚离开他,他这会儿正和爱丝米兰达在后面门廊里交流宗教的体验呢!”
“我得立刻就去找他!”教授说,“请原谅我,孩子们,我就去一小会儿。”然后,这位老先生就匆匆离开了。
波德教授一离开房间,坎勒尔就转身对琴恩说:“啊,琴恩,”他直截了当地对她说道,“家里这些事已经进行多久了?您并没有拒绝和我结婚,可是您也没作出允诺。我想就去领取结婚证明,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您到威斯康星以前悄悄地把事情办了。我不想张张扬扬地办事,我想您也一样吧!”
琴恩立刻变得冷峻起来,但是她仍然毫无羞怯地扬着头听下去。
“我们的事,令尊大人是同意的。这您知道吧?”坎勒尔补充说。
“是的,我知道,”她的声音不高,刚刚让坎勒尔听得到,“可是你明白你这是在购买我吗?”她终于用冷漠而平淡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用一笔微不足道的小钱来购买我,不是吗?当然啦,你就是这样做的。罗伯特·坎勒尔,当你借钱给我父亲去干那件荒唐的事情时,你脑子里就产生了这种想法。而且你也明白要不是有奇迹出现,我父亲要做的那件事是不会成功的。可是,坎勒尔先生,您是一位太会算计的商人,在你看来,这次寻宝冒险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你借钱给家父,除非是为了另外的目的。
“你当然明白,你获得了以波德家的声望为抵押的保证。你也知道偿还的最好方式,就是强迫我和你结婚,表面看来你什么也没强迫我。
“你从来也不谈借款的事,如果换了别人,我会认为他是一位宽宏大量的君子,但是您可不是,您是一位城府很深的人!罗伯特·坎勒尔先生,我对您的了解比您对我的了解可要清楚得多。
“要是再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我肯定只好和你结婚,不过现在还是让我们彼此彻底地了解一下!”
当琴恩说这一大堆话的时候,罗伯特·坎勒尔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等她说完,他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说道:“您吓着我了,琴恩小姐。我还以为你能更坚强,更骄傲一些呢!当然您是对的。我是在购买您,我知道您知道这一点,不过我以为您会假装着好像不是这样。我曾经想到您的自尊心和波德家的骄傲,会让您怯于承认这一点,即使对您自己也不例外,也就是说承认您是一位被卖了的女士。不过,尽管走您的路好了,亲爱的姑娘,”接着他又轻轻地加上一句,“我可是一定要把您弄到手,这是我最感兴趣的事。”
我们的琴恩小姐一句话也没有说,愤然地离开了房间。
琴恩并没在她和她父亲以及爱丝米兰达动身到威斯康星农庄以前结婚。不过,在火车开出之前与坎勒尔冰冷地道别时,他告诉她一两周之后,他会到农庄去和她见面。
当他们到达目的地以后,菲兰得先生和克莱顿开着一辆农民的大旅行车来接她们。而且他们很快地穿行过一片浓密的树林来到琴恩小小的农庄上,这里是她自从童年离开以后,再没有回来过的地方。
农庄的小别墅在一处小高地上,距佃户们的屋子约有几百码。在菲兰得先生和克莱顿来到的三个星期里,这里已经过一番彻底地整修。
农民帮着从远处的一个城市里找来一小队木工、泥瓦工、管道工和油漆工。在他们到来时,这里还不过是一堆破旧棚屋一样的旧别墅,如今它在不长的时间内,已经变成了一座两层楼,并有各种现代方便设备的住所了。
“哎呀,克莱顿先生您做了多少事情啊?”琴恩·波德大声说道。她一看到这样花费不菲的装修,她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
“嘘,”克莱顿提醒道,“不要让你父亲猜到,你不说他是不会注意到的。我无法想象让他居住在一所可怕的肮脏破烂房舍里,像我和菲兰得先生刚来时看到的那样。它比我愿意做的要少得多,琴恩,为了老人,请您再不要说起这件事了。”
“但是,您知道我们是还不起您的钱的。”小姐大声说,“您为什么要把我推到这样一个负恩的尴尬处境?”
“不要这样琴恩,”克莱顿难过地说,“如果仅仅是为了您,请相信我,琴恩,我就不这样做了。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这样做只会在您眼里降低我的形象。可是,我实在无法想象我们的老先生,怎么能住在我们看见过的破洞里。也请您能不能相信我,我做的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他,请给我这一点小小的乐趣吧!”
“我当然会相信您,克莱顿先生”小姐说,“我了解您的慷慨大方和仗义,您完全只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可是,啊!西塞尔,我多么想能报答您,就像您希望的那样。”
“您为什么不能,琴恩?”
“因为我爱着别人。”
“是坎勒尔吗?”
“不。”
“可是,您不是要和他结婚了吗?他在我离开巴尔的摩以前就告诉了我这件事。”
琴恩吃了一惊。
“我不爱他。”她带着一些骄傲地说。
“那么是为那笔钱了,琴恩?”
她点点头。
“那么,我是不是比坎勒尔更理想一点?我有足够的钱,甚至更多,能满足您的任何需要。”克莱顿不无痛心地说。
“我不爱您,西塞尔,”琴恩说,“但是我尊敬您。要是自己非得用我跟谁做一笔交易的话,那我宁肯选一个我鄙视的人。我将诅咒他,那个购买我却得不到一点我的爱情的人,而不管他是谁。您有我的尊敬和友谊,比有我的轻蔑会更幸福一些。”
克莱顿并没有勉强使事情更进一步,但是如果有一个男人心怀杀念的话,那这个男人就是威廉·西塞尔·克莱顿·格雷斯托克爵士,特别是当罗伯特·坎勒尔开着他的六缸汽车呜呜叫着来到农庄的时候。
一个星期过去了。紧张却又平淡,让威斯康星农庄里每一个居民都觉得不舒服的一周。
坎勒尔还是坚持琴恩应该立刻就和他结婚。
最后,琴恩还是对不断的纠缠让步了,虽然怀着憎恨和厌恶。她同意明天坎勒尔就动身回城里去办理登记许可和请牧师来。
克莱顿本来是想,等琴恩和坎勒尔结婚的计划一宣布他就走。可是琴恩疲倦的万分失望的样子又使他留了下来。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她。
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似的,他试着用反复的思考去安抚自己。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心中充满对坎勒尔憎恨的火种,只要燃起一点小小的火花,这火种就会立刻变成流血的仇杀。
第二天一大早坎勒尔就动身到城里去了。
在东边远处,树林上面飘起了一层黑烟,在那里林火已经烧了一个星期了。只是风向一直是西风,对这里还没有构成威胁。到了中午,琴恩出去散步了。她不想让克莱顿陪她,克莱顿也就听从了她的意见。在屋子里波德教授和菲兰得正陷入一场专心致志的什么重要的科学问题的讨论;爱丝米兰达在厨房里也忙来忙去地干着她的营生;克莱顿因为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正靠在起居室的长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在东方,黑色的烟云已经直向天空高高升起。突然它转变了方向,然后迅速向西方飘了过来,并步步逼近。因为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所以没有人发现迅速烧过来的火势。很快烈焰穿过了南面的道路,切断了坎勒尔的归路。又有一小股风把林火卷向北面,然后,它又烧了回来。这时火苗忽然停住了,好像被什么有力的手用皮带把它们拴在了那里。
突然,一辆黑色大轿车在大路上歪歪斜斜地从东北方向急驶而来,猛地一跳停在了小别墅的前面。从车里跳下来一位大个子,直跑上了门廊,连停也没有停,就跑进了房子里。他看到克莱顿还昏头昏脑地睡在长沙发上,不免有些吃惊,一步就蹿到了这个睡着的人身旁,猛烈地摇着他的肩膀大叫着说:
“我的老天!你们都疯了吗?你们就不知道你们快被大火包围了吗?波德小姐在哪里?”
克莱顿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向门廊。
“斯考特!”他大声喊道,然后又冲到后房里去,“琴恩!琴恩!你在哪儿?”
不一会儿,爱丝米兰达、波德教授和菲兰得先生都和这两位男士凑在了一起。
“琴恩小姐在哪儿?”克莱顿一面大声喊道,一面抓着爱丝米兰达的肩膀摇着。
“噢!我的老天爷。她不是出去散步了吗?”
“她没有回来吗?”连回答都来不及听,克莱顿就冲到院子里。其他人也都跟了出去。
“她从哪条路走的?”黑头发的大个子问道。
“就从这条路走下去的。”吓坏了的女佣指着向南的一条已经被浓烟封闭的道路回答说。这时前面已是烟雾迷漫什么也看不见了。
“把这里的人都带到那辆车上去!”这个陌生的大个子对克莱顿喊道,“我刚开着车来时,好像看到过一个人。现在,把这里的人都从北面的路带出去。把我的车留在这里,如果我能找到琴恩小姐,我们就会需要它。如果不能,那就什么人也用不着它了。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还在克莱顿犹豫不决的时候,人们就看到一个灵巧的人影奔跳过空地向西北方向跑去。那里的树林还是宁静地竖立着,没有被林火烧着。留在这里的人此时肩上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责任感,深信这个陌生人会救出琴恩,如果琴恩还能获救的话。
“那个人是谁?”波德教授问道。
“我不知道,”克莱顿回答道,“他能叫出我的名字,他也叫得出琴恩的名字,问她在哪儿?而且他还能叫出爱丝米兰达的名字。”
这时,菲兰得先生忽然叫起来说:“我觉得他身上有什么我非常熟悉的东西,可是现在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
“糊、糊、糊涂,”波德教授大声说,“真是不可思议!他能是谁?而我为什么会觉得琴恩会是安全的,那么他已经去找琴恩去了吗?”
“我说不清,教授,”克莱顿有点哭腔地说道,“但是我和您一样有一种离奇的感觉。不过,快点吧,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否则我们就走不出去了。”
然后,他们这一伙人就都匆忙地向克莱顿的汽车跑去。
当琴恩转身要循她的来路回家时,她大吃一惊地发现树林燃烧的浓烟,竟滚滚直逼她而来。她再向前走时,更发现林火早已截断了她回到别墅去的道路。最后她只好被迫转身走向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想勉强通过这里向西绕过林火,回到别墅里去。可是没有多大一会儿,她就明白这一尝试是毫无效果的。于是她又把希望寄托在回到原路上,从南面向城里逃命。
她抄着近路向回跑,就像她来时抄近路一样,只用了二十分钟,她就回到原路上来了。可是当她三步并成两步踏到原路上时,眼前面对着的另一堵火墙,竟然把她吓得呆在了那里。火场伸出了一支无情的爪子,从南面大约半英里的地方封锁了这条小径。
现在琴恩知道从这里的灌木丛冲出去也是没用的了。她刚刚向西冲了一次,这会儿她已疲惫不堪。而且她也明白南北之间的这一片空地,用不了多一会儿也会烈焰飞腾起来。琴恩这一刻清醒地跪倒在小路的尘埃之中,乞求上苍给予她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宿命,企盼她的父亲和朋友们能逃出火海。
突然她听到了从树林里传来大声呼喊她名字的声音。
“琴恩!琴恩·波德!”听起来是那样清晰而响亮,只是声音有点陌生。
“这儿!”她用力大声回答道,“这儿!在路这儿!”
然后,她看到一个人在树上荡了过来,像松鼠那样敏捷。
就在这会儿,突然风向一转,一团浓焰向他们这里扑来。琴恩连看也来不及看,就被这个飞速向她跑来的男子强有力的胳膊挟了起来。她被带着向前走的时候,只觉得有风声呼呼地扫过和有时擦过树枝的感觉。
琴恩这时睁开了眼睛。
在她下面,她看到了一丛丛灌木以及坚硬的土地,在她上面是摇摆的树林的枝叶。
大个子带着她从一棵树向一棵树荡了过去,对于琴恩来说,好像她在梦境里又回到了非洲的丛林。
噢!如果不是那个从前曾带着她迅速穿过青葱草木的同一位男子,又能是谁呢?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另外的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力气和技能做出同样的事吗?
“我的丛林男士!”她低语着,“不,我大概是神志不清了。”
“不,就是你的人,琴恩·波德。你的野人,原始人,从非洲丛林里出来,要领回从他身边溜走的女人。”他不无讽刺地说道。
“我不是溜走的,”她小声说道,“我同意离开仅仅是因为大家已经等了你一个星期还不回来。”
现在他们已经走出了火区,来到一块空旷地。这会儿正肩并肩地向小别墅走去。此时,风又转了向,火势又烧了回去,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火势很有可能在这附近熄灭。
“你为什么不回来?”她问道。
“我正看护得·阿诺。他的伤势很重。”
“啊,我明白啦!”她大声说,“他们说你是回到黑人那里去了。据说他们是你的人。”
大个子听了不由得笑起来说:“你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了,不是吗,琴恩?”
“是的,那么我该叫你什么?你的名字叫什么?”她问道。
“从你头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叫‘人猿泰山’。”他说。
“人猿泰山!”她叫了起来,“我离开时,写的字条就是答复你的呀!”
“是的,不是我还能是谁?”
“我不知道,只是最不可能的就是你,因为人猿泰山能用英文写,而你却连任何语言都不会说。”
他再一次笑起来。
“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是那绝对是我,是在我还不会用语言只会用文字时写的。而现在得·阿诺却把事情弄得更糟了,他教会了我说法语却不是英语。”
“快,”他跟着说道,“快跳进我的车里来,我们必须赶上你父亲,他们就在前面不远。”
当他们开着车向前走时,他继续问道:“那么你在给泰山的纸条里说,你爱另外一个人,你可能是指我吗?”
“我可能是……”她简单地回答道。
“可是在巴尔的摩……噢,我是多么费事地在找你,他们告诉我,你现在可能已经结婚了。那个叫坎勒尔的人已经到这里和你举行婚礼来了。这是真的吗?”
“是。”
“你爱他吗?”
“不。”
“你爱我吗?”
她双手捂着脸说:“我已经答应了别人。我无法回答你,人猿泰山。”她哭了起来。
“你已经回答了。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嫁一个你不爱的人。”
“我父亲欠他的钱。”
泰山这时忽然想起来他读过的那封信以及罗伯特·坎勒尔的名字和当时他无法弄懂的那信中所提到的麻烦,他微笑了。
“如果你父亲并没有丢掉那批财宝,是不是你就不必非要保持对坎勒尔这个人的承诺了?”
“我可以要求他解除我们的婚约。”
“要是他拒绝呢?”
“我已经答应过他了。”
他沉默了有一会儿。汽车以横冲直撞的速度在一条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因为火势一直在他们的右侧威胁着他们。如果风向一转,就会截断他们的逃路。
最后他们终于冲出了险区。泰山也减低了他的车速。
“假如我向他提出要求呢?”泰山大胆地问道。
“他很难答应一个陌生人的要求。”女士说,“特别是一个想要得到我的人。”
“就像对付大猿脱克那样。”泰山露出了狞笑。
琴恩不由得惊悚起来,恐惧地看着坐在她旁边这个高大的人,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指为保护她而杀死的那头大猿。
“这里不是非洲丛林,”她说,“你也不再是野蛮人,你现在是一位绅士,而绅士不能冷酷地随便杀人。”
“我内心还是像野兽一样。”他低声说,就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然后他们都不再说话了。
“琴恩,”最后我们的大个子还是说话了,“如果你能自由的话,你愿和我结婚吗?”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他也在耐心地等待着。琴恩努力地在集中起她的思路。她对这个坐在她旁边的陌生人究竟知道多少?他对他自己知道多少?他是什么人?他的父母是谁?嗯,他独特的名字反映出他的出身和他野蛮的生活。他没有姓名。她能跟这样一个野蛮的丛林流浪者生活吗?她能和一个生活在非洲荒原树顶上的丈夫找到多少共同点吗?他和大猿们嬉戏战斗在一起,从刚刚猎获的动物身上撕肉吃,当他的同伙一边还在咆哮着与他争食的时候,他就会把牙齿插进生肉里扯走他的那一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能和他共同生活吗?
他能够提高到她的社会圈里来吗?她能忍耐使自己降低到他的生活圈子里去吗?他俩能从这样一桩可怕的不相称的婚姻中得到幸福吗?
“你没有回答我,”他终于说道,“你怕伤害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好,”琴恩有些难过地说,“我弄不清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那么,你不爱我了吗?”泰山以一种平静的声音问道。
“不要问我这个问题。你没有我会更幸福的。你不是指正式的约束和社会上老一套的惯例吧?……文明会使你变得很讨厌的。没多久你就会盼望过从前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种对我来说完全无法适应的生活,就像你无法适应我的生活一样。”琴恩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想我懂得你的意思了。”他平和地回答道,“我不会强迫你的,因为我宁肯看到你幸福,那比我自己幸福更好。我明白你目前和一个人猿是不幸福的。”
在他的声音里恰恰隐含着一点痛苦的味道。
“哦!请不,”她劝说道,“请不要这样说。你还不明白。”
但是,在她还没能继续说出下面的话时,道路突然一拐,他们到了一座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子里。在他们的前面正好停着克莱顿的车子和他从小别墅里带出来的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