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城中仍是没有什么变化,大雾、零星出没的亡灵、来去匆匆的城防卫兵,一直是同样的景象。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本身就是好事情。城里很多乐观派愿意相信这次事件已经在开始平息,觉得不管背后制造这事件的人是谁恐怕都已经离开。只是这种好情绪并没有影响到伯爵府,因为伊林伯爵仍然踪迹全无。
伊林夫人的情绪每况愈下,平时温和柔顺的她,也开始频繁地训斥仆人。她的贴身女侍齐拉挨骂最多。府中众人已经全都知道在此时此刻要避开夫人,幸好她大半时间还是待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
关于伯爵的消息一开始并非没有,但最后都被证实为假。在处罚了几个谎称目击到了伯爵而意图领赏的家伙后,这种消息也就不再出现,直到有一天马林爵士告诉她又有人在城外见到像是伯爵模样的人。
“只远远看到一个影子,所以也不太确定。”他说。
不过一个影子已经足够让伊林夫人心中燃起股希望之火。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地要求马林爵士彻底搜寻那片区域。老爵士应声而去,结果晚上消息传来,却是他们只找到了一个穿着破烂黑色礼服的僵尸。
“这僵尸或许是那个影子,或许不是,更不要说是伯爵了。你不要想太多,达芙。”马林爵士像安慰自己孩子一样安慰伯爵夫人。
然而伊林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第二天一大早,听到消息的帕农先生也赶了过来安慰自己的妹妹,而他的安慰却是另一种言辞。
“达芙,那个什么僵尸肯定不会是纳德的。”
“是吗?”
“恩,他那么好的人,一定是到圣父身边去了,怎么会变成什么僵尸的呢?”
伊林夫人眼圈又一红。
“达芙,你不要太难过了,我们还要生活下去不是吗?纳德在天上看到了我们活的幸福,他会多么地高兴啊!”
帕农先生此时满脸的悲天悯人,活脱脱一副救人苦厄的圣徒之态。
伊林夫人此时却已经难复之前的坚强,在哥哥面前似乎又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她用手帕拭拭眼角,“是,是的,如果纳德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也会难过。”
“我们应该放下悲伤的过去,为下一代着想不是吗?我们还有孩子。而达芙你,还有我们的家族站在身后,不管何时,你总是家族的一员。”
“对,我还有达莉亚。”伊林夫人感激的望了哥哥一眼,“我,我还有家族。”
“所以,达芙,我前几天就和你说过,让约翰与达莉亚订婚吧,他们一定会拥有幸福的生活,就让他们美满的结合来告慰纳德,他也就不会有遗憾了。”帕农先生深情地说。
伊林夫人看了看他,“你,你说道的对,纳德也会希望达莉亚幸福的。这,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她抽了抽鼻子,“前几天我有些误会你,杜松,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的,达芙,只要你和达莉亚生活幸福,我就算被误解,甚至被唾骂,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笑了起来。
这回的笑是真正发自内心,因为他看到了妹妹松口。
如果约翰娶了达莉亚,那么他们的孩子能够继承伊林伯爵的封地与他封臣的效忠不说,他以这层关系再加上自己的经营,也将会使那些一直为纳德服务的市政官员们转而为他尽职。帕农家族自五代以前从小商贩做起,每一代苦心经营,才慢慢积累巨资而成为富商,及至现在,终于也将真正变成拥有一大方土地的领主了。想到那个美妙的前景,他简直有股想哭的冲动。杜松?帕农会流下真心的眼泪,这话说出去有多少人肯信呢?
他带着离开自家宅院的亲切感觉离开了伯爵府。
……
……
约翰跑来伯爵府的时候比老爹离开时还要兴奋,他从归来的父亲那里听到了消息。
帕农先生只说你姑母在认真考虑达莉亚与你的婚事了,可这话在约翰脑中反复回响酝酿膨胀了一上午后,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娶表妹是确凿无疑的事。他已经按捺不住,急切地想要见达莉亚一面。
几日来每天都会到伯爵府,但小姑娘一直如之前一样不咸不淡,让他摸不着头脑,甚至有时候还会碰钉子、触霉头、吃苦头,如今突然之间情势急变,他怎能不高兴呢!
这次达莉亚不在实验室,而是扎在书房里翻阅那些厚厚的典籍。约翰“砰”地一下推开门时,她正站在梯子上够书架顶的一本书。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眉梢微蹙,“表哥,这里是书房,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
约翰仰起头,看到达莉亚身上那件白色套裙加柔棕色罩衫。只是普通便装,他却觉得已将表妹身材衬托得更加匀细,就连那轻嗔薄怒的脸庞似乎都比平日更加美丽。两排巨大的书架中间,小姑娘登着梯子,低头看着发呆的约翰,有些迷惑。
“你怎么了?”她嘟囔道。
约翰如聆圣音,觉得那微微撅起的嘴巴发出的话声仿若天籁。想到她将要成为自己的新娘,约翰忘乎所以,幸福感溢于言表,结果全都堵在了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来,“表,表,表妹,我——”
“你结巴什么呀?”达莉亚不解地从梯子上慢慢下来,又看了一眼仍在张口结舌的表哥,决定不再理他。她走出两排架子间狭窄的空隙,到了对面窗下的木桌旁,把刚才找到的那本书扔在了桌上,“给你,费了半天功夫才找到,不看正经的非要看这种书!你可真是无药可救了。”
约翰听到达莉亚的话后一怔,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个人,他挪到另一排书架间,才看到坐在窗旁沙发上的十方。他正兴高采烈地从达莉亚表妹手里接过那本五彩斑斓的书籍。
想到表妹原来是在帮这家伙找书,约翰原本激动的心骤冷忽热,有些上火。他钻过书架,来到书桌前,定定地看着十方。
“约翰表哥你好。”十方高兴地和他打着招呼。
在约翰看来小和尚这笑容很可恶,而且听那口气混没把自己当成仆人,“你看的什么书?”他皱着眉头问。
“喏,这个。”十方把封面翻过来,约翰看到书名叫《火元素与烹饪魔法》。
“这家伙一心想学做菜,好像做菜比学魔法还重要似的。”旁边,达莉亚恶狠狠地说。
约翰忽然觉得心弦稍松,一个把做厨子当成人生理想的人怎么能和自己争表妹呢?他不屑地瞟了十方一眼,心想一等我和表妹结了婚,就立刻把你从家里踢出去。
“喂,你先去外面,我和表妹有话要说。”约翰轻蔑地看着十方,粗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