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给陆汉林安排了一件事情,就是让他去联系上其他四位参考柴窑青釉碟鉴定的专家。他尝试过了用打电话、发邮件的沟通方式,可是电话没人接,邮件也没有人回复,一直都无法联系上他们。
秦明感到一筹莫展,他把钱思思约出来吃饭,一边等着上菜一边继续讨论这件事。
“钱教授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柴窑瓷器吗?柴窑只记载于古籍之中,一千多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实物,当钱教授得知会有一件柴窑需要他鉴定,他一定会极为兴奋的。”秦明已经提过这个问题了,可是钱思思原先的回答让他无法满意。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多少遍了?”陆汉林显然对他再次提出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烦了,他抢先替钱思思做出了回答。
秦明没有理会,而是直直地盯着钱思思看,似乎她的脸上就有他需要的答案。小饭店包间里虽然开着空调,可是狭小的空间依然让他感到有些闷热,几颗汗珠正从鼻尖上渗出来。
钱思思只好又撅起嘴巴使劲地回忆着,许久之后依然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似乎是请求他不要再逼问她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追查柴窑青釉碟的真假事件陷入了停滞的状态。秦明低下头陷入了沉思,钱教授的笔记本正躺在略显油腻的桌子上,因此笔记本上几个大大的问号显得更加刺眼,令人难堪。
陆汉林无聊地拿起一双筷子,敲打着玻璃杯和碗碟的时候,他突然望着两人说道:“看来我们应该去一趟北京。”
两人疑惑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到他的脸上,陆汉林马上解释道:“既然这四位专家打电话和发邮件都联系不上,我们不妨亲自上门去拜访。”
秦明眼睛一亮,他轻轻拍了下桌子说道:“虽然看上去这是费时间费钱的笨办法,看样子却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们只要找到鉴定的专家,总会有线索的,我们应该从哪位专家开始呢?”
“你觉得从程卫东身上开始怎么样?他不仅是研究瓷器的资深专家,而且他与钱教授师出同门,两人的交情也非同一般。”陆汉林立即建议道。
秦明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望着陆汉林说:“这些天你虽然没有联系上这些专家,但是看得出你已经对专家的资料进行过整理分析,看样子你没有敷衍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啊。”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好兄弟交代的事情,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完成。”陆汉林白了他一眼,接着说,“可惜某些人答应陪我去逛古玩街这种小事,到现在都没有履行。”
秦明望着他抱歉地笑了笑,他注意到钱思思表情有异,忍不住问道:“思思,你在想些什么呢?”
“你们说的程卫东应该就是程叔叔吧?”钱思思疑惑地望着他们。
“你认识他?”秦明眼睛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身体也不由往前倾了倾。
“我父亲和程叔叔是好朋友,我记得小时候他经常来我家看父亲的收藏,有时也会把他的收藏带过来给父亲观看。”钱思思一只手托着腮帮认真地回忆着她童年时候对程卫东的一些印象,她突然大声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不久前的一个晚上,程叔叔还来过我家找父亲。”
秦明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他是来欣赏钱教授的收藏吗?”
“应该不是,他们两个人直接去了书房,然后一直讨论着某件事情。”她摇了摇头说道。
“你听到他们讨论什么了吗?”陆汉林也迫不及待地问道。
钱思思却摇了摇头说:“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我只知道程叔叔走了以后,父亲走出书房的时候,似乎不太高兴。对了,当时他的手上好像还拿着这个笔记本。”
三人个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笔记本上,似乎想从中找出答案来,可是他们看到的依然是五个巨大的问号。
秦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空调的出风口位置,却依然觉得很热似的,他拿起一份红色点菜单为自己扇着风。
“你确定钱教授手里拿着这个笔记本?”扇了几下后,秦明望着钱思思问。
她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秦明把菜单丢在桌子上,望着两人分析道:“我猜钱教程和程卫东两人一定是讨论柴窑青釉碟,很有可能两个人看法并不一致,甚至还发生了争论。”
“这么说来我非找到程卫东不可了,我立即去买车票,争取今天就动身。”陆汉林突然站起来说道。
秦明却拦住了他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吧,既然思思认识程卫东,我相信只要思思在,他应该不会拒绝见我们,只要他肯说鉴定柴窑时钱教授的态度,许多疑问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陆汉林和钱思思都表示同意。不一会儿,包间的门被推开了,服务员把一盘西湖醋鱼端了进来,接着三个人就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去北京的事情。
程卫东的名字,秦明早已经耳熟能详。他曾经是某著名大学文博系教授,国内屈指可数的著名瓷器鉴定专家,特别是他辞职之后以一人之力创建了私人博物馆的举动更是轰动了古玩圈,成为古玩爱好者茶余饭后的话题。
因此,要找程卫东就变得容易了,秦明一行人直接来到了他的博物馆。这是一个周五的早晨,博物馆迎来了一批学生参观的队伍,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校服,胸前飘扬着鲜艳的红领巾,饶有兴趣地对展厅里各个时期的精美瓷器指指点点,似乎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秦明不由地从心底发出一声赞叹,他没有想到学校能够让孩子们来欣赏瓷器。他认为这是一种真正的审美熏陶,通过瓷器艺术这一扇窗口来领略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于是,他混在孩子们当中,极有兴趣地和他们一起参观起博物馆里的每件藏品。
陆汉林见他似乎忘记了正事,站在他旁边催促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找找程卫东吧。”
这个时候,秦明的眼睛正停留在一件青花缠枝花卉纹执壶上面,他似乎深深地为这件生产于明朝永乐年间的艺术品所吸引和感动了,头也不回地说:“你知道这件瓷器的神奇之处吗?”
陆汉林瞥了一眼之后说道:“我知道它非常值钱,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但是我们今天好像不是来欣赏瓷器的吧?刚才你比谁都急着要见程卫东,现在好像变成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他和我父亲一个德性,一看到精美的瓷器就魂不守舍的,好像它们就是自己的情人似的。”钱思思似乎也不愿意把时间花在欣赏瓷器上面。
“你们看看瓷器青花的发色多么浓重深沉,这种苏麻离青可是明朝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进口货,国家强盛的时候,瓷器的烧造水平也显得特别高超,我们就可以从一件瓷器中看出一个朝代的兴衰。”秦明评价完眼前的青花瓷器以后,他终于转过头来对两个人解释道,“我们欣赏整个博物馆的藏品,也就可以对程卫东的品味、喜好,甚至为人作出大致判断,这样一旦我们见到他也会更加容易沟通。”
“哦?”陆汉林显然不太相信秦明的话,“你倒是说说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倒是说说看程叔叔是怎样一个人,我来鉴定一下你是不是吹牛。”钱思思附和道,她似乎也挺有兴趣的。
秦明再次扫了一眼面前的瓷器,一边想一边缓慢地说道:“我觉得他是一位敏锐、判断力强,审美情趣高雅,安静且朴实的人。”
“他说得对不对?”陆汉林急不可奈地望着钱思思,那表情分明是极度的怀疑。然而,钱思思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惊异的光彩,还有脸上那副极为崇拜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秦明完全说对了。
“我看你去天桥下摆一个算命看相的摊子得了,保管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得一个秦半仙的名号。”陆汉林又笑了笑说,“你的眼睛太毒太可怕了,什么事都能被你一眼看穿,我考虑是不是要离你远一点。”
秦明笑了笑说:“其实没有什么稀奇的,你看博物馆里以宋瓷和青花瓷器居多,而清代那些热闹的粉彩瓷器非常少,审美情趣其实就是性格特征的一种反映。”
三个人正聊着瓷器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个中年人引起了秦明的注意。他留着整齐的短发,里面隐约夹杂着几根白发,他穿着极为素净,上身着白色衬衣,下身穿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布鞋。
中年人走进孩子们中间的时候,笑容极为和蔼可亲,他摸了摸一位小男孩的脑袋,然后微笑地望着他们问道:“孩子们好,大家喜不喜欢这些瓷器啊?”
“喜欢!”孩子们仰着头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道。
中年人很满意孩子们的回答,他指着一件宋代的哥窑笔洗开始了他的介绍:“大家都知道我们中国有四大发明,对世界的文明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如果要排中国五大发明,我认为瓷器也应该排进去。几千年来,瓷器不仅在我们中国人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更极大地推动了文明的步伐,瓷器也是一种非常精美的艺术品,不断地滋养着我们的审美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