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派车过来接你们。”刘云清望着两人说,“千万不要缺席,你们两人可是主角。”
晚上,刘云清派来一辆车来接秦明和莫雨蝶,来到酒店之后,秦明发现酒桌上每一个人都比他重要,他显然不是主角,这反而让他自在不少。
刘云清做东,酒菜上桌后,他开始带头敬酒,他敬的第一个人就是冯行长,于是秦明知道了今晚的主角是冯行长。刘云清向冯行长敬了酒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开始向冯行长敬酒,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冯行长显然在酒桌上身经百战,凡是有人向他敬酒他来者不拒,几杯茅台酒下肚,脸不红气不喘手不抖,众人更加高兴,纷纷感叹冯行长不仅是财神爷,也是酒仙下凡。
大部分人都向冯行长敬过了酒,秦明却按兵不动,只顾低头吃菜。郭台长朝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他也没有举起酒杯向冯行长敬酒,他觉得敬酒的时候还要说一句拍马屁的话,实在不是自己的长项。
郭台长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他给冯行长敬酒的时候说:“我今天想向冯行长推荐一个文物鉴定人才,不知道冯行长能不能看得上?”
“这段时间我正为寻找鉴定专家而头痛,自荐的专家确实不少,可真正有水平的实在不多,如果郭台长能够为我介绍,我是求之不得呀。”冯行长望着他说。
“秦明,今天你应该敬冯行长一杯酒。”郭台长对秦明说完后,他又望着冯行长说,“你看他怎么样?”
“我敬冯行长一杯。”秦明无奈地端起酒杯说完这句话后,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仰头先把酒喝了,然后静静地望着冯行长。
“好,这杯酒我喝了,我可亲眼见识过你鉴定功夫,他确实是一个人才。”冯行长哈哈一笑,也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完了。
“好酒量,好气魄。”郭台长拍了拍桌子,又说,“冯行长这样看得起秦明,作为他的领导我也陪你喝一杯。”
三个人喝完酒后,冯行长望着秦明说:“秦明的能力我很清楚,可是他的年纪不大,我担心会有一些反对的声音……”
大家都听出了冯行长这句没有说完的话里包含的婉拒之意,他们把目光转向了秦明,他却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知道今天的饭局,他是一枚棋子,到底怎么走有人会替他安排,用不着他操心。
“雨蝶,你把冯行长的酒给满上。”郭台长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满了酒后又说,“反对不反对,还不是你一句话嘛,我们来喝酒喝酒。”
杯碰了,酒喝了,冯行长却没有接茬,他显然不愿意继续讨论下去,酒桌热烈的气氛忽然有些冷落了下来。
“冯行长会邀请哪些鉴定专家这件事情,和我有很大关系,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回避这个话题。”刘云清表情凝重地说完后,他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从事古玩行业将近二十年,见过数不清的鉴定专家,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一点,秦明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鉴定能力绝对一流。”
莫雨蝶一边给冯行长倒酒一边说:“我相信程教授对他的鉴定水平最有发言权,冯行长不妨听听程教授的看法?”
“莫主播提醒的对,程教授已经答应了银行的邀请,将会担任我们的鉴定工作。”冯行长拍了拍油光发亮的脑袋,望着程卫东说,“我想听听程教授的意见。”
众人把目光转向了程卫东,只见他微微一笑,用平静的声音说:“古玩圈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不知道冯行长愿不愿意听一听?”
“当然愿意听。”冯行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程卫东。
程卫东缓缓地说道:“一位搞了几十年收藏的老人,在古玩圈内被称为导师。一位年轻人去拜访了老人,当他看完满屋子藏品之后,他忽然明白了导师的含义,老人用满屋的假货告诫着所有人,鉴定能力和年龄没有关系。”
秦明想起了钱教授也曾经讲过这个故事,通过故事告诫他必须保持质疑的目光,否则收藏的结果可能就会像故事里的老人充满悲剧。想到往事,秦明的眼睛里闪着隐隐的泪光。
“我敬您一杯。”秦明忽然端起了酒杯,他望着程卫东说,“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故事。”
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秦明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从喉咙到胃,一阵阵灼烧的疼痛,胃里也很快涌起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他来不及说一声对不起,就起身冲进了洗手间,俯下身子对着马桶呕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他来到洗手盆前,任凭水龙头久久地冲刷着自己的脸。当他抬起头来,久久地望着镜子里满脸湿痕的自己。忽然,秦明试着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他必须要坚持下去,他必须深入到古玩圈最见不到光的深处,他才有可能找到真相。
秦明刚从洗手间里出来,莫雨蝶就迎了上来,她站在他的面前,默默无语地用纸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水珠。秦明低头看着她白皙光滑的脸庞,忽然有种拥她入怀的冲动,此时此刻,他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他需要一个人的关心,一个人发自内心真正的关心。
然而,秦明没有这么做,虽然他时刻感受到莫雨蝶对他的关心,可是他却害怕这种关心,他可以一眼看透古玩的真假,却无法一眼看清人心的真假。
“我们进去吧。”秦明轻轻推开她的手后向前走去。
“不会喝酒就少喝一些。”莫雨蝶没有跟上去,她眼眶里涌出来了泪花。
秦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他的心底涌起一丝暖意,他的脚步慢了一点,可是最后他仍然没有回头,他也没有看到莫雨蝶的泪水。
冯行长看秦明重新坐好之后说:“程教授的故事给了我很大启发,我会把这个故事说给其他人听,我相信他们听了这个故事后,也就不会反对你来鉴定博古斋的抵押文物。”
秦明朝冯行长举起了酒杯说:“我最幸运的地方,就是冯行长对我的信任,我再敬你一杯酒。”
两人酒杯相撞的那一刻,许多人笑了,冯行长笑了,秦明也笑了,只是他的心里却不是滋味,他为自己说出言不由衷的假话感到羞耻。
饭局刚刚结束,秦明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一看,是钱思思发过来的一条短信:我在南山路天涯缘咖啡馆等你。
钱思思忽然约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他匆匆向其他人告别,准备前往咖啡馆。莫雨蝶却跟了上来,秦明对她说:“我有事情需要处理,今天晚上不能送你回家了。”
“今天还不算晚,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莫雨蝶望着他说。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去反而不太方便。”秦明摇了摇头,大步走向了马路边准备拦出租车。
“你喝了酒,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莫雨蝶追了过来,她望着秦明低声地说道。
秦明默默地望着她,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秦明打开车门对她说:“好吧,我们一起去,你先坐进去。”
莫雨蝶坐进了出租车后,秦明却用力地关上了车门,莫雨蝶一脸惊愕地望着他,秦明却对出租车司机说道:“麻烦你送她回家。”
出租车一溜烟开走了,秦明又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刚刚坐到车子上,莫雨蝶的短信就来了:这次不算你送我回家,你欠我的,以后要加倍多偿还几次!
这段话里不仅没有一个字的抱怨和指责,反而充满一种期待。秦明久久地凝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他为自己对莫雨蝶的冷淡深深的自责。
不一会儿,出租车停在了咖啡厅门口。秦明走进了咖啡厅,由于是夜晚的原因,此时客人并不是很多,因此,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钱思思,她正用两只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秦明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钱思思转过脸来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后说:“我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秦明紧张地望着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帮助她。
“我要参与博古斋抵押品的鉴定。”钱思思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秦明猛然提高了声音,当发现有人惊讶地望着他,他才重新压低了声音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思思把脸转向了窗外,他望着秦明倒映在玻璃上的脸说:“我只想知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其他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多问。”
“如果我不答应呢?”一阵沉默之后,秦明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我相信如果钱教授在的话,他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钱思思突然转过脸来,她望着秦明的脸重新问道:“你真的不答应?”
“我不答应。”秦明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又用诚恳的语气说,“鉴定博古斋的抵押文物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失误,看走眼就会出大事情的。”
“你是不相信我的鉴定水平?我和你一样是鉴宝大赛的冠军。”钱思思冷笑一声,望着秦明的眼睛说,“你不要忘记了,我是钱立行的女儿,因为从小对文物古玩耳濡目染,所以我对古玩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
“你确实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只是经过短暂的学习就具有了非常精准的眼力。”秦明点头表示同意后,望着她诚恳地说道,“可是仅仅具有眼力远远不够,我记得钱教授曾经说过,鉴定文物最重要的一条原则就是不要说瞎话,真就是真,假就是假,真与假来不得一点含糊。”
“你不要和我提父亲。”钱思思生气地盯着他说,“我已经说过你不配做他的学生。”
“好好好,我不提钱教授。”秦明连连摆手后说,“可是你上次鉴定龙泉窑瓷器确定犯了鉴定的大忌。”
钱思思猛然站了起来,她望着秦明说:“如果我不参与鉴定,我相信你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说完这句话,钱思思就匆匆地离去。秦明没有阻拦她,他只是默默地坐着,他不知道钱思思为什么会突然要去鉴定抵押文物,他也不知道自己将会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他只知道如果他能够参与鉴定,他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违背自己的良心。
博古斋用古玩向银行进行抵押贷款的事情受到了广泛关注,许多媒体都进行了相关的报道,其中引起讨论和猜测最多的当然是银行会邀请哪些人来鉴定抵押品的真伪。
这一天早上,莫雨蝶拿着一份早报进了秦明的办公室,把报纸递给他,兴奋地说:“今天的报纸已经替你吹风了,看来你参与鉴定的机会很大啊。”
秦明接过报纸来看了几眼,发现报纸用了整个版面对可能参加博古斋文物鉴定的人选进行了分析和猜测,他的照片和介绍也出现在了报纸之上。
“这也算是对我的炒作吗?”随意地浏览了一篇后,秦明笑着问道。
“我认为这是一篇真实可信的报道,你完全可以被称为鉴定奇才。”莫雨蝶望着他认真地说道。
秦明把报纸放到一边,他望着莫雨蝶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我知道为了帮助我参与鉴定,你做出了很多努力,谢谢你。”
“你知道就好,我去准备主持节目了。”莫雨蝶轻轻地说完就离开,她的脸上有了一抹红晕。
此时娇羞的莫雨蝶和主持节目时挥洒自如的莫雨蝶完全不同。秦明默默地看着她离开,他在心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欠她的那一份情,也许永远也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