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宇奇怪这些人为何不敢进去,却在门口痴痴等待。就好奇地问旁边一饥荒者,饥荒者看了晨宇一眼,说:“你是一年级新生吧?”晨宇对饥荒者正确的判断点了点头。饥荒者猜测无误后,怫然说:“学校里管纪律的李主任,你听说过吗?他可是现在正在食堂里用餐。”晨宇摇了摇头,饥荒者对晨宇的表态感到质疑,说:“怎么可能啊,你在学校这么长时间就没听说?他可是在学校出了名的俾斯麦,整天以揍人为生,虐待学生为乐。”晨宇听得毛骨悚然,直冒冷汗,以为那人在吹牛。心想:在这个法制社会,怎么会有体罚学生的老师呢。半信半疑地问:“是吗?”没等饥荒者开口,前边的队伍如雪崩一样向后拥。晨宇排队十余年,现在心灵和思维上受到重创,貌似见到螃蟹直着走路,瞠目结舌。
人人如见了猫的老鼠,拼了命地四处逃窜。刹那间,食堂门口已有人去楼空的凄凉感。转眼间,一中年老师缓缓地从食堂内走出来,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对刚才的雪崩视而不见。拐了一个九十度的转弯后,以匀速在一条直线的路上行驶……
众人都躲在角落里各自为政,窥视着,并耐心等待着胜利的下课铃声。刚才那个饥荒者已经窜地不知所踪了。晨宇恍然明白原来那中年老师就是传说中的俾斯麦,难以置信的是,外表如此斯文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暴力的传说。便对此事心不在焉,以为刚才那人在吹牛。
铃声不负众望,准时响起。众人仿佛听到了冲锋号,都奋不顾身的冲向食堂,再没有一个人会去畏惧敌人的淫威。看到如此浩荡场面,晨宇激动的差点喊出:“同志们,冲啊,打到日本帝国主义!”于是随着人群就杀进了食堂。
食堂里多了若干个大桶陈列在饭桌的旁边,是收集学生浪费的粮食,这大桶仿佛有海纳百川的功能,学生不论剩多少饭都能照单全收,同时这更能体现食堂里厨师的厨艺是多么的不近人意。尽管如此,食堂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那是因为民以食为天。
晨宇在食堂一角安心吃饭,看着还有不少同志们奔赴战场,然后步入漫长的队伍里。那队伍宛如春笋般节节高升,又神奇地如年龄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增长。有些人已经饥不可待,愤然横空插队,而队伍里的人特别体谅人情,很礼貌地给插队的人让出位置,其余人看到捷径后,便欣然投奔而来。
逐渐形成一种插队也得排队的场面。就这样一条队伍油然生出分支,而分支显然要比主干强悍,主干的人们一脸慈善,看似不会计较这些不公平,一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样子。默默地等待,踌躇不前。
晨宇暗自庆幸自己来得早,大可不必耽误时间在这里排队。由于自己的优越,而津津有味地吃着没味的饭菜,这些饭菜尽职地将饥饿驱赶走后,所剩兵力要比牺牲的多。肚子里的饭菜仿佛已经饱和,不能再进食。无奈之下,满脸的幸福将剩饭菜倾去了具有海量大桶中。
突然,一声尖叫撕破了食堂里喧闹的杂音,那尖叫的释放者距晨宇有三步之遥。那尖叫震地晨宇是震耳欲聋,晨宇百般懊悔今天带着耳朵来吃饭。好奇心驱使着自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况且得给自己的耳朵讨个说法。挪动了两步,探头望去:一女生的两行泪水已经像刚才的队伍一样,源源不断的涌着。筷子和勺子被抛弃在餐桌上,饭菜失宠地摆在餐桌上,看似只吃了一半。晨宇还以为此女子因痛经所致。刚嗤之以鼻了一声,却不经意地从那饭里看到个不明物,仔细端详了一下,原来一只死蟑螂躺在饭盒中,一动不动。
没等脑袋反应过来,胃已经将吃惊捷足先登,刚才吃的饭菜鬼使神差地向外泛滥,恨不得与这盘蟑螂汤缠绵在一起。晨宇的脸色已经与那女子的脸色一样难堪了,那女子喝了蟑螂汤后,应该是补品,健步如飞地奔出了食堂,晨宇紧随其后。
回到教室,晨宇精神和食欲上已经历经了沧桑巨变。心里和胃里都难以平静,平日在食堂里如果吃出一只苍蝇,完全可以闭一只眼,再闭一只眼,然后再若无其事地继续享用饭菜,熟视无睹。本来学校的饭菜基本与斋饭相貌相似,情同手足。偶尔见一次苍蝇给饭菜添彩,享用者都会受宠若惊,受多日来斋饭的熏陶,便有了和尚般的慈悲之心,于是胃口取代内心的忏悔。而蟑螂不论是体积还是营养方面,远远要胜过一只苍蝇,理论上算是一个惊喜,实际上只是一种遭遇。
晨宇暗自下决心,以后要以泡面为生,杜绝食堂饭菜,以求得食道和精神领域的清净。不料四大美女之一的魔鬼早已不食人间烟火,开了先河,给晨宇做出了榜样。魔鬼独自一鬼在班里啃着面包,与魔鬼同窗共室的是一人—班花。班花正在享用早餐,见晨宇向自己驶来,赶紧忙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立刻将笑容挂在脸上,礼貌地说:“你吃完饭了呀?”晨宇看见桌上的饭菜与蟑螂汤同属于一个娘肚子里的兄弟,脸色难堪无比地回答一句:“恩……”没有将此事告知给班花,生怕打扰班花的食欲。班花见晨宇表情如此难堪,奇怪问道:“你不舒服吗?”晨宇没有说谎的习惯,但更不忍心将事实说出口,回答:“额……一点点而已,没事的!”班花关切道:“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去。”晨宇胃有成竹地:“没事的!”说着就转身把饭盆放在教室后边的橱柜里。
坐在自己位置上,开始对刚才惊愕的突发事件回味(准确地说是回胃),作呕地有些坐立不安。于是趴在窗前,看着人来人往,那些人群有饭饱欢快回教室的,有匆忙准备吃饭的,晨宇心里想着那只蟑螂,不免油然而生出莫名的难过和同情,甚至还夹杂着可笑。
蓦然回首,班花已经将饭菜风卷残云,四目相对。班花还是不忘笑容坦然地笑着,晨宇还是决定把这残酷的事实告知于班花。大胆地走向班花,步伐沉重,严肃的表情布满在脸上。班花惊慌失措,刹那间把笑容丢弃,误以为晨宇要对自己示爱表白。很不自然地将头低下,仿佛在找掉在地下的钱,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一副没吃饱的样子,恨不得把嘴唇当肉吃掉。而晨宇镇定自若,不想一下子就立竿见影,生怕一个晴天霹雳将班花辟死。委婉说道:“吃饱了吗?”渐渐引入。听到晨宇关切的问候,班花认真地点头,头发挡住了自己的眼睛,(“闭月”不仅是赞叹人的美貌,同时也说明月亮的害羞,班花用头发“闭眼”同样也是羞涩的表现。)符合一叶障目的处境。晨宇接着说:“其实有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可是……我又不得不说!”班花心跳动地更厉害,两只手扯着衣角,以求保持平衡,血液沸腾不止,幸亏有天然的黑色皮肤拦着,要不脸红的能与太阳媲美了。又像明知胡问说:“是什么?你说呀!”急得险些把衣服扯掉。
此时晨宇环视四周无人,只有一鬼惊诧地盯着他们两人,还有一些没有嚼碎的半成品面包储存在嘴里,嚼面包的嘴貌似已经断电停机,给人一种错觉—时间被定格了。晨宇试着动动脚趾,有知觉!告诉自己那是幻觉,没有去理睬魔鬼,继续说:“今天早上我在食堂里看见有一个女生……”停顿住了,后边的话不知该怎么吐出口。班花不知所云,心想:莫非那女生是我?也或许那女生是别人。也不好表态,试探问道:“那女生怎么了?”晨宇听到这个问答题,感觉就如鱼得水,既然班花已有准备,就不必畏首畏尾了。便斩钉截铁地说:“她竟然在食堂饭里吃出个蟑螂!”指着那桌上的剩饭。说完语塞的话后,晨宇感觉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全身轻松无比,有羽化飞仙的冲动。而此刻的班花却有坠入地狱的想法,捂着嘴一个冲刺就奔向教室外。晨宇估计她会吐个天昏地暗,罪恶感随着愧疚感一同狂飙。那一天,晨宇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个魔鬼将嘴里剩余的面包生硬地咽了下去。
自此以后几天,晨宇的食欲就一蹶不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蛇虽没有咬到晨宇,可也有让他闻风丧胆的效果。而班花与晨宇再也没有踏入食堂禁地的想法,在魔鬼的引导下,以吃零食维生。“蟑螂汤”事件好似非典一样,只要见人就传播,噩耗般的消息很快传到校领导的耳中。
学校想封锁消息,便出了一个掩人耳目计策。在饭菜中放些肉类、蔬菜混在一起。这样间接说明那只蟑螂不是失足坠入锅中的,而是厨师故意把壁虎当做调料放进去的。学校又给厨师发了比馒头还白的服装、口罩、帽子,各个厨师都摇身变成做手术的主治医生,学生们见主治医生变化如此之大,当然吃饭前就越来越紧张。可厨师们做事都不怎么检点,做饭炒菜时本来就稀有并仅有的油渍溅到身上,都无动于衷,像是邱少云一样不做出任何反应。不到两天时间馒头一样的衣服就黑得与锅底相去无几了。学生为了能苟活下来,无奈每次吃饭都提心吊胃,吃饭比吃亏还要痛苦。饭前,总会让饭菜辗转反侧一阵,检查合格后,才敢进食。又有流言传说,那个吃出蟑螂饭的不幸女子已经转学。一个人心里受挫后,如果时间无法治愈,那么只能换一个生活环境,这叫做眼不见为净,从而换取心灵上的释放。